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土崩瓦解
作者:小一先生      更新:2021-06-03 13:28      字数:3180
  小凯摇头,“舟爷昨晚在这里看资料到很晚。他调出了十年前一起爆炸案的旧档案,按照里面的记录来联系受害者家属。”
  “我们还都纳闷,不是在查一个女孩的失踪案吗?怎么忽然又查起爆炸案了?”
  白朗正想解释,却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伟民。
  他怎么来了?
  白朗站起身,陈伟民看见了他,挥挥手,但并没有走过来。
  方小舟拉开一间询问室的门,招呼了一声,陈伟民随即走了进去。
  “组长今天约了法医谈事情吗?”白朗问。
  小凯尴尬地笑笑,“你那位老朋友,他不是以法医的身份来的,而是受害者家属的身份……”
  “他是什么受害者家属?”白朗身上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是那起爆炸案啊!”
  小凯递过一份纸质版的名单,上面详细地罗列出了当年西京化工厂爆炸后的受害者情况,以及家属的联络方式。
  无疑,这些都属于昨天机密。
  白朗没有权限查看的关键资料内容。
  现在他强迫自己卸下情绪,冷静、认真地阅读这份材料。
  几乎只看了两眼,他就找到了那行关键字:遇难者,陈伟贤,年龄17岁,系化工厂内高级车间技工陈锋之子。
  当晚因前往化工厂与陈锋见面,不幸遭遇爆炸丧生。
  陈锋本人重度烧伤。家属联系人:陈伟民。
  “你跟他不是好搭档吗?难道不知道他有个弟弟,还在爆炸案中被炸死了?”
  小凯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凿得白朗骨头生疼。
  脑海里那些回忆的碎片,一瞬间全回来了:没错,陈伟民曾经有意无意地提到过好几次吧?可是自己竟然从未留意。
  大概四十分钟后,陈伟民走出了询问室。
  白朗扯过外套跟了上去,几乎是抢着按下了电梯,低声说,“我送你出去。”
  直到两人走出了执法局大门。
  陈伟民才开口,“你的表情有点奇怪,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白朗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昨天晚上在灯火酒吧里,沈天青用来喝柠檬水的吸管。
  “帮我验这个上面的dna。”
  陈伟民接过,“怎么,不方便走公共程序?”
  “这上面的dna,跟一个月前送到物证鉴定中心的那颗心脏,你们的资料库里有记载,做个亲缘鉴定。”
  白朗掏出一根烟,“之前安排了人给那颗心脏的dna配对,没找到合适的。”
  陈伟民笑了,“原来你也参与了凤凰城的那起案子,是不是还有什么疑点?”
  白朗暂时无法回答他,自己点上烟,“身边疑点多得是。比如,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跟十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那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谁愿意成天把悲剧挂在嘴边?就好像我手臂上还有烧伤的疤痕,也没必要特意给你看吧?”陈伟民说。
  “我不希望你用怜悯的眼光看我。”
  这是白朗预想中的答案,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可是白朗知道,这不是全部答案。
  他继续问,“所以你们家也领取了当年事故的赔偿,免费住在八街的公寓楼?”
  “我爸还住在那里。”
  陈伟民凄惨地笑了笑,“这些年我攒了钱想给他买房,但是他不愿意。你知道,一个重度烧伤的人,在日常生活里有多么不方便吗?”
  “疤痕就是灾难,没人愿意见到灾难,所以他根本没办法跟这个社会接触。”
  “出门一趟就需要全副武装,还只能选择在深夜人少的时候,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好不容易,他在那个环境里已经建立了自己熟悉的安全规则,如果让他离开,那对他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白朗点头。
  陈伟民说,“白朗,我家的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其实没必要再翻出来说。希望这不要影响到你我之间的关系。”
  白朗掐灭了烟,他必须问出那个关键问题:“你认识程角吗?他父亲也在爆炸事故中死了。按照分配给你们的公寓楼表格来看,他们家住的房间应该就在你们家……”
  “隔壁。”
  陈伟民回答,“程角我认识,自从他家人过世后,他几乎不太回来。”
  白朗紧盯着陈伟民的眼睛,“那他在八街上开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酒吧,你知道吗?”
  陈伟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但很快恢复过来,“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
  “那间酒吧叫水下,周五会有很多穿塑胶衣的人去聚会!”白朗的语速逐渐加快,
  “这个聚会你有没有参加过?现在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你,我是以执法者的身份!”
