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出几步的苏柄全，脚步停滞扭头看着林昊，神情呆滞：“死了……”
  他所生活的圈子，接触不到朱子风的死讯，以至于朱子风死了半年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杀的。”
  林昊很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看来，你并非毫不在乎，你还有感情还有良知，可是……女儿本来应该由父亲保护，我却做了本该由你做的事，不是吗？苏柄全，你在做什么？赌博！现在你或许没继续赌博了，可你依然在逃避，你从来没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直到如今年事已高，直到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你还是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你为苏慧做过什么？”
  苏柄全呆呆的楞在那儿。
  半晌。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薄膜袋，一步步走向泪如雨下的苏慧。
  “慧慧……我……我对不起你……”
  他慢慢剥开薄膜袋外皮，露出里面一沓大概两三千块钱，慢腾腾的送到苏慧面前：“我只有这么点钱。我没有赌博了，这些钱我是一点一点讨来的，你拿着吧……我知道很少，可是……这是我所有的……”
  嘭！
  苏慧手里的包包掉在地上，本来就心软善良的她，这次再也忍不住心中情感。
  哇地一声。
  她不顾父亲身上的污渍，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其实，当林昊说出那段黑暗的往事，当她看到父亲疯了似的，一边恶骂一边要找朱子风拼命时，那一刻她的心已经软了。
  她知道，即便父亲多么嗜赌成性，即便没有尽过为人父的责任，但是至少现在的他，不仅知道了以前的错误，而且会拼了命保护她。
  “慧慧，你别哭……别哭……”苏柄全老泪纵横。
  “呜呜呜……”
  “这点钱你拿着，我……我走了……”
  “走？”
  满脸泪痕的苏慧，惊讶万分抬起朦胧泪眼，转而怒道：“你竟然还是这样，你还是要离开是不是？你刚才全都是装的，你心里根本没有……”
  “慧慧，不是的，真的不是……我……我不想拖累你们……”苏柄全流着眼泪解释。
  “他快死了。”林昊淡淡说道。
  “什么？！”
  “刚才他抓住我胳膊，我趁机把了一下脉——胰腺癌晚期，无药可救。”
  “不……不是的……”
  被泪水爬满的俏脸，霎时间一片惨白，苏慧抓住苏柄全的胳膊，用力摇头：“爸，你不能走，没事的……我们去治病，一定能治好！”
  当苏柄全彻底洗心革面，当他释放出父爱的那一刻，多年冷漠地父女情冰雪消融，苏慧怎能看着父亲去死？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到现在，父亲依然要选择离开。
  他，不想拖累她们母女。
  一定能治好！
  她嘴里这么说，其实是在安慰父亲，更是在安慰自己。
  她是医生。
  怎么可能不知道，胰腺癌晚期等于是死亡通知书？不可能治好！
  以目前的医疗技术，不少癌症都有治愈可能，然而胰腺癌却治不了——这一点苏慧很清楚。
  “不是还有我么？”
  在苏慧快崩溃时，林昊轻笑道：“苏慧，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害你，只是拼命保护你。不过我觉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守护者是父亲，所以……我治好你父亲，然后由他来守护你。”
  守护？
  苏慧愣住了。
  她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守护自己，但她知道一直守护自己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现在她才算意识到，为什么林昊会当着她的面，提起那段让她难以承受的过去：不是为了让她伤心难过，更不是为了让她难堪，而是要通过父亲听到这件事，产生的反应让他们父女复合——是的，当她看到父亲得知那件事后，疯了似的要跟朱子风拼命，她那颗心已经软了。
  如果没有林昊说出那件事，创造出父女复合的契机，绝对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林昊，别让我恨你！”这是她当时说的话。
  “对不起……我……”
  苏慧泪如雨下，哭着扑进林昊怀里，用尽全力抱住他：“我不该那样说，我不该怀疑你的动机，我错了……”
  是啊，她错了。
  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他由始至终没做过伤害她的事，一直都在全心全意保护她，而且每次都能在她需要时，及时的出现在面前。
  怎么能怀疑他的动机呢？
  怎么能在不明就里下，认定他那么说是伤害自己，而不是有其他原因呢？
  “没事了。”
  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林昊柔声道：“换成我，当时也会有那种表现，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那么做不是为了伤害你——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苏慧喜极而泣用力点头，转而从林昊怀里移开，紧握着父亲的手：“爸，没事的！有林昊在就没事，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你相信我！”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
