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神梦
作者:汉行      更新:2021-01-08 13:06      字数:20456
  天上繁星,一如大地微尘。
  纪行看着这夜空,其体会与那年轻人截然相反。年轻人伸手,像是在触摸这苍穹,“你说的命我信,多谢款待,有缘再会。”
  说罢年轻人招了招手,还在撕咬熟肉的貂便恢复成一尺来长跳回他肩上。
  狗子等那年轻人走远了,不自觉地继续龇牙,一脸凶相。纪行拍了拍它脑袋,“人都走了,你要有胆就追上去?”
  狗子便耷拉下来两只耳朵。
  一刻钟后,方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一只貂从这不速之客肩上跳下来,好奇地张望头顶浮起的一座大山。
  红阁与星宫各走出一位老者来迎接,一人红衣,一人白衣。那位不速之客直言不讳道,“你们在找我?”
  浑身红衣的老者平和道,“梅尊者安好。”
  梅尊者一伸手,一把剑便从远处飞来,直直落在他掌心,“这剑我用用。”
  白衣老者笑道,“梅尊者若是瞧得上,自然能拿去用。”
  梅尊者道,“下回不要再算我,否则躲在你们后面的那些老东西也不必再活了。”
  白衣老者道,“复辟之事?”
  梅尊者驻足一会儿,等那只貂回到他肩膀而后离开,临行前只留下三个字,“我不管。”
  白衣老者松了一口气,天下有数的山巅武夫他便算一个,然而遇上这半身图腾的梅尊者,还是禁不住胆战心惊。
  红衣老者问,“他现在又变强了?”
  白衣老者点点头,“恐怕宋千会也治不了他了,这人难道真的化神了吗?”
  红衣老者皱皱眉,嘶了一口气,十分疑惑,“按理来说,这世间早该没有化神境了啊?”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梅尊者也是数万年前的人物,当年或许与今日又有不同,他要是有门道化神,对方外众神而言未必不是一场契机。只是,此人心性复杂无常,虽与大商交恶,行事却一点道理没有......”
  红衣老者道,“你难道还想算计这个人吗?”
  白衣老者叹一口气,“我等活过的岁月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哪里有这个道行来算计他?”
  红衣老者转身,阴沉道,“我去看看萧易那孩子。天问被夺,关键不在这把剑,而在其中的十方绝域,梅尊者如今手拥十方绝域,大商尚且不知晓此事,不如趁机想办法让宋千会与那梅尊者会上一会。”
  白衣老者摇摇头,“梅尊者如今心中一点杀意也没有,恐怕你往他脸上吐一口吐沫他连正眼看你一眼都不会。”
  红衣老者道,“红阁多少知晓一点东西,只要进横断山偷一样物事出来,梅尊者自然就有了杀意!”
  白衣老者皱皱眉,“何物?”
  红衣道,“五梅教派死灰复燃你以为是为何?梅尊者一心行逆天之事,欲使白骨复生。五梅教派这么多年始终都在搜寻这天下活人精气,就为试一试梅尊者那法子能不能用。只要我等将存那活人精气之物取出来,就不难让他动杀意!”
  白衣老者想了想,“嫁祸给大商?”
  红衣眼神坚定道,“不,方外做这件事也一样。对于那个疯子而言,我们与大商有何分别?他一旦杀人,便是天地为炉,苍生献祭!千年前大漠血流成河,赤地千里,只可惜你当时没看见那一幕......”
  在那年轻人走后,纪行收拾好斗笠以及长匣,缓缓前行,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破败佛寺。佛寺的门墙全部毁坏,内里的大佛像连头也断了,只剩下石头雕琢的身体。他并没有进这寺庙,只是立在寺庙之外,心中那郁结随着立在佛像前,想起那人说的一句话,“刚刚你没救那些女子,不也是在杀人吗?她们原本不用死。”
  纪行笑笑,“果然处处是因果,这天下苍生怎能全与我有关,难不成我要羽化成仙,下一道神谕,命令这世间不再杀戮?”
  他这才明白那年轻人算是在开导他。纪行看着破败佛像,“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此人该是行了多大的善事?岂不是说此人手中屠刀曾行过滔天罪恶,竟然放下便能成佛?如此得来的大自在,岂不是太过简单。”
  纪行看着这苍穹,发起一句终极天问,“我问这苍茫星辰,可有神佛?”
  这夜空无端刮起阵阵飓风,厚重云层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遮蔽这天幕!噼啪!雷光闪现!巨大雷声轰鸣涤净了这世间一切杂音!一场大雨冰雹一般砸向大地,每一滴雨水都有欲将大地砸穿之势!
