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伟贤看见哥哥走进酒吧，竟然牵着一个女孩——
  就是那个他忘不了的，曾经乞求自己放过她的女孩！
  他发消息问哥哥，计划是不是有什么变动？
  哥哥回复说，没有变动，女孩是个意外，已经解决了。
  陈伟贤没想到，哥哥所谓的“解决”，是连那个女孩一起带走。
  “为什么连她也要被牵扯进来？”陈伟贤问。
  “她也知道当年的事，而且她跟踪我，不能确定她跟踪了几次，总之先控制起来，以防万一。”陈伟民这样说。
  起初，陈伟贤相信哥哥会善待这两个人。
  哥哥是法医，他懂得怎么配置营养液跟安眠药的比例。
  他也能言善辩，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值得信服的真理。
  直到他听见，哥哥对那个女孩所说的那些话：
  蛊惑她成为自己的一件玩具，听话地一动不动，诱骗她“放弃自我”“像物品一样地被使用”。
  因为这样，才能“满足爱人的需要啊”。
  他才明白，原来哥哥对女孩做出的行为，一多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想把秦桑和程角，都偷偷放出去。
  也许，只要这两个失踪者都安然无恙，那执法者也不会再追查下去。
  可是那天，他看到程角一直一动不动。
  “他怎么还不醒啊？”伟贤小心地问。
  “他恐怕不会再醒了。”陈伟民冷酷地说。
  “有些人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我也没办法。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收拾离开，有个女人已经怀疑我，开始接近我来套我的话了。我们还得解决这个女人。”
  陈伟贤怔住了。
  酒吧里认识的朋友叶云飞，就在此刻忽然发来消息，说要约他见面。
  发来的照片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他在哥哥的手机里见到过。
  是个厉害的执法者，白朗。
  “把一切都告诉给白朗吧。”
  陈伟贤冒出了这个念头。
  ……
  周五一早，按照十三仙给的线索，警方确实找到了几个女孩。
  有两人承认，她们曾经作为陈伟民的“玩偶女伴”。
  陈伟民说，恋爱关系会让人产生负担感，所以彼此之间，要维持更单纯的“使用”关系，这样才能轻松愉快。
  陈伟民会训练她们，长时间地穿塑胶衣。
  要求她们在房间里几个小时，都维持着同样的姿态等待他回家，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发出声音。
  她们也在这样的情况下，跟陈伟民发生关系。
  如果有外人来，她们就立刻躲进柜子，或是站在暗处一动不动，维持着人偶的样子，一般都能蒙混过关。
  “他简直是魔鬼！能不能告他侵犯？”
  小凯看着笔录义愤填膺。
  方小舟摇头。
  毕竟这些女孩都承认，当时她们跟陈伟民在一起，的确是自愿的。
  但陈伟民的这几段感情经历，都发生在他生活里遭受压力的时候。
  方小舟想，这是他发泄的方式。
  白朗四处打电话，核查当年爆炸案的准确死亡人数。
  很显然，当年的事故处理有些潦草。
  在化工厂和沈氏集团，轮番托人情、打掩护的情况下，公开的数字已经是削减过后的。
  实际死亡人数有5人，算上陈伟贤冒名顶替的，也就是说还有3人是“无名尸”。
  这些尸体在爆炸中被严重损毁，作为医学研究使用的价值也不存在，已经进行了火化。
  白朗让负责调查失踪人口的部门，来接手进一步核查。
  方小舟看他撂下电话，就开口，“多亏了你发过来的线索，我们才找到受害人。现在看来，秦桑很有可能也成为了陈伟民的一个人偶，只是现在找不到，还得继续追踪。”
  “结合你所说的新进展，他弟弟很可能还活着，兄弟二人很可能带着秦桑和程角两个人质逃跑了。”
  “另外，陈锋家里的那个人头，证实就是当年莫名失踪的嫌犯罗杰。我怀疑是当年陈伟民，或陈伟贤救了秦桑，失手杀死了罗杰……”
  沈天青打来电话，上来就说，“狼哥，陈伟民的爸爸陈锋，忽然高血压住院了，现在我就在这里。”
  白朗说，“他住院，他的两个儿子不会坐视不理。你机灵一点。如果看到可疑的探视者，一定要拦住。”
  沈天青连声答应，眼睛紧盯着病床上正在昏睡的陈锋。
  金得利走过来，“沈大少，这种小事你吩咐我们来做就好了，别累坏了自己。”
  只见陈锋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随即看向金得利。
