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狗哽咽一声，叼住小白猫朝外面走去，眨眼间消失了身影。
  姜绵绵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钥匙，忽然没来由地一激灵。
  她急匆匆跑回家，拿出钥匙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居然放了一摞文件。
  最上面的是一栋房子的过户资料，底下还有两张银行卡。
  绵绵一份份文件往下翻，翻着翻着，忽然一声痛哭。
  她家的猫，超级聪明的猫，知道宠物的日子不会长久，一年来一直在给她理财攒钱！
  她的猫早看出李勉对她不上心，为了提醒她卓云的事，甚至不惜挠她！可她那么傻，还把猫丢出家门
  她的猫变成姜绵绵之后，卖掉了她大部分奢侈品，在南山购置了一个小套间，装修家用一应俱全！
  将来她万一不幸，会有个栖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
  为了买这房子，它死撑着人类的身体，哪怕死了也要办完手续，这就是它说的心愿！
  抽屉里，她的猫还留了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的笔迹：靠自己，好好活。
  绵绵，喜欢你。
  ……
  红尘喧嚣的暗夜。
  今天秦行难得出来溜达，逛夜市，亲自遛狗。
  八香夜市的牌坊底下，多了一个小摊子，专卖宠物周边。
  因为老板娘特漂亮，品位不俗，还养着一只很会卖萌的白猫，没两天就成了网红。
  每天，李勉都来这里找老婆。
  他发过脾气，也哀求过，绵绵却始终平淡应对。
  离婚已成必然，只是离婚的过程很煎熬。
  不过，如今的姜绵绵，不怕苦，也不怕熬。
  她只想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她亲爱的小白猫。
  努力打拼，好好活着，人生本来就该这样。
  秦行和阿柴站在老榕树下，望着远处的姜绵绵，语气就像聊家常，“阿柴，听说为了救那只猫，你折了300年阴寿？代价很高啊！”
  阿柴心中凛然，低头道：“这次遇上奥斯卡，我才知道人间的动物吃香肠过量，后果竟然如此严重。300年阴寿只是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不足为道。”
  秦行微微皱眉，“据我所知，你发现香肠的副作用之后，有天夜里私下找了奥斯卡，你不让它再吃香肠，要它赶快回魂，对吗？”
  阿柴扑通跪下，“是……您果然什么都知道。”
  秦行冷冷一笑，“你怕那只夺魂猫吃香肠吃死了，性命攸关先行处理，这个我可以宽容。可后来怎么又继续给它香肠吃？”
  “还瞒而不报？你们猫狗都什么逻辑，买个房子比性命还重要？”
  阿柴并不辩解，只是叩首道：“都是属下的罪过，请殿下责罚！”
  秦行的气势很是威严，“欺上瞒下，怎么能不罚你？恶狗岭发香肠我不反对，但不能乱卖滥发，尤其是电商渠道！”
  “你回去弄个处理办法，还有全套管理章程。若有一个字我不满意，别想回阴间！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秦冥君的板子举得那么高，拍得却如此轻巧！
  小狗子一时错愕，随后便红了眼眶，呜咽一声点头称是。
  然而，秦行又追问道：“对了，你们的香肠配方变了？真如传言说的，用了人肉？”
  阿柴吓得猛摇头，“这从何说起啊？我们恶狗岭从来只出素斋肠！”
  “那香肠里怎么有根手指头？”
  阿柴登时眼睛一亮，“那指头找到了？上回楚江王殿下考察香肠生产线，不小心被机器切了手指头，当时就没找出来。”
  “他又不在意，说手指很快会长新的，别耽误做香肠。冥君的肉身，谁吃谁享福，大家说那是香肠里的幸运元宝……”
  那手指香肠累坏了一批警察，哪里幸运了？
  秦行真是哭笑不得，“算了，那截指头被警察局作为证物封存，就当他们的镇局之宝吧，便宜他们了！”
  秦行走了几步，忽然又道：“我把你调来人间，起因是手指香肠的案子。我怕你们真的灌了人肉肠，所以一直跟踪调查你。”
  “你小事虽然蒙瞪，大事并不糊涂，算是通过了考验。不然，现在你已经在燃灯地狱受罚了，魂魄点灯500年！”
  柴狗子悚然一惊，全身如过冰水，尾巴尖都哆嗦起来。
  受惊过度的狗子，这回连芝麻大的事都不敢瞒了。
