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谪仙人
作者:汉行      更新:2021-01-08 13:00      字数:4134
  灰衣男子道,“二十年前高寒士扰得全天下人人自危,如今你扰得江湖震动,我还是那两个字,佩服。”
  纪行冷眼看着这灰衣男子,“十开盟杀了一个女人。”
  灰衣男子道,“是赐福。”
  纪行长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来了这一个多月的郁结,“我会留你一条命,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
  灰衣男子道,“佩服。”
  纪行手扶双刀,鼻子突然就酸了。那个为他负担双刀重量的女人已经不再,而仇人就在眼前,他的每一处肌体都在颤抖,头却低了下来。没人看得出来他现在眼睛有多红。
  “一起上吧。”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剩余五个八品高手齐齐压了上来!纪行双刀尽出,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五人知道遇到了平生难遇之大敌,稍有不留神就会命丧当场,没有一个人敢留手!
  三把剑主攻,两把剑掠阵,可这五个八品高手却在一瞬间被纪行逼得不得不合在一处抵挡他的攻势!纪行的刀太快!他们出一招的功夫,纪行可以出十招!
  五个人合在一处也只是堪堪抵挡住纪行的攻势!
  十息过后,五人被纪行五记重刀磕开,人人后退十步!纪行知道现在不是和这些人拼气长的时候,一旦自己气力不够,那灰衣男子必定会暗中出手!
  可是那五个人看向自己手中兵刃之后,却是一阵沉默。因为他们手中剑不知道被纪行磕出来多少个缺口。纪行微微提气,反客为主,大开大合冲了过去!他重刀为攻,轻刀防守,攻得让人喘不过气,防的是密不透风!
  终于一个人坚持不住纪行的压力,被纪行一刀挑飞手中剑,下一刻就被削去了脑袋!
  其余四人方寸大乱!
  “大人!”一人抽空求救!
  然而就是这一声,纪行瞅着他换气的空档一刀斩首!剩余三人越发抵挡不住!
  又是十息过后,一个人呆滞地看着手中断剑,额头上一股血柱当面淋了下来,浑身都是刀口,而后重重倒地。
  一个人被纪行一脚踹飞,一瞬间整片胸骨都碎了,脾脏心肺尽是破碎,又撞碎了一片栏杆。这人正巧被纪行踹到那些女子所在之处。他无神地看了看这三十几个女子,最后将千疮百孔的剑收回鞘中,静坐而死。
  还有一个人依旧在苦苦支撑,可他一个哪挡得住纪行。只是一招,纪行背身对着他,轻刀已经扎破他的心脏。纪行将刀抽出来,抬头对那灰衣男子道,“该你了。”
  灰衣男子提剑,从墙头一跃而下,呈飞跃之势!一剑崩了过来!
  纪行知道这一剑的厉害,急忙举起重刀拦住,只听当的一声!纪行虎口发麻,这一剑将他震退半步!
  灰衣男子依旧从容,持剑而立,“习武三十余年,从来不信有什么天才,就连季夏我也不信他算什么剑圣。不过你倒称得上刀客二字。”
  纪行毙杀七个八品高手,此时体力并没有在巅峰,何况还带着伤,“九品上?”
  灰衣男子又是一剑过来!纪行挥刀而去!到底还是重刀占了优势!
  只见一股子火星子跳出来,二人都是微退半步!
  试探到此结束,大约确定了对方气力如何,功力几分,两人不再留手!
  纪行还是出刀很快。但是要是比快,刀对上剑是没有任何优势的。而且那灰衣男子闪避真是快极了,纪行发现自己就连想击中他的剑都很难!
  但是灰衣男子心中的震动更大。他刚刚看纪行一人战七剑,就看出来纪行的刀法已经有了宗师风范,当自己对上他的时候,才感觉到这种压力几乎是哪里都在。
  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突破纪行的防守。那把轻刀神如鬼魅,一旦他的招式过大,那轻刀便贴了过来!
