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横断明光
作者:汉行      更新:2021-01-08 13:03      字数:4081
  待甲让落地之后,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太快的速度让他坠地之后极不好受,甚至内脏都被震破了点儿!
  一会儿之后,一物落了下来,带着丝丝血迹。那是一条手臂。自然是修明远的手臂。
  修明远仍然立在空中,一手握住断肢,一边看着脚下的甲让,面露疯狂,“你使诈!老子不服!”
  甲让淡淡道,“你一只手已经废了,若是与我死拼,最后死的只会是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吗?”
  修明远看着脚下自己的手臂,怒火攻心。此时过枪门外一个人冲进,一把抢走修明远。来人是韩语,当他抢走修明远之后,便匆匆离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等人走了,甲让噗地喷出一口血,缓缓站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天起,大商对于江湖武夫的态度,变得越发的松懈。似乎只要江湖武夫不是要反,做什么都行。这就意味着高阶武夫的大型斗法将不再受朝廷管辖。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朝廷会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变得如此的松懈,但是对于江湖宗门而言,这确实让他们的活动方式变得更加自由了。
  此时的秦淮,脱下了面具,走在大商的各大高山峻岭之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脱下面具了,因为从今以后,他要变成一个永远不能被人看出心思的人。他脸上的血丝仍旧明显,长期的高强度推算让他人不人鬼不鬼,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事完全是为了朝廷。曾经的大多数朋友,如今对他也渐渐疏远。秦淮知道,这是他完成那一大壮举的代价。
  等他走到横断山时,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是想来这个地方。他戴上面具,缓缓走近那尊三百里高的雕像。
  “梅尊者,我是秦淮,纪行的近人。我有一事相求,当这方天地的无数人以你为尊时,请不要表达出任何态度。”秦淮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
  他的所有安排,以及策略,都在这一句话之内概括了。梅尊者这种经天纬地之大才,自然不可能听不懂。所以秦淮根本不需要知道梅尊者是否会同意,他说的这句话,自然会影响到梅尊者的一些判断。
  等他走了之后,一个人的身形缓缓从雕像之旁幻化出来。
  “既然是你的属下,怎么不见见他?”梅尊者的声音响起来。
  那刚刚幻化出来的身影,竟然是消失几十年的纪行!
  此时的纪行身着大髦,整张脸完全遮在衣物之中,“他不再是我的属下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梅尊者道,“那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纪行道,“你的判断自然更有道理,不需要听他说什么。”
  梅尊者道,“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更有道理。”
  纪行转言道,“异魔还有多久会来?”
  梅尊者道,“可能三十年,可能明天。”
  纪行点头:“我懂了。”
  在横断山,一条狼虚弱地躺在草地之上。在他旁边是一个小女孩儿。他们原本只是玩伴,但是心性相近,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小貂问,“你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吗?”
  狼两眼呆滞,“不知道。”
  小貂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花为什么是香的吗?”
  狼摇头,“不知道。”
  小貂,“嘿嘿,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狼回答不上来,就看着她。小貂道,“我来追你大哥,就认识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这条狼现在的智慧还不足够支撑他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呜咽了一声,“饿。”
  小貂摇头,拒绝道,“你现在不可以吃东西的。你的肚子里面是空的,吃了东西消化不了。”
  狼回答道,“饿。”
  小貂想了想,从心口拘出一滴心血,“你吃这个吧,这个你可以吃。”
  这一幕被站在高处的纪行以及梅尊者看了个全。纪行道,“你的宠物在自降修为。”
  梅尊者道,“她不是我的宠物。”甲让跟了老邢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根棍子的来历。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起老邢将其此物原委。不过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名堂,毕竟老邢这根棍子与他之间太熟悉了。等他再看会儿,老邢1却听见他已经打起了鼾。
  两个月后。身在世光宗的游笠豫潜急于给甲让报信,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这回修士界第一大宗世光宗与第二大宗十仙门居然各派出了一位真元九境的高手来追杀甲让!看样子他们定然是掌握了甲让的行踪才会如此着急派出这样的高手!