  “他一定是认出了你的声音！”
  沈天青感叹，“金哥，可见他确实恨你，不然怎么会你一说话，他就醒了？”
  陈锋看着金得利，又发出那阵奇怪的声音，“咕噜咕噜”。
  金得利毛骨悚然，“我也没想到当年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我当时留下来，或许死的就是我了。”
  陈锋挣扎着坐起来，拼力挥动着双手。
  “这是什么意思？”金得利和沈天青困惑地对视。
  陈锋的手，仍在摆动着，他的嘴唇颤抖，好像在做出什么奇怪的口型。
  “他好像说，快……跑？”沈天青艰难地辨认。
  快跑？
  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沈天青猛地回头，发现病房外有人影一晃而过。
  原来刚刚陈锋的反应，根本不是对着金得利和他，而是对着门外的人！
  沈天青急着冲出门去，走廊里空荡荡一片，根本无迹可寻。
  完了，还是让人跑了！
  等到白朗赶来后，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险些发火。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毕竟有好事传来：在医院的门口，有人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女孩，正是秦桑。
  而通过医院的监控系统，他们终于第一次见到了陈伟贤的样子。
  这一次，他没有穿蜘蛛侠的衣服，只是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黑色的口罩。
  他抱着昏迷中的秦桑，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小心地把秦桑平放在住院部门口的阴凉下。
  尽管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得出他的动作十分温柔，甚至还附在秦桑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
  医生护士走过来时，他就慌忙逃走了。
  经医生检查确定，秦桑被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故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但身体健康状况良好。
  白朗安排一个执法者留下等她醒过来，自己出门给叶云飞打电话，问他-man有没有什么新动静？
  叶云飞不明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看见他今天早上的朋友圈发了一句话，祝你幸福。”
  这句话很可能是对秦桑说的。
  白朗暗想，陈伟贤会违背哥哥的意愿，把秦桑送到医院，恐怕证明兄弟两人的关系已经崩盘。
  “诶，x-man给我发微信了，他跟我确认，你今晚会不会来？”
  叶云飞说，“我跟他说好了，晚上8点，不见不散！”
  白朗“嗯”了一声。
  叶云飞又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叫其他执法者来。你知道，来这里玩的少数群体，总是会被不理解的人侮辱。作为他们的朋友，我也想保护他们。”
  白朗怔了一下，回答，“好。”
  还没回到局里，方小舟就通知白朗，直接去八街那条护城河边上集合，有尸体出现了。
  西京八街，水鬼八街，本以为这桩案子跟水鬼没什么关系，没想到还是有人死在水里。
  白朗急得一头汗，到了地方，跳下车就往河边跑。
  远远见着警戒线已经拉起来，方小舟站在里头跟几个人说话，有人员下河捞尸。
  “尸体是被好几个在附近拍照的游客一起发现的，他们当时举着自拍杆，结果眼睁睁从镜头里看见，有个东西在水里漂着，还穿着一身塑胶衣，乍一看就像个充气娃娃……”
  小凯说，“哎，都吓破胆了。”
  捞上来的尸体是程角，显而易见死亡时间并不长，尸体还没有泡变形。
  方小舟跟法医简单说了几句，转向白朗，“初步鉴定死因不是溺水，但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针孔，怀疑死者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凶手也许有一定专业知识，你明白我说的是谁吧？”
  白朗咧了咧嘴，“陈伟民？”
  方小舟点头，“跟你也不必打马虎眼，这个人的行踪我们还在查，我看你要多加小心了。”