  大雨越来越大,大得难以想象。没一会儿山洪便爆发了!纪行背后的高山竟然发起了一场声势惊天的泥石流!雨幕当中寒气越来越重,阵阵阴气席卷此地,草木生机开始断绝。
  纪行立在大雨当中,浑身湿透,在这一瞬间入了定。狗子毕竟已是灵兽,在某些方面的感应比纪行要敏锐一些,此时止不住地呜咽,然而它一直没有开口叫醒纪行。因为纪行现在的状态像是陷入到了某个十分微妙的境地当中,就连狗子也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狗子不得不化为本体来抵御这大雨,好在它当初吸收过蛟气蛟元,体魄远不是一般生灵能比。因此这大雨还伤不到狗子半分,只是它感觉到很不舒适而已。
  纪行脑子里那个有关池渊的古怪符印再次出现,符印造型飘逸,像是一个古文字。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认识这个古文字,甚至有关这个古文字的意思他都能描述出来,但就是说不准确其中蕴含的准确含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古文字。
  随后他睁眼,大雨停了下来,停得十分诡异,那些还未落地的雨滴便这样挂在了空中。纪行伸手摸了摸雨滴,然后他看到一动不动的狗子。四周一片安宁。
  “这雨水来得太过奇怪。”纪行摇摇头。
  随后他抬头,头顶雨幕十分密集,遮住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心生一个想法,便升入天空,看看那云层之后又是如何。他刚这么想,便这么做。随后他撞破层层雨幕,犹如一道逆冲入天的流星,直入苍穹!
  等他到了云层当中时,一股将他往地面拉扯的力量开始出现了。他以前并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力量,如今似乎感应敏锐许多,那种微弱的力量此时在他身上作用地极为明显。但他还不满足,继续向上飞去,他要看看这天上到底有什么。
  随着他上升加快,四周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了丝毫没有的地步。然后他立在这个高度,环视一圈,发现这大地略带弧度,像是四周边缘缓缓沉入到了地下一般。他匆匆一瞥,继续向上,等他到了一个高度之后,发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看到自己的皮肤被冻得惨白。但他还能继续向上,当他再飞过半刻钟之后,那股奇异拉扯力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将一个凡人撕碎的地步。
  他猜想继续往上,怕是真灵高手也能被扯成碎片!这里温度极低,星辰与月光仿佛都挥洒着阵阵寒意,将他的皮肤映照得更白了。然后他开口,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很闷,像卡在了喉咙里,连他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一阵罡风吹来,纪行打了个哆嗦,那罡风带来的寒意何止刺骨?他知道再往上,自己没准就会死在这上边!
  他低头看向大地,天下八十一州版图有一大半都尽收眼底,而他原先所在之地,自己却忘记了是在哪。突然他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那边在下大雨,那儿又在西楚与方外交界之处,于是他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片云。
  又一阵风过来,这风吹得纪行又打一个哆嗦,这次是全身都痛了起来,心中一个强烈的声音开始响起,“回去!回去!”
  就在这时,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引力将他扯了回去!纪行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拉得像一根上万里长的面条,随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竟然还立在原地!而后两个纪行合二为一,大雨复又降下,他闭着眼,往后一倒便晕死过去。
  一夜过后,大雨已停,四周本已失去生机的草木此时竟然像是得了天地灵气,生长得更加繁茂。
  太阳带来的晨光充实地洒落在这氤氲雾气当中,为清冷的清晨带来丝丝暖意。大佛佛像后出现一圈彩虹,宛如圣洁的七彩佛光。此地曾为一处战场,连大佛像也因为那场战事被损毁。原本此地因为当年死过许多人所积的千年不散的阴气,随着昨夜那场大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就连那大佛像也重现阵阵神意。
  纪行感觉脸上有点痒,突然惊醒,醒了便看见一张狗脸在舔着脸笑,“大哥,你醒了?”