  当初罗虎的父亲因为卖血，感染了堪称绝症的艾滋病，以现代医学技术同样是绝症，不都被林昊治好了吗？
  只要林昊说能治好，她就没有丝毫怀疑！
  刚才因为不知情，而导致误会了他的动机，如今误会解开之后，她对他更加信任了——坚信不疑！
  苏柄全呢？
  他可不相信自己的病能治好，不过眼下已经不是质疑，林昊到底能不能治好的问题，而是……
  “就是他阻碍执法，动手打人！”远处传来吼声。
  呼啦！
  紧接着，在那几个城管的知会下，几名警察飞也似的跑来。
  公然殴打执法人员，这可不是小事情！
  “不许动！”
  警察呈扇形包围林昊，其中一个警察喝道：“是不是你殴打执法人员？”
  “是我！跟他没关系！”
  苏柄全急忙叫道，竟然挡在林昊前面。
  苏慧哭笑不得。
  这种事是父亲能处理的吗？
  对林昊而言，这只是小事一桩。
  她可是不止一次见过，林昊打过有背景的大人物，她丝毫不怀疑接下来，林昊会跟这些警察动手。
  “我还觉得打轻了。”
  林昊慢腾腾的掏出手机，点开视频朝警察走去：“看清楚，你们觉得该不该打？”
  嘎！
  苏慧明显一愣。
  她还以为林昊会打警察呢，结果他的处理方式……跟想象中不同。
  好吧！
  其实林昊处理事情的方式，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比如当初在叶媛媛老家，那些警察跟流氓勾结，他当然连着警察一块打，而眼前这些警察只是执行公务，毕竟他殴打城管是事实，所以会跟对方讲道理。
  天知道林昊什么时候拍的视频？
  总之，视频上显示的画面，是几个城管对苏柄全厉声喝骂，单凭这一点……
  这是文明执法吗？
  流氓还差不多！
  那几个警察看到视频，脸色立马不自然了。
  “警察同志，如果把视频放到网上，会有什么反响呢？”
  林昊说话间摘下墨镜，淡淡笑道：“当然，那是别人的方法，我不屑那么做。”
  看到那张帅到掉渣的脸，几个警察骇然色变，为首的警察点头哈腰：“林先生，对不起，我们不知道……”
  “这类害群之马得严肃处理，你们认为呢？”林昊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
  为首的二级警司脸色一变，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城管：“没有王法了！身为执法人员辱骂民众，甚至还要动手打人——给我抓起来！”
  于是乎，本来是接到报警来抓林昊的警察，一股脑全都跑向那几名城管，可怜城管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戴上手铐拖走了……
  别墅。
  莎薇待在自己房间里。
  看到林昊带着一老一少回来，她就明白接下来的场合，不适合自己在场待着。
  只不过，客厅里也没见林昊和苏柄全，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
  “你是说……这房子是林昊的？”江芸脸上写满诧异。
  尽管不清楚具体房价，然而位于这个地段的独栋别墅，单是花园就有几百平，绝对是天文数字。
  “嗯，本来想着重新租房子，他说自己的房子更好，所以……”苏慧小声解释。
  “慧慧，你跟林昊……到底什么情况？”
  江芸对女儿的感情问题，现在已经改变了态度。
  她曾经试图阻止过，然而女儿的憔悴让她心痛万分，索性想着不管了，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可现在……
  不是合租，而是女儿住进了林昊家里，这种关系明显不一样了，作为母亲总得过问一下吧？
  “我……我就是租他的房子……”苏慧红着脸。
  “什么叫租他的房子？”
  江芸瞪了女儿一眼，沉声道：“这可不是合租！你住进他家里了，怎么能……”
  “真是合租，又不是我和他单独住一起，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怎么没看到？”
  “妈，你就别问了行吗？”
  “对了！”
  江芸回过神来，紧皱眉头：“你把我叫过来干嘛的？我还以为你跟林昊……”
  先前林昊和苏慧父女一起回来，然后林昊就带着苏柄全上了二楼，苏慧则打电话让妈妈过来。
  江芸也就刚进来，看到女儿住的地方这么豪华，当然会忍不住询问，在得知是林昊的房子，她以为女儿喊自己过来，是要摊牌跟林昊的关系。
  哪知道……
  既然不是跟林昊的事情，女儿让自己来干什么？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还爱不爱爸？”苏慧突然问道。
  “你说……苏柄全？”江芸皱眉。
  “嗯。”
  “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我遇到爸了，他现在不赌博了，在街上乞讨。”
  “乞讨？”
  江芸明显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眼神里闪过一抹怨怼，冷哼道：“活该！他那种人就该这样！”
  “他患了胰腺癌，晚期。”苏慧低声道。
  “你说什么？！”江芸神情顿时凝滞。
  爱吗？
  说实话，她早就对那个男人死心了，否则也不会离婚，特别是嫁给朱子风之后，对朱子风爱得死心塌地，更把不堪的前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