  “今晚，我们分两组，再查他的办公室和家里，顺你跟哪组？”
  白朗说，“跟没有你的那组吧。”
  陈伟民的家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看，所有能搬的东西，都已经搬走去进行化验了。
  白朗四处闲看，忽然，手机显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5752”。
  白朗一跃而起，那是几年前跟陈伟民搭档时，两人约定的暗号。
  如果想试探对方现在是否方便说话，就发来这串数字。
  “5752”，那是白朗上一个手机号码的尾号。
  如果直接用手机回复，恐怕已经进入了追踪范围。
  不如这里从没有人用的座机来得安全。
  白朗看小凯带着人，去另一间房里搜查了，干脆拿起座机，对着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起，是陈伟民。
  “你在哪？”白朗把声音压得极低。
  “你跟我弟弟约了在哪见面？”陈伟民答非所问。
  “他给我留下字条，说今天要见你。我现在找不到他。你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你跟我去自首。”
  白朗语速飞快，“我保证你们两个的安全。”
  “呵。”陈伟民一声冷笑。
  “你信我吗？”
  白朗已经听见了小凯的脚步声，只能抢着说完。
  “8点，水下酒吧地下二层休息室，我一个人去，不见不散。”
  没有听见陈伟民的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
  今晚的“水下”并不热闹。
  大概是受到了前几天，有执法者来搜查的影响，大部分客人都是穿着普通的酒客。
  叶云飞的电话居然没人接，人影也没见着。
  白朗悻悻地一个人坐在吧台边，担心自己今晚不止被一个人放鸽子。
  “我看这里很正常，完全没有想象得那么乌烟瘴气。”沈天青的声音传来。
  白朗被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天青皱眉，“狼哥，第一次来这里调查的时候，就是我和你，这次你居然抛弃我，选择跟那个叶云飞搭伙，不过这次有个人要找你。”
  一个中年男人挤过来，竟然是那个“鲁智深”张白。
  白朗问，“你找我？”
  张白满脸愁容，“白执法者，仙姑她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今天下午仙姑网购的衣服到了。我看她拆开包裹，好奇怪，像是那种塑胶衣。”
  “我联想河里那具穿着塑胶衣的尸体就害怕，问她买这个干什么，她也不说，就走了！”
  白朗心里一凉，“最近仙姑有没有跟谁单独见面过？”
  “她去见过那个陈法医。”张白回答。
  “陈伟民说不定正在崩溃。”沈天青急着说，“搞不好，仙姑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啊！”
  白朗抓起手机，看见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找的人在我手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他指的人是谁，是十三仙吗？
  还是说好了在这里会和，却一直没露面的叶云飞？
  白朗心乱如麻。
  忽然，一个目标映入眼帘，“蜘蛛侠”x-man出现了。
  他站在人群之中，被几个熟客包围，显而易见，他在这里很受欢迎，就如同在工作场合的陈伟民一样。
  白朗吩咐沈天青别动，自己向他走去，“早就听说你是八街的英雄，除暴安良，见义勇为。”
  x-man的声音模糊而低沉，“我也听说过你。”
  “听谁说？”白朗上前一步，“听你哥哥？”
  x-man没回答。
  白朗打开手机，把今天上午医院的监控录像截图，直接放出来，“你私自把秦桑送到医院，你哥哥同意了吗？”
  还是没回答。
  白朗滑动手机，显示下一张照片，是秦桑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
  十几天的囚禁生活，还是令她面如白纸，十分憔悴。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第二次救她。”
  “2012年，你把她从一个侵犯者手中救下来，没想到几年过后，又发现她在被另一个男人伤害。”
  “而这个男人，就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