  纪行拘了一把雨水洗洗脸,深呼一口气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破境了。然而身体的虚弱仿佛经历了一场持续整夜的大战。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偶然瞥到那背后一圈彩虹的佛像,对狗子喊了声,“走吧。”
  狗子便跟着纪行离开此地,终已不顾。
  纪行此次破境之契机由来已久。真灵中三境破境最是艰难,因为这个阶段并非一味修炼武力就能顺利破境,只有将神识以及对域的掌控练上来才算破境。而且他并非军中高手,不能像兵家之人在战场上磨砺领域,修炼精神。他所学极杂,佛道儒都有涉猎,又都所研不精,因此始终没有一个适合他的路子值得借鉴。
  况且他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师傅能带路,以他走到哪就歇在哪的性格,甚至认为自己的实力提升总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在任何方面做出格外的努力。实则自从他从大商出发去往池渊之前,他心中的郁结便开始了。那个郁结便是他破境的契机,当然,也可能是使他走火入魔的祸端。
  当他在这个郁结当中时,其神识以及神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折磨。一个人能承受得了痛苦而又能将其一一化解,其实能够称之为佛了。纪行并非是化解了这些郁结,他只不过是看开了,随着境界的提升,那种郁结他根本不必再去考量。
  当他看开了这种郁结之后,神魂得到放松,再加上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雨,以及他那场突如其来的神魂远游,当他的神魂经历了一次天上罡风涤净之后,自然没得说,直接破境入真灵五境。
  到了现在,他虽然没有试过,却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走到了辛椎那个实力层级。真灵八境能够自保,真灵七境不惧任何人。
  到了真灵五境之后,纪行的气息越发地接近于普通人。狗子以前还会怕纪行身上那慑人的气息,但现在狗子时常会忘记了纪行是一位绝世高手。无他,只因纪行现在已经能近乎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同时,那股煞气,自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根治”。不过这场破境原本就是因那煞气所起,要是破了境纪行还是没能控制这煞气,那几乎可以说破境无用。到时候该走火入魔还是得走火入魔。
  当初纪行始终不明白习武为何有走火入魔一说,他甚至觉得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唬人。然而他现在却开始能明白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
  密地钟家的信仰千古以来都是一个谜,鲜少有人知道钟家的先祖以符印的形势活到了今天。实际上钟家自己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信仰究竟是哪一尊大神,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又的确能调用图腾之力。
  梅尊者作为千古以来最接近化神的人,身边的跟随者自然不止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钟家,清河府邸,还有许多藏于江湖的古老门派,都与梅尊者有关。可以说这天下有半座江湖,都与梅尊者有关,是以五梅教派总是杀不尽,不过数百年,五梅教派就会再次兴起。
  梅尊者闭上眼,“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把你们提振到了真灵九境,那件事却总是没做成。”
  虚影似乎不会说话,只是静静浮在空中,那符文闪烁的光芒也十分柔和。说罢梅尊者突然眉头一皱,头顶某颗星辰闪烁了一下,他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貂,若有所思,而后便把这白貂放下来,“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貂刚刚落到地上便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道,“梅先生,我怕......”
  梅尊者道,“好歹是修炼数千年的大妖了,这世间鲜少有人能伤到你,不必害怕。”
  白貂还是不敢离开梅尊者,此时已经有了哭腔,“那些人会把我皮剥下来做衣裳,我打不过他们......”
  梅尊者笑笑,“你还当这是数千年前,现今猎户少,耕种多,都穿绫罗绸缎,没谁会拔你的皮。”
  白貂小心翼翼道,“那他们会伤害我吗?”
  梅尊者想了想,“如果有人伤害你,你就跑吧,不要伤人。”
  随后他又道,“可天下最伤人之事,谁人又能逃得掉?”
  白貂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呢?”
  梅尊者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此时纪行心中疑惑已解再往西行徒劳无益,便动身回大商。蜀西那边的人已经逃得差不多,还有的城池因为有精兵强将驻守,因此城内尚还有一些居民,但大体上这些城池已经不如当初热闹。纪行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蜀中最负盛名的成都。
  于是过了没几个时辰,纪行便到了这天府之国。
  此地多酒肆,城中居民好牌。纪行满眼望去,全是玩的吃的,一时他不禁有一种错觉,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用劳作的吗?纪行随便挑了家酒肆,进了门。那些跑堂的忙里忙外,一时没能顾得上他,只是招呼了一声,“客官!雅间没了,挑一散座如何?”
  随后那伙计就被灶房喊走。
  纪行看这酒肆本来就极大,却连散座都快坐满了。他看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一屁股坐下来。随后那伙计才来问他要什么酒菜。纪行随便点了几样小吃食,没想到都挺可口,于是便优哉游哉地饮酒。
  没一会儿,街上传来喊声。
  “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讲理啊!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一个包子摊老板急吼吼喊道。
  那小姑娘也急得不得了,“你问我吃不吃,我说吃,然后你就让我拿,我也不知道你要让我给银子啊!这都啃了一半了,我把剩下的一半换你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不轻,“老子今天真是倒了血霉!哪有吃包子不给银子的?眼瞧着穿得还行,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那小姑娘被包子摊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我的衣裳是我家梅先生帮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包子摊老板气得一甩抹布,“那就叫你家梅先生过来!老子就不信了还有这种事!”
  小姑娘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类围着看,而且这座城中央还有一样东西让她感到很害怕,情急之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梅先生不在这里!”