  陈伟民不假思索,“我根本没听说过。”
  那一瞬间,白朗气血上涌。
  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气疯了,“上上周五,秦桑失踪!你承认你跟她是在八街分别的,你当时为什么会去八街?就在那天,程角也失踪了。”
  “偏偏他跟你又是旧相识,你们都是同一件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一件件的事情,怎么说到底统统是跟你有关?”
  陈伟民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白朗的肩膀上。
  “难道仅仅因为我恰好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个地点,或因为我恰好跟某个人认识,我就一定是幕后元凶?是因为你头脑混乱了,还是因为你……”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骤然变冷,“还是因为你在知道了我的特殊癖好之后,就一直隐隐地把我当成一个变态、一个潜在的反设会者?”
  “那么你是吗?”白朗一狠心,问出了这句话。
  陈伟民一怔,随即回答,“你自己去查吧,你是执法者。”
  他们看着对方,都试图从对方的眼睛、嘴角、手势里,找出一丁点尚未变质的、可靠的东西,然而均以失败告终。
  这让他们感到绝望,两人之间,昔日无话不说的默契,正在土崩瓦解。
  还是陈伟民打破沉默,“我一直悄悄把你当成我弟弟,你知道吗?”
  陈伟贤,陈伟民的弟弟,两个人只差两岁。
  跟斯文的哥哥不一样,伟贤活泼好动,会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就算有自己身陷险境,也不会轻易退缩。
  那样一个好人,被人喜爱、被人看重,却偏偏撞上了那个晚上。
  “哥,咱们今晚别去商业街上看热闹了,爸要值夜班,咱们去厂里陪他吧?”陈伟贤说。
  “哥,那个仓库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好像听见咝咝啦啦的声音。安全起见,我还是过去看看吧。”陈伟贤说。
  然后就是“嘭”,好大一声。
  “哥!你躲在这里别出去!”他大喊着,还试图去寻找救火的工具。
  然而他还没移动几步,第二声爆炸随之响起。
  他根本躲闪不及,就那样被淹没在了滚滚烟雾之中。
  “你说为什么呢?他才多大,没做过坏事,没害过人,为什么他要经历那种事?”
  陈伟民哽咽起来,“多少次我重新梦见那个场景?我都对我自己喊,冲上去,拉他回来。快一点,再快一点!”
  “伟民,别说了……”白朗痛苦地用手捂住额头。
  陈伟民深深叹气,“当年,在你跟我说起你父母的命案之前,你问过我,能不能理解那种看着至亲遇害、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当时就告诉你,我感同身受。”
  白朗紧紧握住了陈伟民的手。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话。
  一半是因为他为陈伟民感到痛苦,另一半是因为他确认自己闻到了那个味道,从陈伟民身上传来的香草冰淇淋味。
  ……
  沈天青坐在休息区,摆弄着眼前的纸杯,时不时抬眼看看叶云飞。
  “原来你不是执法者啊?”
  叶云飞往椅背上重重一靠,“看你就跟白执法者不一样。”
  沈天青“嘿嘿”笑了两声,“我刚刚听见舟爷说,感谢你协助调查工作,帮了大忙了!能不能告诉我,你都帮了啥忙?”
  叶云飞白他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执法者啊?不过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给他们提供了几个熟客的名单,其中有几个是qq群的群主,或者贴吧的吧主,希望从他们那里能找出点线索。”
  “这几年来,大家心里都很感激程老板的酒吧,都不希望他出事。方小舟组长还给我看了一个女孩的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我就不认识了。”
  “这个星期五,也就是明天,酒吧还能正常开放吗?”
  沈天青问,“话说程老板失踪都快半个月了,酒吧居然还能正常运营下去,不容易……”
  叶云飞抬起下巴,示意前方那间询问室,“有两个老店员,平时主管店里的事。明天的主题聚会,如果没什么问题,应该也还会继续。”
  沈天青一脸好奇,“我想去看看,你带我去吧!”
  叶云飞皱着眉头,一把压下自己棒球帽的帽檐,“自己想去就去呗,干嘛拉上我?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话音刚落,只见白朗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叶云飞和沈天青也不说话,径直回到自己桌边,抓起资料夹,猛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