  二人对拼十数记,却只闪起过三次火花。最后纪行衣袖一角被削去,灰衣男子头发掉一缕。但是俩人似乎开始拼起了气长,突然动了起来,从院子里打到房檐上,又从房檐上打进阁楼里。走到哪就糟蹋到哪。这哪像是凡人打架?分明是野兽拆家!
  灰衣男子绕柱而走,而后急速后退飘走,进了屋子里。纪行已经出刀,收不住力,一刀斩断一根柱子。只听得屋子里框框当当一阵响,最后灰衣男子破窗而出,纪行紧随其后!
  旁人眼里似乎纪行占尽优势,实则不然。灰衣男子没有出招,一位闪避,其实是在消耗纪行的气力。纪行手持双刀,挥舞起来要比灰衣男子累得多。灰衣男子在堵自己能在纪行力气耗尽之前不会露出破绽。
  但是闪避得久了,他却发现纪行似乎是掌握了他的身法路数。往后的闪避越来越艰难。甚至纪行已经能够预料到他下一步会去往何处。最后他们二人越来越近,直到西厢阁楼之上,纪行瞅准机会狠狠一刀当头劈下!
  这一刀隐含了纪行这一个月的郁结和怒气,就是一块金石也要被他劈开了!真有开山裂石之功!
  灰衣男子不得不防,举剑便挡!
  只听当得一声响,灰衣男子被纪行一刀劈得矮了下去!他要是不能及时消去这霸道一刀的力道,只怕肩胛骨都会被震裂。只见他一个后仰,后背像是长了轮子似的向后滑行而去!
  但是后面就是墙,他退无可退!
  洪四爷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八具尸体,李先生已经死了。他以为的武林绝世高手,连人家一把剑鞘都躲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是撞上铁板了!
  随后一阵垮塌之声将他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西厢阁楼塌了。
  灰衣男子披头散发,持剑立于一旁,哈哈大笑,“真是好本事,能将某人逼至如此境地,你是第一人!”
  纪行冷冷道,“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灰衣男子十分想不通为何自己如何都奈何不得这个年轻人。要知道那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是崭露头角也不为过。可他是什么人?他是十开盟高层中的高层,武功拎出来放在全天下也是排得上号的。原本他只是以为纪行不过是运气好,或者是因为黄焕跟在他身边,所以能在那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活下来。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纪行给他的压力甚至能和盟主相提并论!
  不过他要是知道纪行是从他从未听闻过的真灵境跌落下来的,恐怕他会跪下来保住纪行的大腿求纪行收他为徒。
  “你的确很能打,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武功能解决的。”灰衣男子道。
  此时太医过来要为纪行治疗伤势。医官小心道,“高大人,烦请褪去外衣。”
  纪行点头,对齐帝道,“让陛下看到微臣如此,实在不应该。只是微臣内里着甲,还请劳动御医为我宽衣。”
  齐帝一听纪行这时候还穿着甲,突然想到纪行从高府到皇宫还有那么长一段路要走,定然是有人仍旧想要刺杀与他!他不禁皱眉,“高何以,你方才又遇险了?”