  四周看热闹的多,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脑子不好。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敢去顶这个雷,便都议论纷纷。那姑娘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又不敢一下子飞出去,怕泄露妖气,要是被城中央那件物事探查到了,多半就不好走了。
  然而她却是多虑了,以她的道行,只要没有动用妖法,城中那只石牛是无论如何也探查不到她的。
  纪行见那姑娘可怜,便扔过去一粒碎银子,“老板,在下替这姑娘把包子买了,多了的银钱,你再给她称几个。”
  那包子铺老板本来是个认死理的,绝不是谁给钱了,他就会放下这事。然而当他透过窗户看到纪行那一身打扮,便知道是个会武功的。成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好斗,因此那老板只能收下那银子,又瞧了瞧那小姑娘,没好气地再给了她两只包子。
  小姑娘见有人替她解围,于是止住了哭嚎,转眼望去那人,却发现那人模样有些熟悉。于是她根本不管周围的人对她的议论,径直朝着纪行走过去。
  “哥哥?”小姑娘趴在窗外看着纪行。
  纪行喝下半碗酒,看着窗外这女孩儿,“你身上没银子吗”
  小姑娘见纪行问她话,于是手脚并用从窗户上爬了进来。她本是妖物,数千年都跟在梅尊者身边,而梅尊者又极少出山,因此许多动物习性还是没改过来。
  纪行见她就这样爬了进来,赶紧用手去接。没想到她还挺灵活,爬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当纪行的手伸过来时,她顺势就钻到了纪行怀里,然后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没有。”她抬头看着纪行,十分安静。
  纪行原本就被她从窗户爬进来的举动惊了一下,此时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儿,连连皱眉,“你家是哪的,我送你回去。”
  纪行的怀抱温暖异常,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于是她往纪行怀里拱了拱,“家很远。”
  纪行把她拉开,“你别往我身上钻,男女授受不亲。”
  她却不管纪行说什么,习惯性地就往纪行身上趴,“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纪行猜她可能是脑子坏了,于是习惯性地动用神识去探查她的神魂。没想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纪行闷哼一声,脸都白了。小姑娘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纪行摆摆手,摇了摇脑袋,“无妨!”
  实则他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刚刚他神识受的那一下,要不是他已经破境入真灵五境,恐怕会躺一整天也醒不过来。然而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甚至连她是否会武功都没探查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纪行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清醒清醒。
  小姑娘看桌子上有喝得,于是伸手就要,“我叫小貂。”
  纪行摇摇头,又取了一只碗,“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小貂道,“记得。”
  纪行再给自己倒一碗茶,“那等会儿你就回去,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小貂摇摇头,“梅先生让我不要回去,我要在外边多玩玩才能回家。”
  因为小貂老是在纪行身上动来动去,倒是把趴在纪行脚边睡觉的狗子给弄醒了。狗子一抬头,便看到个小姑娘赖在他大哥身上,不自觉地就要龇牙。没想到小貂一脸惊喜,“小狗!”
  纪行对小貂道,“你别碰他,他会咬你的。”
  然而小貂却不管,伸手就把狗子抱在怀里。而狗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纪行道,“小貂,你多少岁了?”
  小貂便掰起手指算,算了很久,“忘了。”
  纪行点点头,就在此时,他的神识受到一种奇异的牵引,与此同时一段话响在他心头,“影子兄!五梅教派打过来了!”
  纪行知道是秋玉堂求援,他当初毕竟答应过人家,不好爽约,于是道,“小貂,我要走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花几天,银子用完了你就回家吧。”
  小貂一听纪行要走,马上惊恐起来,“你要去哪里?”
  纪行拿起斗笠,用斗笠拍了拍那长匣,“看到没,我是个习武之人,自然要做的事不会那么安全。”
  小貂于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纪行给的银子。这些银子保存得极好,落在她掌心时叮叮当当响,十分好听。小貂捧着银子,然后就看到纪行戴上斗笠,背上长匣离开了酒肆。
  她鬼使神差地跟在纪行身后十步,然后看着纪行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妖物这一生,总有一个让她无限崇拜的人会出现。而那个人一旦存在了,她的生命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像鲛人看到男子心生爱慕,便化作女子来与其成婚。白狐成精一旦确信一个人,便会想方设法得到他。
  哪怕就是狗子,在遇到纪行之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帮的上纪行,他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那些银子落在她掌心,响起的叮当声像是敲进了小貂的心里。于她而言,纪行的背影那么神秘。她有理由相信,纪行背后那个匣子里藏着能装下买来一座山那么多包子的银子。于是从此时开始,她有了一个信仰,眼看着纪行越走越远,她感到揪心的疼,脚步根本不受她控制地就挪开了步。
  她要追上去!
  她这一生见过的人极少,记忆里一直都是在梅尊者身上渡过的。于她而言,梅尊者是天地,是寰宇,是一处能够栖息的枝丫。她在梅尊者身上能感受到的,还有像石头一样的冰冷。梅尊者是一座图腾,他没有体温,像万年不化的顽石。
  她原本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可今天她开始忘记那石头一样的冰冷。她想待在他身边。
  小貂的道行极高,高到了能待在梅尊者身上栖息,这天下还只有她一个能日夜陪伴那尊活着的图腾。所以当她鬼鬼祟祟跟在纪行背后时,纪行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来了。
  纪行飞在天上,对狗子笑道,“怎么,思凡了?刚刚待在那小姑娘怀里动都不动一下?你不是爱龇牙吗?”
  狗子耷拉着脑袋,“她好像能让我睡着,我也说不清。”
  纪行道,“你要是说得清就奇怪了,就连我都遭了她的道。那孩子身上一股子灵气,不像个凡人,但我又探查不到她身上有半点真灵。”
  狗子道,“我也没闻到她身上有妖灵。”
  纪行想了想,“该不会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吧?”