  可是就算游笠豫潜再急也没用,因为世光宗最近闭门,他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这一回,就全靠甲让自己一个人撑过去了。
  世光宗派出去的那个人名为韩飞。韩飞这个人,是前几日来探查甲让身份的那个韩语的胞弟。俩兄弟分别去了不同的两个宗门。韩飞一心想要去最大的修行门派,便到了世光宗。韩语则因为十仙门有一位太上长老,便投入了十仙门。两兄弟虽然不在同一门派,情谊却非同寻常。此次他们两兄弟一同出手,也是世光宗和十仙门约好了的。
  世光宗位于一座山的悬崖中央,每个修士弟子想要出山,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这些修士宗门收徒也十分严格,必须要一心求道的人,才有可能会拜入门下。
  而且这种人一定要“仙道坚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人家修士界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拥有一批他们在俗世界的死忠。因此将山门置于这种险远之地,便是做足了噱头。同时,这些修士宗门也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来打扰。免得天天有凡人过来求仙,又不是诚心求仙。
  即将离开世光宗的韩飞正在准备。
  他刚刚从李光明师兄的山洞之中出来。虽然他现在境界要比李光明要强,但是李光明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师兄。因为真的论起来,即便已经有了真元九境的韩飞,还是对付不了李光明的两把飞剑。而且李光明这个人是世光宗大力栽培的,将来极有可能会在百年之内突破真灵这个坎。
  可惜韩飞并没有从李光明那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问来问去,李光明只说了一句,“他的刀确实很快。”
  韩飞想不通一个真元七境的刀,究竟多快,能够让李光明师兄败北。不过他还是对这次任务充满了信心。因为随他同去的还有他哥哥韩语。不过他好歹也是真元九境的修士,并且是由武入道,对武夫的作战方式,他也是十分了解的。他来到世光宗已经有十年了,习练十年的御空之术,如今算是有了点儿小成。他觉得只要自己飞到天上,就有天然压制。到那个时候,他还真不信一个真元七境的武夫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最关键最关键的是,他的境界已经有了真元九境。真元九境与真元八境虽然只差了一境,但是真元九境的真元浑厚程度,比真元八境要强几十倍。若是他和韩语一同出手都没将那甲让生擒,那也太丢脸了。
  这次追杀,也是世光宗与十仙门的一次合作。一旦将甲让拿住带回来问审,那世光宗与十仙门在修行界的魁首就算是坐稳了。
  等韩飞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便一路到了十仙门。
  十仙门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个宗门没有像其他的修士宗门一样处于险远之处,而是在大山当中。不过没有一个凡人能够翻越这些大山来到十仙门。因为十仙门周围的大山都是被大能力者做过特殊的移脉。因此十仙门所在,别说凡人,就连散人境界的人都不一定能进的来。
  而能做到移山填海的这种大能力者,自然不会是凡人。韩飞只是有所耳闻,听说十仙门的太上长老是一位真灵中境的大能。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等他到了十仙门之后,先交上了拜门贴,这些算是礼数。等这些做完了,他便去寻他哥哥。
  十仙门他来过不下十次,几乎每年都会来找他哥哥问一问修行上的一些事情。所以到这儿来他也是熟门熟路。
  等他找到韩语时,韩语正在磨剑。
  韩飞奇道,“大哥?你怎么在磨剑?这……神兵还用磨?”
  韩语沉郁的眉头抬了起来,“咱们修士自然是不用磨剑来磨砺剑锋。不过这也算是磨砺心性吧。匠人手持一块凡铁,经过千锤百炼,又磨剑十年,才能称得上一柄上好兵刃。神兵因为材质原因,不需要如此对待,但是使用神兵的人,却忘了那一份匠心。我一直找不到突破真灵的那个门槛,或许是因为我的心太急躁了,等哪一天静下来了,就有可能窥道那一道门槛吧。”
  韩飞道,“大哥最近悟到了什么?”
  韩语摇摇头,“能悟到什么?我只是看到一些典籍当中如此记载。有的修士在红尘之中历练百年,经过人世悲欢,一朝得道。有的修士沉在无尽杀戮之中,某一天幡然悔悟,他也得了道?我们每天修道修道,御空,习剑,念经,却没有一点儿……修道的样子?问题出在哪儿呢?”
  韩飞摇摇头,“我只知道如今的我比当年的我强大了何止百倍。总之做修士,就是比武夫轻松。”
  韩语道,“话是这么说。当年咱们苦学武艺的时候,心里还算有一份坚守在,这些年一心求仙,却连仙是什么都忘了。真不知道古修士是怎么修的。如今的我,也只能在这儿磨磨剑,看看能不能体悟一点儿,好祛除心中的一些杂念。”
  纪行点头,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大叠草纸,“我给他烧点儿。”
  怀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做这个没用。”
  纪行动作僵住了,但是他还是继续给含光烧纸,“听说这个是阴间的钱,烧得越多,他在阴间就能过得越好。”
  怀让道,“不是这个道理。烧纸钱只是一个念想。有的人死了,容易落到饿鬼道,念他的人越多,他就越容易想起活着的时候那些亲友的好。这些亲友的好,便是善念。心里有了善,就不容易落到饿鬼道去了,也不必去承受那数千年上万年的苦痛。”
  纪行想了想,“那我再去买点儿纸钱,给他多烧点儿。这样没准他能上天界。”
  怀让悲悯地道,“老友的魂魄都散了,别说天界,饿鬼道都容不下他,你烧什么都没用。”
  纪行顿住了,随后他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勉强,“那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怀让道,“世人拜假神,敬假佛,贫僧已经见怪不怪。如今大多数人求神拜佛,都是为一己之私。即便是祭拜先人,也多有掩饰自己年壮时未能及时赡养,而以此掩饰良心难安。”
  纪行知道怀让是在说他此举不过是自私之举,不过怀让说得没错,他正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海风将他一头发丝刮得凌乱,他手里拿着燃烧的纸,僵在了原地。一直等纸在他手上都烧完了,他也没动一下。
  过了许久。
  “他是个好人吧。”纪行道。
  怀让叹一口气,“是,他学贯佛道儒,按理来说,自然算是好人。”
  纪行从自己身上的白衫撕了一块布下来,这白衫是一件宝物,如今他功力很高,已经能轻易撕扯,“他可能没有后人?”
  怀让不知道是在提醒纪行,还是在打机锋,“你就是他的后人。”
  纪行没有往父子这一层上想,但是他却那么做了。他将白布条绑在额头上,“我为他守孝三年吧。三年内我不会饮酒作乐。”
  怀让看着纪行头上的“孝”,没有再说什么。
  后人缅怀去世的长辈时,常常会披麻戴孝。至于头上的白巾为什么叫作“孝”,大概是没人能说清楚了。似乎只要戴上它,你就是孝子了。但是天下间本来不该有这么讥讽的事。
  说完这句话,纪行回头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