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
  李载贤望着病床上的朴顺治。
  他现在是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却无可奈何，
  “金彦，你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吗？”
  金彦不由得疑惑。
  李载贤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应该很艰难吧？你说过，养父母去世后，你和奶奶生活，每个月奶奶都要去做保洁供你上学，为了让你进西江大学连房子都卖了，奶奶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每天只能吃白水饭。”
  “恩，是这样，其实在这以前，我的生活很幸福，我的养父母经营着一家狗场，把狗肉贩卖给一些小饭店，生活还挺富裕。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吗？”
  回忆起儿时的时光，李载贤的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可当他提起养父母去世时，他的笑容转而变得僵硬，甚至落寞。
  这件事，李载贤从未提过。
  金彦不知。
  李载贤说：“那是一个暴雨的晚上，雨下的很急，河水暴涨把养殖场淹了，他们为了抢救养殖场里的狗，打开了狗笼子，那些要被淹死的狗离开笼子后，都活了下来，但我的养父母却去世了
  金彦问：“是淹死的吗？”
  “不是，是被狗咬死的。”
  “什么？”金彦大吃一惊。
  李载贤荒诞的一笑说：“笼子里的狗，如果不是因为洪水，明天就会成为餐桌上的狗肉，它们离开了笼子，不会感激释放它们，死里逃生。”
  “五十只狗，把两个人活生生的咬死了，那个时候，整个养殖场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色，我的养父母被撕成了碎片。”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听李载贤的讲述，金彦脑海里还是描绘出了一副血腥的画面。
  破烂的养殖场里，因为暴雨，使得养殖场里断了电。
  一对夫妇顶着头灯，穿着雨衣，趟着及腰的水，把铁笼子的门一个接一个的打开。
  逃出笼子的狗，很快就学会了狗刨，却没有离开，而是不断的吠着，渐渐开始聚集。
  雨水敲打在房顶的铁板上的声音，和狗吠声，嘈杂的连成了一片。
  夫妇二人却浑然不觉，身后已经汇聚了大量的眼中闪着红光的野狗。
  等发现时，五十多只狗，前仆后继的涌了上来。
  狗牙咬穿衣服，咬断咽喉。
  血腥味激发出野狗体内隐藏着的兽性，这两个往日里给它们投食的人，此刻成了它们的食物。
  “我只找到了他们的头颅，我拿着菜刀，把咬着头颅的狗，从脖子那里一刀两断。”
  “血溅了一身，我晕倒在了血泊里，奶奶说，发现我的时候我只剩下一口气，再晚一点，我就会因为高烧彻底死亡。”
  听李载贤讲这些他从未提起过的往事，金彦心里很难受。
  金彦不也是自幼父母双亡吗？
  进入孤儿院结识了今生最好的朋友，却得顶着朋友的名字和身份活到现在。
  现如今虽说大仇得报，可那些发生过的事，以及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这些都是时间无法磨灭的，
  也许只有等到死后，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感同身受的金彦，有些走神了。
  李载贤从上衣的内兜里，取出一个手指粗细的透明塑料瓶，里面装的白色的药片。
  李载贤的呼吸很急促，双手都在颤抖，好不容易倒出来的药片，撒了一地。
  “你怎么了？李载贤！”
  金彦回神，却是吓了一跳。
  李载贤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清楚。
  金彦拿过来药瓶，里面的药全撒了。
  金彦弯腰捡起一颗，塞进了李载贤嘴里，又赶忙掐人中，李载贤这才恢复。
  李载贤有癫痫病这件事，金彦也是现在才知道，之前从没听他说过。
  “你喝口水，我给你把地上的药捡起来。”
  安抚好李载贤，李载贤现在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金彦开始弯腰捡药，捡着捡着，金彦挪到了病床旁，病床下面还有一颗。
  金彦捡起药片之余，忽然发现病床下面摆着一双鞋。
