“这就是我最恨你的地方！”覃玉霞一双赤红的眼睛在深陷的眼框里闪着妒恨，
  “你们家明明那么有钱，却不主动给我，非要我去巴结奉承你，你才肯给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明明有钱修一条路，却不肯帮我们家建一栋新房子，宁可把钱米给那些不认识的人，也不给我……”
  何美灵终于平静了，“原来我这么瞎，连疯子都看不出来，活该我失忆二十年，樱桃，你把镜子拿给她，让她看看自己是不是一个疯婆娘。”
  “当年的事情，也怪我年纪小，气量太狭，根本没有听伍参军的解释就判了他的罪。”
  “当时心里只想着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中间绝对不能容许有灰色出现。”
  “他既然答应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子靠近他二米，现在却跟你贴得那么近，那股怒火一直冲到了脑门，才让你的阴谋得逞，倒害了我毛毛半生凄苦……”
  何美灵的话淡然而没带任何感情，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云妮却看到，她的眼框在这一刻是红的。
  覃玉霞颤抖着手接过樱桃递过去的镜子，真的就仔细看了起来。
  镜中人头发枯槁打结，眼框深陷，面色干燥萎黄，呈现出一层死灰。
  覃玉霞的手激烈地抖了一下，镜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下，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得逞？我落到了这种地步，我得了什么逞？连樱桃看上去都要比我好一百倍……”
  这种接近示弱的话，她本来是死也不愿说，可是，镜中人把她仅存的一点自尊心击碎，又随着镜子的破碎声她彻底崩溃了。
  覃玉霞用双膝疾行，爬到何美灵的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美灵，你现在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岁，司徒凌云又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跟他结婚，把伍参军让回给我，好不好？”
  说完了，她拿起袖子急急擦了一下眼泪，
  “你看，我还帮你把儿子养得这么好，他走出去，就没有不夸奖他的，我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那么上心……”
  此刻，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何美灵仰起头看向浩瀚的星空，她的唇畔勾起了一抹动人的微笑，眼眸中似乎有万丈星河，
  “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吧，这是我孩子的爹，他就算是再不好，我也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天外传来的纶音一般，让伍参军直接把何美灵抱起来转了几个圈。
  看着何美灵发出的惊呼声，覃玉霞茫然地跌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眼泪，心里最后那一丝饶幸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虚掩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伍再奇听到识海里的杨云霄叹了一口气，“这个大门今天是招谁惹谁了，竟然一再地受到伤害？”
  伍再奇根本没有空理他，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这个推门而入的人，“娄兰，你活了十几年，难道连敲门的规矩都没有学会？”
  来人冷笑一声伸手拉起覃玉霞，“妈妈我们走，不要跟这些人哀求，不论我们求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而且还会让他们有嘲笑我们的机会。”
  来人正是覃玉霞的女儿娄兰姑娘，此时此刻，她能说出这种话，伍再奇倒是对她高看了一眼，
  “娄兰，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吗？一个人要有做人的基本气节，不要动不动就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跪下来哀求别人。”
  “我会让你们后悔这样子对我的！”娄兰用一种仇恨的眼光扫视了他们一眼。
  云妮笑眯眯地说，“你看，像这样子多好，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要跪下来求别人？你自己有手有脚，难道就不能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娄兰拉着覃玉霞走得飞快，大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小姐，就这样放过她？”樱桃愤愤不平地问何美灵。
  何美灵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要出胸中那一口气，并不需要让她死，让她处在永远看不到头、无穷无尽的折磨中才能让我解气。”
  “万一，她又有什么机遇翻身了呢？”樱桃有点担心。
  “放心吧。”伍参军淡然说道，“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让她有这种机遇的。”
  接下来伍参军跟伍再奇谈起了他跟何美灵扯结婚证的事情，杨云霄不乐意听了，他小声地说，“伍毛毛，白毛女快播放了……”
  伍再奇此刻却在头痛自己父母的身份，“嘘，别吵，他俩一个是政府官员，一个是海外资本家，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可以领到结婚证？”
  第八百二十章 土豆炖肉
  第八百二十章 土豆炖肉
  （一更）
  伍再奇看伍参军的样子，他哪怕是投敌叛国，也是不肯再和何美灵分开的，伍再奇试探着说，
  “爸爸，要不再等一二年？我到京城的时候，听说以后有很多政策要改动，到那时，你们再打结婚证就不会引人注目。”
  “不！”伍参军听了儿子的建议，断然否决，“我一天也不能等，大不了这个工作我不干了！”
  伍再奇不动声色问他，“你不干了？拿什么养何美灵女士？你知不知道？养她那一辆车子一年要多少钱？她的一条裙子和一双鞋子要多少钱？还是你已经做好吃软饭的准备？”
  这一番话深深打击到了伍参军，就算是再没有见识，劳斯莱斯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我有办法。”何美灵笑吟吟说道，“我这次跟团过来演出，有领导说了，欢迎我回归祖国的怀抱，还邀请我做音乐学院的老师。”
  伍参军动容说道，“灵仙儿，委屈你了，这么一来，你那些年在国外的辛苦就白费了。”
  一群人自动离开葡萄架，这种时候，还是识趣一点为妙。
