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有话进来说。”
  颜锦绣原本在出神，察觉到有人，便对着书房外如此道。
  果然，美貌婢女推门进来了。
  她一上来就表明清白：“少主，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
  颜锦绣瞥她。
  “听都听到了，我管你有意无意。”
  美貌婢女一缩脖子，不敢替自己辩解了。
  颜锦绣也觉得吓唬婢女没意思，缓了神色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来，说说你的看法。”
  美貌婢女欲言又止。
  颜锦绣明白她顾虑什么，微微笑了：“没事，大胆地说，若是言辞出格了，我也不怪你。”
  得了这话，美貌婢女才小声开口道：“少主，您是真的准备忘记秦姑娘，要和这位姑娘好好过日子了吗？”
  这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太难回答。
  颜锦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跳过，你再说点别的。”
  美貌婢女稍稍低垂了眉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眉头是微微蹙起来的。
  “少主，您喜欢那个姑娘吗？她喜欢您吗？”
  这还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颜锦绣也不想回答。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楼千雪拒绝他提议时的表情。
  说喜欢太早了，但他知道，如果是他先遇上的楼千雪，现在就没有苏墨白的事了。
  当然，这个想法有点对不起逝去的人。
  他不该去想这样的如果。
  书房里安静得诡异。
  婢女正要抬眸去察言观色，颜锦绣终于出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但不是男女之情，如今想凑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
  美貌婢女吃了一惊。
  她实在是没想到！
  怪不得这几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少主还是没从过去走出来吗？
  婢女心底涩涩的，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最后，她说了句真心话：“奴婢觉得，少主您和那位姑娘挺合适的。”
  颜锦绣的神色明亮了两分。
  “算你有眼力，我也觉得很合适。”
  美貌婢女心底嫉妒得不得了，但还是道：“那少主为何不再和那位姑娘好好说说？奴婢觉得那位姑娘也不是很排斥……”
  颜锦绣笑笑。
  “小丫头，你懂什么，我就是试探一下而已，没想真娶她。”
  婢女愕然。
  “试探？”
  她瞪大了眼：“少主，这个怎么能胡乱试探呢？万一那位姑娘答应了，您怎么办……”
  “你可真笨。”颜锦绣好笑道，“如果她答应了，就不叫试探了。”
  婢女很有求知精神：“那叫什么？”
  “叫什么自己去琢磨，等你琢磨出来，就不用做婢女了。”
  美貌婢女惊了一下：“少主要把奴婢送走？！”
  颜锦绣看她那紧张的样子，便逗她道：“不是送走，是要给你升官。”
  升官？
  这山庄里，除了少主，几乎就是她最大了，她还能往哪儿升？
  莫非是……
  美貌婢女腾地红了脸。
  “少主，您又拿奴婢寻开心！”
  颜锦绣笑笑，“行了，你下去吧，记得去她那里看看，多拿些新鲜的瓜果过去。”
  婢女就要退走，却又想起了什么，顿时站住了：“对了少主，还有件事，夫人知道您带了姑娘回来，说是等两天要过来看看。”
  颜锦绣不语。
  过了一瞬，才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
  此时已经傍晚，夕阳余晖从窗户洒进来，染了一片金黄。
  颜锦绣往外面看了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婢女问的那几句话，问得真好。
  可把他问住了。
  他自问还没有喜欢上楼千雪，但他想娶她，这是真的。
  本以为楼千雪会顺势同意，谁想，她不干。
  不过，这样也好。
  书房外是高大的梧桐树，秋天一到，开始落叶了。
  微风一扫，飒飒作响。
  他正要从中间小道穿过，余光却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转眸一看，竟是楼千雪。
  被他发现，她好像有点不自在。
  不过，不等他过去，她就主动过来了。
  “之前你说的那个法子……”
  “你改主意了？”
  颜锦绣微微一笑。
  楼千雪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是想说……能不能换个更简单的法子？”
  “更简单的？”
  颜锦绣想了一下，笑道：“捉奸在床最简单，可我不能和你来真的啊。”
  “……”
  楼千雪攥了攥衣袖，不太自在地道：“我有个想法，骗他说怀孕了……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颜锦绣难得鄙视道：“亏你还是大夫，一把脉不就露馅儿了？”
  “听说有假孕的药……”
  楼千雪弱弱地道。
  她没见过，但她知道苏墨晚吃过，而且，她知道其中几味药，试一试，说不定能配出来。
  颜锦绣立即否定这个馊主意。