  秋玉堂疲惫道,“如今的五梅教派今非昔比,来了一位出自五梅教的大人物,很可能已经踏入真灵九境。如今梵大师圆寂,南临很难应付下来这个人。七圣地十八户都出手了,连那位究竟长什么样都没摸清。”
  纪行皱眉,“这么厉害?七圣地难道就没个能与其匹敌的人吗?”
  秋玉堂摇摇头,“倒不是没有,而是此人行踪诡秘,若是行暗杀之事,恐怕极难对付。白象皇宫和神光寺仅存的三位真灵九境的大高手都出手了,现在侍奉在女王左右,就怕那人突入皇宫。其余的真灵八境大能都躲在暗处,就等那人露出马脚,随时毙杀。”
  纪行点点头,“若是那人真值得如此对待,这般班排倒也没大错。”
  秋玉堂道,“难就难在那人身边尽是奇人异士,真灵上境的高手至少有三个,且都是能打的,十分不好对付。向影子兄求援,也是不得已为之。”
  纪行道,“那三个真灵上境的高手都已经摸清了吗?”
  秋玉堂道,“已经能确定的,是有两个真灵七境的妖物,实力堪比真灵八境。还有一个就连神光寺的师傅也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窥得全貌。”
  纪行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秋玉堂道,“眼下影子兄与七圣地中的破空山交恶,想来兄台你很难与那些大人物直接对话了。不过我问过清音谷谷主,谷主愿意见见你。届时影子兄完全能作为一道奇兵!”
  纪行点头,“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对吧?见一面倒也无妨,只是这一回你要提醒她别拿鼻孔看人,否则难保我在向五梅教派动手之前,先杀她壮壮胆气!”
  秋玉堂暗暗咂舌,心道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那影子兄先在齐内待一天,我去给谷主禀报。”秋玉堂道。
  纪行点头,“你不必为我安排食宿,我自有去处。”
  秋玉堂点头,“那便稍待。”
  随后纪行便去往空晴住处,秋玉堂则赶紧回谷向谷主禀报。
  等纪行到了那家医馆之时,却首先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他心脏不禁猛地跳了一跳,她何时跟过来的?还这么快?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觉!
  小貂原本与空晴不知聊到了什么,笑得直不起腰,看到纪行来了后,一下子便止住了笑声,“哥哥!”
  纪行眼皮狠狠跳了跳,随后赶紧走到空晴身边,“她怎么来的?”
  空晴原以为这姑娘是纪行暂时托付给她的,此时也是一脸诧异,“她跟着狗子一起来的。”
  纪行按捺住心中不安,转头对那小姑娘道,“你怎么跟过来的?”
  小貂笑嘻嘻道,“我就跟在你背后,然后看见你叫小狼过来,我就过来了。”
  纪行现在确信无疑,这个姑娘至少也得是真灵上境的大高手,否则绝无这种速度!现在他还不知她究竟是敌是友,因此必须小心,“跟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却答不上来,就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干脆什么都不说。实际上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心性。便如三四岁的幼童,正处于对这世界最好奇的阶段,如果身边有一个他很信服的人,那这幼童能跟着那人身后一整天不愿离开。
  小貂便正处于这个时期。
  空晴道,“算了,你别这么凶,就让她呆在我这几天,又不会把我吃穷。”
  纪行实在很想告诉她这姑娘,极有可能拥有一巴掌把你打死几十遍的恐怖能力,但是现在他想法变了。
  “小貂,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哪也别去。”纪行道。
  小貂听到纪行这话,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抓着空晴刚刚送给她的花逃到了里屋,嘴里喊道,“我才不跟着你!”
  纪行实在懒得跟那小姑娘扯东扯西,于是对空晴传音道,“千万千万不要惹到那小姑娘,她看似纯良无害,实则连我也看不透她!”
  空晴笑道,“不用你提醒了,她要是会害我,我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纪行没想到她看得如此豁达,不过这话倒是说的没错。真要是一个真灵上境的绝世高手执意要伤人,纪行除非将那真灵上境的高手提前杀了,否则绝对拦不住。
  纪行道,“我去寻个客栈,你就陪着她吧,但愿她没有伤你的心思。”
  空晴笑道,“来了就要走啊?”
  纪行愣了愣,憋了半天来了句,“最近没人找你麻烦吧?”
  空晴转身往里屋走,“没有,你忙你的吧。”
  纪行吹了个口哨,示意狗子跟上他。然而狗子却像个癞皮膏药似的黏在了空晴家地板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纪行皱皱眉,“怎么不走?”