  纪行犹豫了一下。
  齐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纪行点头。
  齐帝示意太医,“为高大人卸甲!”而后他又对纪行道,“你说说昨夜和方才发生了什么。”
  纪行便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给齐帝讲了一遍。从自己与高岐佑的谋划,将计就计,再到他去往空明坊,遇到炸药。而后突现九品高手袭杀,策反八品剑手,自己重赏之下又将那九品高手毙杀。最后被小怜扎心一刀。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像是个看客,没有丝毫遗漏。
  齐帝听完昨夜之事,沉默良久,“朕只知晓你遇刺,从未想过这里还有如此多的博弈。是朕站得太高太远,以至于看不清这些细微末节了。”
  纪行道,“那些别有用心之辈真是在这些细微末节里做文章。陛下可能只会看到微臣一副重伤之躯,也可能会看到一切都是陛下所希望的结果。但是在这过程中,会有多少人抛家弃子,又有多少人不得不投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麾下。”
  齐帝沉吟一会儿,“据你所说,你的伤势本来已经稳固,可是缘何现在又流血不止。”
  纪行回想起今晨。
  天已经快亮了,老黄随意躺在院子里那把纪行惯躺的椅子上,这个老头子就这样睡了一夜。他是个江湖中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江湖中人,因为现在的齐境已经没有江湖了。在江湖上混的人,是不在意睡在哪儿的。
  对于初入这块人人都觉得神秘的地方——江湖时,偶然会见到那些能在任何地方打瞌睡的男人。这些男人说话不一定和气,但是一定没什么火气。他们似乎总是缺觉,而且不是装睡,是真的困。
  老黄就是这样,他是真的困。一夜没睡,时时警惕会有人前来刺杀。他再厉害,也要有个打盹的时候。
  在老黄小时候,他就见过那些随便找个墙头就能睡,传闻里是绝顶高手的人。那时候他就怀疑这些所谓的绝顶高手是不是在故作高深,直到他也到了这个位置之后才发现年少的自己是真的无知。因为他现在真的困。
  快六十多岁的身体了,就算他平日里做些苦活累活。偶尔夜里,在月下或许还会折一根棍子耍两招,当作练剑,可是十几年没动手了,哪还会那么精神。
  纪行也是一夜没睡,他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女人刺进他胸膛的一幕。
  院子里有了些动静。纪行推开门一看,老黄正不解地看着三具尸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老黄刚刚察觉到什么,他日练月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已经使他用脚尖激起几枚石子穿透了那三个黑影。
  纪行有伤,因此走得很慢,然后他看到了她。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搭救,她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蹲下来,把她抱起来,对李诵筠道,“我给你一千两银子,给她打一副冰棺。”
  李诵筠道,“钱我家有的是,只是冰棺不好做,只有皇家这个时候才有藏冰的冰窖。”
  纪行面无表情,“倒是忘了,那麻烦你去找公主,就说我的婢女死了,她要一副冰棺。红菱她会帮忙。”
  李诵筠叹一口气,她知道纪行现在的腰打得有多直,心就有多少苦痛。一个承受了巨大痛苦,又能化解痛苦的人,其实可以称作为佛了。纪行不是佛,他只能做到看起来没有半点儿伤痛。
  纪行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给了她,然后她出了府。
  李诵筠跟着高瓶儿来过公主府,因此知道路。她刚出门,天就亮了。一路走到公主府,她掏出牌子,对守卫道,“我是高何以的朋友。”
  守卫听到是高何以的朋友,毫不迟疑道,“公主有请。”
  看来红菱公主早就猜到纪行要托她办事,只是她不会想到纪行托她办的事是打一副棺材。李诵筠进了公主府后,一头撞上高瓶儿。高瓶儿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但是面色苍白得像得了一场大病,“我哥没事吧!”
  李诵筠将腰牌拿出来,“这是他刚刚给我的,他叫我来找公主帮帮他。”
  高瓶儿拉着李诵筠就往红菱公主的闺阁走。她现在也是满眼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公主不让我出府,我打不过她,也打不过她的护卫。整个京城都知道我哥今晚会出事,只有我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了。”
  突然她停下来,微微扬扬头,没让已经快要滴落的眼泪流下来,“父亲将我俩都送到京城。哥哥,他现在在京城,明里暗里都那么的有权势了,可是那么多人想要他死。”
  随后她道,“我没什么用,我以为我可以帮上他,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放我出来。我没什么用。家现在一切都还好吧?”
  李诵筠明显表情有些不对劲,“都还好,高何以,还有他那十几个弟兄都活着。”
  高瓶儿一听这个消息,不禁愣了,“那他还来求公主办什么事。”
  李诵筠和她已经走到了公主的闺阁前。却见公主身着薄纱,刚刚起床,几个丫头正在伺候她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