  金彦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李载贤，又偷偷暼了一眼朴顺治。
  朴顺治昏迷不醒，李载贤也不是常在这里，这双鞋是谁的？
  一向细心多疑的金彦，把这最后一片药偷偷装进了口袋。
  重回沙发落座，把药还给李载贤。
  李载贤缓了过来，歉意的和金彦说：“不好意思，让你受到了惊吓。”
  “我没事，你呢？什么时候得了癫痫病？”
  李载贤说：“不是癫痫，是心肌缺血，最近太累了吧，所以随身带着急救药。”
  金彦也算半个法医，对于一些常见的疾病还是了解的。
  如果李载贤承认是癫痫，金彦还不至于起疑，现在偏要说是心肌缺血，这反而使得金彦更加疑惑。
  “这里正好是医院，我带你去查查吧。”
  “不用了，已经检查了，说了这么多，该说正事了，我在公司的合作商里发现了一个空壳公司，公司法人是朴惠珠。”
  “经过调查，这个空壳公司是朴惠珠和前成明公司财务部的崔社长共同建立，我知道你对五年前金成明的案子有疑惑，朴惠珠和崔社长成立的公司，就是在五年前注册。”
  金彦沉声说：“你是怀疑朴惠珠，背着金成明和崔社长有染？”
  李载贤说：“金成明案最可疑的一点，凶手是怎么潜入房间的？一定有内应。”
  金成明案，之所以会那么轻松的被划入连环杀人案里，有一部分原因是案子实在太离奇。
  所有嫌疑人，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凶手进入案发现场的过程，就成了难解之谜。
  为了迅速结案，才轻而易举的做了并案。
  金彦还特地问过宋东建，他也很无奈。
  金成明案影响太大，社会各界的压力逼着警厅，宋东建的上司下令做并案处理。
  事后，崔钟柱落网后，虽然一直声称不是他杀的，却因为再没有线索，所以一直没法翻案。
  “你说的这个线索很关键，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有，只要清查公司账目，就能查到。”
  “好，载贤，这个案子非常重要，我需要去找宋东建，很感谢你能告诉我你的事。”
  金成明案，同样关系到sha组织。
  金彦正犯愁不知如何下手，如果真的可以从朴惠珠作为突破口，金彦有信心，这次一定会把sha揪出来。
  “金彦。”
  金彦起身，李载贤忽然叫住了他。
  金彦回头，“嗯？还有事吗？”
  李载贤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看着金彦，“小心些。”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金彦感到奇怪，李载贤欲言又止，让金彦感觉到，李载贤似乎还有事情没有说出口。
  点了点头，金彦离开了病房。
  直到金彦离开后，李载贤才喃喃自语的说：“会是我吗……”
  ……
  离开三星首尔医院后，金彦没有立即去找宋东建。
  他先去了一趟西江大学，找姜尚宇。
  “帮我检测一下这颗药的成分和功效。”
  金彦把白色药片交在姜尚宇的手里，姜尚宇端详了一下，问道：“这颗药片是从哪里得来的？”
  金彦想了想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好吧，今晚告诉你答案。”
  姜尚宇不是单纯的信徒，cri里他叫姜博士，他推崇的是科学的神学。
  所以这种技术活儿，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
  首尔执法者厅。
  离开西江大学后，金彦马不停蹄的跑到了这里。
  宋东建办公室。
  解决了朴俊烔连环杀人案后，近期并没有什么大案发生。
  宋东建这些天里修养生息，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金彦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宋东建正给他妻子打电话。
  明天是二人的结婚纪念日，夫妻俩约着要去吃饭。
  “真是浪漫啊，宋执法者，想不到声名赫赫的疯狗，原来这么有情调呢。”
  换作别人敢这么调侃，宋东建铁定破口大骂了。
  宋东建笑着说：“你这小子，来的真不是时候。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不打算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吗？做我们这种工作，很需要家庭的温暖的。”