  狗子道,“大哥,我想歇会儿。”
  纪行猜到狗子是真的动了凡心了,叫他走都叫不走,“那行,你就呆在这儿。”
  狗子支棱起脑袋,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跟着纪行走了。对狗子来说,纪行在外面随时可能会遇到天大的麻烦,要是哪天他没有跟在纪行身边,没准就再也见不到了。纪行见狗子跟了过来,暗道还算有点良心。若是被纪行知道,狗子心里想的是怕他出门就死了,不知道纪行又会作何想法。
  纪行去找了间客栈住下来。这间客栈采的是宋式风格,颇有点在大商的感觉。纪行正是瞧着顺眼才选的这家。然而当他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周围有颇多异样。
  因为整个客栈的伙计都在看着他。
  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南临算是半个“逃犯”,如此大摇大摆来住客栈,还真有点不妥。然而没等他离开,一个伙计走到纪行身前,“前辈,这边来。”
  纪行瞥了一眼,这伙计虎口磨了一层薄薄老茧,眼神坚定,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晃眼看去,此人眉目间还有点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随后他跟着这伙计到了一间密室之内,里边坐着一位剑客,纪行这才想起自己在哪见过。
  剑客先施一礼,“万不曾想到又见前辈,在下失敬!”
  纪行道,“别整这些虚的,你们得手没?”
  剑客道,“还未出手。”
  纪行道,“要是失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们。此事一个不慎,大商便落人口舌,毕竟是行暗杀之事,在哪里这种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这个命令!”
  剑客一听纪行这口气,“前辈认识我钦天监的大人?”
  纪行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还是脸厚道,“不认识。我现在在这边的身份是南临人,名号叫影子大侠,或者三刀神师,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忌嘴吧?”
  剑客点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属下都明白。”
  纪行道,“我要做的事,是帮南临应对五梅教派,其中凶险,比之你等刺杀那少年更甚。所以我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自己多多保重。”
  剑客道,“这间客栈乃是我们大商的商贾所置办,大人可时常来此。”
  纪行道,“我与七圣地之一的破空山不大对付,这回我就来一次,免得你们这个据点被人拔了。”
  剑客道,“属下明白。”
  随后纪行便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至于钦天监的这些暗子,他只需暗中观察即可,若是真的到了要他出手的地步,他也不会真的就在一边看着。一天过去后,秋玉堂对纪行传音,意思是清音谷谷主在等他。
  于是纪行将长匣放在了客栈之内,他相信钦天监的人会帮他照看。
  秋玉堂找到纪行之后,一路带着他出了齐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飞到清音谷。
  清音谷内那一处大湖依旧灵气四溢,湖上凉亭已经没了那一张巨大躺椅,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美茶具。秋玉堂将纪行送到湖边便不再送,“我先离去,影子兄与谷主静谈吧。”
  纪行点点头,从水面上走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水面掀起道道涟漪,像是打破了这湖的宁静。
  “秋玉堂叫我帮忙,这里边恐怕是你的意思吧?”纪行还未上凉亭,声音却先到。
  清音谷谷主今日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装扮十分素雅,“往日是我小看阁下,今日给我几分薄面如何?”
  纪行道,“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哪会一直惦记着你那颗脑袋?”
  清音谷谷主丝毫不因纪行言语冒犯便大发雷霆,反而温和笑道,“难道我身上只有这颗脑袋能让你惦记?”
  纪行知道这些女人活了几千年,脸皮厚得堪比忘川河长,于是道,“煮茶如此雅事,你张口就这样说话,不大妥当吧?”
  清音谷谷主道,“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阁下可也不要再胡乱说话。”
  纪行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于是道,“今天我懒得与谁争论,你就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清音谷谷主道,“请入座!”
  纪行便跪坐下来,看着她煮茶,“五梅教派何时如此厉害?”
  清音谷谷主笑道,“何时如此厉害?难不成你恰巧闭关了一千年,还不知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纪行直截了当道,“我还真就是大梦一千年,你最好揉碎了给我说,免得我遗漏了哪点。”
  清音谷谷主道,“五梅教,起源于数万年前一个图腾的出现。那图腾实力强悍,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有一人当一国之伟力。我说的那一国,不是大和,不是南临,而是大商。”
  纪行皱皱眉,“按理来说图腾不应该这么强,他们也有弱点......”
  清音谷谷主道,“是。天下哪座图腾不怕人遗忘?要是没人记得他们,他们便算是死了。因为一旦化身图腾,便相当于成了个死物,拥有滔天能力,却只能赋予他人。但是,那座图腾不一样。”
  纪行道,“怎么个不一样?”
  清音谷谷主闭上眼,想起来当时她不过刚入真灵,曾匆匆撇过一眼那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有多恐怖,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梅尊者,整个天下的忌讳,无人愿意提及此人,便是宋千会也拿这人一点办法没有。据传宋千会是与梅尊者作了三个赌约,而后那尊图腾才愿意自囚一千年。
  “五梅教派,多行逆天之事,按理来说天理不容,可他们就像野草,像石头,自从出现,便再也没有消失过。那尊图腾,五梅教派的图腾,被称之为梅尊者。现如今讲究的先天武技,后天武技之说,便是起源于此人。梅尊者麾下高手无数,若不是此人并无屠戮天下的心思,怕是整个天下的历史会在万年前便该改一改了!”清音谷谷主道。
  大湖之中轰地升起一个黑影,那便是纪行抱着清音谷谷主的身形!