  “不行，这种药对身子不好，别乱来。”
  “那怎么办？只能成亲了吗？”
  楼千雪有点无助。
  颜锦绣看了看天色，因着有梧桐树遮挡，有点凉了。
  于是他道：“咱们出去，边走边说。”
  楼千雪一直等着他先开口。
  颜锦绣也是憋了一会儿，才憋出自认为合适的话来：“千雪，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楼千雪嘴上承认不了，只能以沉默应对。
  “如果……”
  颜锦绣顿了顿，道：“我说如果，如果让你放下他去喜欢另外的人，你需要多久时间？”
  楼千雪更是答不出来。
  颜锦绣偏头，认真道：“已经五年了，我还是做不到，给你两年，你可以做到吗？”
  楼千雪沉默。
  “你也做不到。”颜锦绣笃定，“这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好一会儿，楼千雪才道：“虽然做不到，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看苏墨白也没有移情别恋，他只是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你介意的，是不是他不太在乎你？”
  一针见血。
  楼千雪心口憋得厉害。
  “我不是介意他不在乎我，我介意的是，快三年了，他从未向我走近一步，是我一直追在他后面，原以为可以一直坚持，但是我现在发现，太累了……”
  她不想让自己累了，她想休息。
  两人穿过一处垂花拱门，颜锦绣顺手就掐下了一朵红紫色的三角梅，然后往她鬓边轻插。
  雪肤花貌，人比花娇。
  颜锦绣目光赞美，正要开口继续前面的话题，楼千雪却忽然看向远处，十分震惊地喊道：“羽儿！”
  颜锦绣转眸，便看见了远处湖边站着一大一小父子俩。
  很好，又被苏墨白瞧见了。
  他笑了笑，轻松自在道：“原来苏墨白是回去带了羽儿来，真是狡诈。”
  没有哪个当母亲的能舍得了孩子。
  楼千雪亦然。
  她之前和苏墨白说，想要羽儿给他带走，这话只不过是拿来虚张声势表明她的决心而已，并不是她的真意。
  她没想到，苏墨白竟真的去动羽儿。
  他真狠心至此吗？
  几人远远对视，各藏心思。
  小楼羽什么也不知道，他看见母亲，便很想奔过去，奈何小短腿刚刚迈开，就被苏墨白逮回去了。
  小家伙有一点不高兴，他转着小脑袋，看看身边的‘爹’，又看看和母亲走在一起的‘爹’，最终还是觉得那个爹比较好。
  于是小家伙轻轻挣了挣，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朝着一身绯紫锦衣的颜锦绣喊道：“爹！”
  苏墨白僵了一下。
  小家伙开始扭身子，然后求救似的，“爹……娘！”
  苏墨白的神情瞬间就冻结了。
  颜锦绣得意地笑了。
  他没等楼千雪，大步而走，朝着小家伙笑得灿烂，“羽儿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干爹了啊？”
  苏墨白心底好像凉飕飕的，他木然地松开了手。
  小家伙得了自由，赶紧迈着两条小短腿朝颜锦绣跑，颜锦绣蹲下身，将他接住，然后亲昵地抱了起来。
  “羽儿饿不饿？走，干爹带你去找吃的。”
  “糕……糕……”
  小家伙口齿不清地道。
  颜锦绣笑得畅快，轻轻捏羽儿的小鼻子：“就知道吃啊，行，跟着干爹有好吃的，算你识相！”
  说着，他竟抱着羽儿就要走。
  楼千雪想拦住，他却给楼千雪扔了个眼神。
  到底是‘自己搞定’，还是‘自求多福’，楼千雪没分辨出来。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苏墨白跟前去：“你真的要带羽儿走？”
  苏墨白站起身来。
  “他竟把羽儿也收买了。”
  楼千雪怕他因此不喜欢羽儿，忍不住替儿子辩解道：“羽儿才两岁，还不懂事，谁对他好，他自然和谁亲近。”
  总归是父子，她不希望苏墨白讨厌儿子。
  苏墨白没想到，自己去把儿子接来，竟是方便了三人团聚。
  他从未如此憋屈过。
  所以，他没和楼千雪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反正，他还会再来的。
  山庄大门外。
  两人鬼鬼祟祟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有声音轻轻传出来。
  “哎不得了，都说上阵父子兵，我还以为有戏了呢，没想到，两人去，一人回……”
  那声音顿了顿，又继续：“我哥这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儿子啊！够凄凉的……”
  苏墨白本来要上马的，动作到一半又下来了。
  “出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从老槐树后头钻出来。
  “哥！”
  是苏墨晚和板着脸的秦王殿下。
  苏墨白看见妹妹，神色顿时有了变化。
  苏墨晚立即喊道：“哥你别激动啊！我们不是来支援你的，是来看热闹的！”
  “……”
  要不是慕容景在，苏墨白真想把她拉过来打一顿。
  苏墨晚看他脸色瞬间变黑，不敢再闹，挺了挺胸膛，胸有成竹道：“边上等着，我这就去把千雪给你领出来！”
  “还有羽儿。”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哥，你先找个地方请慕容景喝杯茶，就为了赶上这场热闹，他一路上驮着我飞奔也是挺累的。”
  “……”　　秦王殿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