  “殿下，我还犯了个错……我不知道您下了封口令，所以一个礼拜前，我跟小夏说，冥君殿下每年这时候旧伤复发很痛苦，工作的事尽量少烦您……”
  秦行登时愣住，诧异之后满是纳闷，胸口还憋得慌，“她知道？看不出来啊……”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高烧过后的秦行，从昏沉中惊醒，睁开眼，却见枕头边趴着一张小脸。
  小夏离他如此之近，还是头一次。
  她坐在地板上，睡姿很扭曲，半张脸也压扁了，很丑，很可爱。
  她的呼吸撩动他的脖颈，那样温暖，又有些痒痒。
  秦行忽然很想摸摸她，然而才弄出一点窸窣声，小夏便陡然一惊爬了起来！
  秦行飞速闭上眼，却听得小夏一声叹息，温暖的小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这些天把我赶出去遛狗，是不想让我发现你的伤，对吧？哼，想不到我竟然是个外人。”
  她很小声地抱怨嘟囔，手指却摩挲着他的额头。
  秦行心如猫抓，正犹豫着要不要醒来解释一下，然而她的手，却又干脆地撤走了。
  “等你好了，我才不管你，也不要搭理你……”
  “听说你还有个酒杯，李太白送的。坏阎王，你等着！”
  ……
  ……
  有些专家说，原生家庭的缺陷类似遗传病。
  代代相传，逃无可逃，活一辈子就像鬼打墙……
  这事儿我打心眼里不信。
  我偏不要活成我爸妈那样，偏不！
  ——快递黄小哥
  ……
  元旦刚过，八香夜市的黄泉井边，忽然竖起了一条5米高的白幡，上书血淋淋一行大字。
  年前盘点，年后出摊，占我地盘，跟你没完！
  落款：暗夜烧烤。
  从这天开始，地府的年终大盘点，拉开了序幕。
  一个月之内，幽都数据中心和各阎罗殿，要核对每个死鬼的数据。
  进地狱改造效果如何？
  阴寿有无增减？
  今年收了多少香烛纸钱果品……这些琐碎全都要核算清楚。
  地府好几十亿鬼众，这通盘点下来，就是个磨死人的工作。
  然而这还没够，地府各级鬼曹的年终述职也在这时候，报告一场摞一场，没完没了。
  接着，各阎罗殿还要开年度评审会，按业绩排名，下发年终奖幽冥金蝠头。
  这金蝠头，可是地府的宝贝，据说能添来世的福气。
  死鬼们下辈子投胎，只要握一个金蝠头，新爸爸的工资起码能多2000块！
  所以，每年为了争排名、赢蝠头，地府都要吵翻天，冥君若是不在，压根镇不住场！
  鉴于以上的原因，冥界形成了不成文的铁规矩：大盘点谁都不许请假，尤其是十八阎王！
  这不，元旦一过，秦行便带着胖爷去幽都，据说天天加班，除夕那天能回来就不错了。
  前些日子，秦行因为旧伤复发怕小夏知道，便串通大家瞒着她，小夏为此很是委屈。
  不料，这账还没来得及算，秦阎王又抬腿跑了！
  盛女侠磨了许久的金钢大锤怼上了一泡空气，于是心里头这个堵啊———谁说生气不能过夜的？
  她盛小夏这回生气，还要过年呐！
  小夏气不顺，干活的手脚便重了些。
  一不留神便摔盆打碗，就连那个幽冥寒铁的烧烤炉子，都踹瘪了好几处！
  太白护着一屋子古董心惊肉跳，猛给秦行打电话。
  “等你一个月才回来，咱家房子都能给她拆喽！她不搭理你，你就由着她不搭理了？鲜花礼物你倒是买呀！你赚钱干啥用的？怎么不抠死你呢？你好歹也是个王吧？”
  秦行在幽都那头不阴不阳，“你才是王八！”
  太白蹲在屋脊上，举着手机仰天长啸。
  然而秦行这种死男人，终究还是开窍了。
  过了两天，快递黄小哥忽然上门，给小夏送来了一个幽都的快递。
  大长盒子，里面一捆忘川河边的鬼柳枝条，紫红色，挺喜庆。
  这啥意思？
  杨柳依依？
  大叔这么浪漫？
  小夏心头蹦跳，举起鬼柳笑眯眯端详，不料才凑得近些，那枝条就嗖地缠上她的小脖子，咯吱咯吱往死里勒，小院顿时鸡飞狗跳……
  第二天，幽都又送来一朵鬼腿蘑菇，伞盖乌青，腿毛老长，吃一口绝对命丧黄泉！
  第三天，快递盒里躺着半打剁了头的蟾蜍，脚爪偏还直踢腾。
  秦行一开窍就没完没了，小夏的地下火熊熊奔突！
  等到第四天，快递盒里爬出两只卷毛的狼蛛，小夏便彻底飚了，冲黄小哥大吼一声。
  “幽都的包裹别送了，我拒收！”
  不想这话却惹毛了黄小哥，人家冷着一张俊脸，阴森森道：“别闹！你不收包裹，公司要扣我奖金的！年底谁不铆劲儿冲业绩？你敢耽误我拿金蝠头，我跟你没完！”
  小夏是个糯米强盗，遇上冷的便一缩脖儿，“你一个大活人，要阴间的蝠头做啥？”
  黄小哥不答，冷傲甩头，骑车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