  很快纪行带着清音谷谷主落到大湖边上的一处山巅,在这时,湖中那巨大剑阵才彻底爆发出其该有的威力!清音谷谷主脸色泛白,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纪行在无剑时,依然能将这剑阵施展出这般威势?
  此时纪行静静立在距离清音谷谷主不远,一言不发。
  清音谷谷主此时毫发无损,便笑着道谢,“多谢了。”
  纪行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大湖。轻风拂来,纪行不知不觉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觉得凉嗖嗖的?”
  清音谷谷主倒嘶一口凉气,因为纪行背后血流如注,数百道剑气横杂交错地扎在他肩头背心后腰大腿!
  然后纪行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下去了。他尚在真灵四境时,虽有真正的高阶剑器来形成剑阵,但那次剑阵杀力也仅比这次强那么一线而已。然而那次铃木重治浑身重甲,至少能打出一副全套的镌古神兵了。虽然他浑身重甲被纪行绞得粉碎,然而毕竟被那套重甲承受了至少九成九的杀力。剩下的虽然被他硬抗下来,但好歹已经走到了真灵上境,铃木的体魄也还说得过去,所以不至于像纪行这样昏厥。
  可纪行与铃木重治不一样,他是完全靠自己的体魄硬抗下来这道剑阵。此剑阵能将镌古神兵绞碎,那伤到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非他竭力调用识海那道无上剑意,恐怕他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清音谷谷主伸手将纪行拉了过来,略一探脉,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纪行也算是半个老江湖了,在昏厥的那一瞬间,最后的意识是绝对不能倒下!然而这种应激性反应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昏厥也是他的身体对自己保护的一种自然反应。
  清音谷谷主见纪行如此,便打算渡过真灵探一探纪行伤势究竟如何。只是这一探,纪行在修为方面的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在她眼前,很可能纪行于她而言再无可遮掩之处!然而就在此时,纪行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杀气毕露!
  清音谷谷主像指尖被针扎到了似的,双手顿时缩了回来。纪行瞪着她,缓缓飘离,语气冷淡到极点,“让你手下送件衣服来。”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那眼神扎得生疼,“谷内都是女弟子,秋玉堂不在,只有女装......”
  纪行瞪着她,“你是存意消遣我?”
  清音谷谷主便道,“我让人送来,你稍等。”
  随后她便以神识传讯,自有人去置办男装。只是清音谷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男子能在这谷内得到如此殊遇,就连秋玉堂也只是进谷“听宣”而已。不得不说纪行破了清音谷许多规矩。
  清音谷谷主道,“你,如何?”
  纪行能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一方面是他重伤时生机流逝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他背后的衣物已经破得不成样。
  “死不了。”他只回复三个字。
  清音谷谷主叹一口气,“你戒备心太重,我们如何能合作?”
  纪行道,“我若是不谨慎,连活到今天都不可能。何况是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清音谷谷主皱皱眉,“那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要防备。”
  纪行握紧一只拳头负在背后,“我答应秋玉堂来此,自有我的原因。但这不是说我就要给你们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我对你们毫无防备,那你们能对我毫无防备吗?谷主大人,您是身居高位多年,想为你捧脚的人能填满这条湖,已经忘了该怎么与我等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吧?”
  清音谷谷主默然。
  纪行道,“还是谈正事吧。我的实力如何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剑阵一出连我自己都怕,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清音谷谷主道,“方才比试,应当是我输了。不得不说,论实力,你的确要比我高出一线。但也仅仅是因为你有这剑招。你也看到,我的神识修为比你强出不止一筹两筹。你一旦遇袭,特别是遭到真灵上境的高手偷袭,除非是运气好,否则你那剑招未出,就已经被人拍作了一团齑粉。”
  纪行想起来那次在海边被三个真灵八境的和尚偷袭的事。恐怕还是因为那三个和尚因为不知晓梵大师究竟在何处心有顾忌,所以没有对他动用杀着。如此看来,自己的确应当在神识上多加修炼才对。
  其实他有所不知。对于真灵中三境的高手来说,他们的寿命于凡人而言漫长到了无法想象。该学的招数,在这些漫长岁月里,他们都学得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那些杀力极大的先天武技。可这类武技可遇不可求,都是被人作为杀手锏来使的,哪那么容易外传?
  因此这些真灵大能便整日浇花抚琴,抑或弈棋作画,又或者枯坐一室,只为提升一丝一毫神识修为。清音谷谷主在这大湖之上修炼已近千年,整天除了玩水就是玩水。她捏出来的水人能排满整个大湖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这样的功夫对神识修为极为考验。但几乎整个天下的真灵大能都这样。而纪行对这些人来说,就像个穿上铠甲,力大无穷的傻大个儿,单挑的确他很强,但也很容易落入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圈套当中。但是炼体容易,修心才难。纪行对于神识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先将此事压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直接出面,应当藏于暗中?”纪行道。
  清音谷谷主点头,“你这剑招的确强得过分,或许对五梅教派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都能造成一丝威胁。如若给你一套高阶剑器,恐怕与真灵八境的高手对决,你也能走上台面与他们比划比划了。”
  纪行疑惑道,“你是说?”