  杨云霄不管伍再奇的抗议，拎上两个小孩就出门了，“听说今晚电影院播放《白毛女》，我带他们俩去看，不用等我们回来。”
  “嗳嗳……”狗蛋抗议，“我们不去，这部电影，我们看过很多次了……”
  “可不是吗，明天早上还要上学呢？”小彪也不乐意去。
  杨云霄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把我送到那里就回来吧。”
  “你真是的，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还让我们两个小孩送去看电影？你难道不认识路？”狗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这个人无论行事说话都不怎么像小伍叔叔。
  不一会，伍参军拉起何美灵的手要带她离开，云妮把他们送出去，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
  第二天早上五点，云妮交代圆姑陪云霞去宁城高中报名，她们穿上新发的校服就赶紧出门上学去了。
  凌晨的宁城，月亮没有落下，路灯还在亮着，斯柯达一路飞奔，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
  熟悉的《运动进行曲》开始了，云妮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熟练地指挥着高一一班的学生排好队形。
  经过上学期的武术大赛，再也没有谁敢挑战杨云妮的权威，连龙俊俏也只微微地噘噘嘴，就老实地按她的手势站好队形。
  一个暑假不见，宋良曦的肤色白皙了不少，她明显对身上这套校服不满意，朱红色运动衣配深绿运动裤，这是什么品位？
  她朝队伍最前面的杨云妮瞟了一眼，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个女孩子凭什么穿着这种难看的衣服，还一副飘然若仙的样子？
  第一道晨曦出现的时候，喇叭里响起了做操的口号声，云妮负手在身后，到处检查谁的动作不标准。
  师父在台上朝云妮招手，她脚尖轻点猝然跃起，轻快地跳上水泥台上，宫远骏师父有些失落地对她说，
  “你师兄的事情你知道了没有？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找到他妈妈，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这件事我知道。”云妮安慰他，“师父，你放心吧，我和李红梅都会照顾好你的。”
  宫远骏叹气，“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用什么照顾？你们好好的收几个徒弟，把云山刀法和剑法传下去才是正经。”
  “这么难的招式还真是不好找徒弟，不过，师父，你放心，我家狗蛋和小彪总归会把它学好的。”云妮下了保证。
  杨云霄晃到云妮身边，对她说，“何毛毛说，你有两封信，等一下吃中饭的时候，他拿到饭堂给你。”
  ——何毛毛？云妮一愣，这才想起他说的是伍再奇，何美灵女士当年躲起来生孩子，是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就跟她自己姓何，所以叫他何毛毛。
  当时，何女士说出这个名字，杨云霄在识海里一本正经地夸奖了一句：“这个名字起得极好，让人一听，就觉得不俗，建议小伍子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信是樊脆脆寄来的，上面详细地把刘湘君的行踪告诉了云妮。
  头一封信里，只说她每天都躲在家里，没看到她出来，第二封信里写着她出门了，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她回来。
  她能跑到哪里去呢？云妮把信好好地折了起来。
  应该就是去香江了吧？这么久没有回京城，会不会是害怕杨云霄找她算账，潜逃了呢？
  中午的食堂里热闹非常，很久没有见到狗蛋的同学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他放假干什么去了。
  云妮的饭桌旁也围了一大群女孩子，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李红梅拿着自己的碗过来了，女孩们勉强腾出了一个位子给她，“过来过来……”
  “哇……”钟红卫探头往她碗里一看，“你这个土豆炖肉，怎么这么多肉？我也是打的这个菜，离开窗口的时候掉了一片肉，然后我那个菜就变成了炖土豆。”
  旁边有一个女孩呵呵笑，“合着你只得了一片肉？”
  李红梅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
  “我在窗口盯着打菜的同志问：同志，这是什么菜？他说：土豆炖肉，我接着问：这是什么菜？他又说：土豆炖肉，我再问第三遍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给我添了点肉。”
  “要不然，我也是一块肉都没有，他给我添肉的时候，还嘟嘟囔囔说，你们前面的都把肉打走了，我拿什么给后面的人看呐？”
  那边的傅天川跟伍再奇也有说不完的牢骚，“我昨天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就以为吃到最难吃的饭菜了，可是，今天嚼了一口，就发现自己昨天的想法是错的，今天的还要难吃。”
  “嗯，我觉得还好。”好不容易得出来放风的伍再奇大口大口吃着饭，如果不是因为难吃，杨云霄这个家伙怎么会这么大方让自己出来？
  ——说起来都是泪啊。
  第八百二十一章 盛颜仙姿
  第八百二十一章 盛颜仙姿
  （二更）
  “嗳嗳……”新上任的王俊杰副校长站在一张板凳上拍了一下手掌，
  “大家注意一下，市里、省里的领导，即将陪同各国自发组织起来的红歌巡演团前来参观我们学校，大家注意一下自己的礼仪风貌，千万不要失礼于人。”
  “外国人唱我们的革命歌曲？”女孩们议论纷纷，“用英语唱的？”
  这个李红梅倒知道，昨天她悄悄问过何絮儿了，“什么语都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泱泱大国四方来贺。”
  王校长新官上任，下了决心要把接待工作搞好，他临时组建了“宁城武术学院临时接待组”，还抽调了一些女生上前献花，接待组的组长，他委派了高一年级的宋良曦同学担任。
  下午二点半，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们都在大门列队欢迎，稍后，一辆大班车在前面，后面跟着几辆小轿车，慢慢地从远处开了过来，大家精神一振，来了。
  这种年月，外国人少见得很，高鼻梁，白皮肤和各色眼珠的红歌团成员让同学们齐齐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接待组的成员也有点怯场了，宋良曦脚步微顿，身边的杨云妮却已经越过她，跟一个长得极漂亮的女孩行了一个贴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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