  金彦摸了摸鼻子，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催婚的话了，“我吗？活的跟狗一样，四处流浪，遍地的仇家，就算找个女朋友也是害了人家。”
  宋东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咦……真是浪费你这张脸了，老子要是再年轻十来岁，有你这模样，鬼才会选择做执法者。”
  “累死累活下来，还不如开一家年糕店。我的一个朋友都在首尔买房了，而我却只能租房子住，啧啧啧……人生啊。”
  看着宋东建莫名其妙的感叹人生，金彦不由得觉得好笑。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宋东建这位中年大叔，在生活的摧残下，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虽然很不像疯狗的作风，可有谁能逃过岁月的摧残呢？
  “还是先别感叹人生了宋执法者，我这里有新线索。”
  被金彦打断，宋东建回过神来，笑着说：“就知道你来找我一定有事，什么线索啊？”
  “两个线索，金成明的妻子朴惠珠，您还有印象吗？”
  宋东建回忆了一下，点头说：“嗯，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金彦微微一笑，“朴惠珠和前成明公司的财务部的崔社长，在五年前偷偷开设了一家空壳公司，我现在怀疑，朴惠珠和崔社长有暧昧，这很可能是金成明的死因。”
  宋东建习惯性的从桌子上拿起烟盒，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了。
  金彦笑了笑，将自己的烟递了一支。
  二人一起点燃了烟。
  宋东建深吸了一口烟说：“金成明案的作案动机，一直没有查清，你说的这一点，我个人觉得很有可能。”
  “那就麻烦宋执法者查一下了，如果确认朴惠珠和崔社长关系暧昧，并且有经济犯罪，我希望您派人监禁他们。”
  宋东建不解金彦的意思。
  如果确认有罪，自然是第一时间抓回警厅。
  金彦的意思，是限制二人自由，软禁二人，这并不符合规矩。
  宋东建问：“为什么不直接抓他们？”
  金彦摇头说：“杀死金成明的是宋志熙，假如是朴惠珠雇佣的，那么朴惠珠一定有联系sha的方式，想要把sha拉出水面，朴惠珠就会变得很关键。”
  宋东建恍然大悟。
  金彦是想故技重施，“好，我会立即对朴惠珠二人进行调查，第二个线索呢？”
  “我今天去看望了朴顺治，在他的病床下，发现了一双鞋。”
  “鞋？”
  宋东建疑惑了一下，旋即皱眉道：“他昏迷两个月了，一直没有醒来，根本用不到鞋子，你的意思是说，朴顺治在装病？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金彦说：“还不能确定鞋子就是朴顺治的，所以需要先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昏迷。”
  “怎么验证？”
  金彦忽然狡猾的笑了，“人在遇到生命危险时，会做什么呢？”
  宋东建眉头紧皱，看着金彦。
  金彦这招可谓是损透了，他的意思是，让宋东建安排人，假装杀手。
  就看朴顺治在遭遇生命危险时，会作何反应。
  如果是装的，一定会原形毕露。
  ……
  适夜，一名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偷偷潜入了三星首尔医院。
  在没有惊动值班的医务人员的前提下，进入了朴顺治的房间。
  二话不说，掏出刀具便朝朴顺治刺去。
  昏迷中的朴顺治，突然睁开双眼，看着突如其来的刀刃，只能翻身躲避，结果却掉在了地上。
  他急忙爬了起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杀手。
  而这个杀手，正是金彦。
  “你是谁派来的？”
  “sha。”
  “不可能！佣金我已经付过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因为你，sha被执法者盯上了，老板觉得，有必要对你进行灭口！”
  “不！我雇佣杀手的事，谁也不知道，我更不可能自己说出去，你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我甚至能帮他出国。”
  金彦冷笑连连。
  不用他多费口舌，病房的门被推开，房间的灯亮了。
  宋东建带着执法者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