  清音谷谷主道,“别想太多,剑器我帮你去借。无上神兵你是想也不要想,整个南临也也没多。便是凑齐一整套镌古神兵也不是易事。剑阵分到每一柄剑上,其中镌刻符文又该如何,都不是一日之功。要是凑不齐这一套剑阵,那就随便拉一堆镌古神兵给你凑活用。”
  纪行虽然有点期待,但也知道这些剑不是这么好拿的,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性。就在此时,一个面戴薄纱的女子飞过来,“谷主。”
  清音谷谷主点头,“放下吧。”
  女子原来捧着一叠衣物。随后她将其放下便离去了,对于纪行她是看都没看一眼。
  纪行手一招,那衣物便到了他手中,“现在不着急换,你继续说。”
  清音谷谷主便继续道,“杀那位真灵九境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自有人在谋划此事。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去了肯定就回不来。我们主要是剪除其羽翼。我凭一手天地合,若是天时地利尚可,能与真灵八境一战。你凭此剑招,与我合力,不说能杀一位真灵八境的妖物至少伤其之后全身而退能够做到。”
  纪行道,“他不是有三个得力手下吗?你我对付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
  清音谷谷主道,“神光寺一位大师会伺机毙杀剩下的一位,若是引得那真灵九境的高手出战,那便再好不过。”
  纪行道,“那还有一个呢?”
  清音谷谷主道,“原本最后一个就是留给我的,你也大约能猜到我的本事,神识修为不说多强,至少真灵七境鲜有敌手,能与真灵八境一较高低。那一位到现在还没有人探查到其踪迹,实力也未知。女王的意思是让我在明面作为诱饵,若是被那一位注意到,也可凭借神识提前发觉危机逃走。届时十八户中人自会合力擒杀这位。只不过你现在来了,那最后一个我们就只能先不管,争取能杀一个是一个。”
  纪行道,“你说得头头是道。可听说过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的故事吧?万一人家不拿常理出牌,直接一哄而上把你我先杀了,届时又该如何?”
  清音谷谷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我对白象皇宫说的是我会找一位朋友来助拳,他们不知道是你。所以白象皇宫仍然是以我为饵。若是真的那三个一哄而上誓要杀我,只要你我能撑住一会儿,七圣地十八户自然也会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
  纪行冷笑一声,“意思是我可能会为这个事丢命?”
  清音谷谷主道,“我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弱,这是策略......”
  纪行道,“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人,这也是你的策略?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撑住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十息够不够?或者一炷香一个时辰?”
  清音谷谷主勉强微笑一下,“你疑虑太重。”
  纪行摇摇头,“你们的谋划破绽百出。”
  清音谷谷主道,“那你以为如何?”
  纪行道,“虽然你们大军未至,但十八户和七圣地总该养了死士吧?用这些死士的命来填!找到那三个,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所在,找不到也行,至少要知道这些死士都在哪里死得最多。相信我,五梅教派来打南临必有所求,赔本生意谁都不会做。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最紧要的地方。那些地域必然有高手驻守,而后出一道全由至少真灵中三境组成的奇兵,碰到真元境的就杀真元境的,碰到真灵境的就杀真灵境的,杀到五梅教派不得不干预!”
  清音谷谷主被纪行的谋划惊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能将杀人作为一种谋划!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相信纪行若是为将,必为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人屠!纪行他在初入郜力,失去狗子和伤刀之后,杀性初显,而后逾渐加重,从那时起他便是以杀人起家,这样的手段于他而言只是习惯而已。
  纪行压根不管清音谷给谷主神情异样,“他们到现在,若是从南临已经得到了什么,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紧要的物事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到时候不难逼出那三人,或者那位真灵九境的高手现身。即便不能将其全歼,至少能让他们吃个大苦头。届时五梅教派知道在南临讨不到好,危机自解!”
  整个大湖都是纪行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回荡。
  良久,清音谷谷主才道,“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是引不出来那几个人出来,死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纪行哈哈大笑,神色顾盼自雄,“不死他们难道死我们?谷主,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对自己的性命太过儿戏了吧?”
  清音谷谷主道,“你好像对五梅教很了解?”
  纪行道,“我自然知晓一些有关此教的事,但熟悉还谈不上。谷主,做决断吧!”
  清音谷谷主终于道,“我去与白象皇宫说。南临这一千年,能算得上苗子的年轻人少,你说的这个法子,不知道要断送多少俊彦了。”
  纪行道,“我管不着。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考量吧!”
  空晴把纪行的眼皮扒了一下,发现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身体十分虚弱。可是她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狗子趴在地上,“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好。”
  空晴叹口气,“只能让他自己恢复了。”
  清音谷谷主此时已经到了白象皇宫。此地一如既往的威仪万千。只是那白玉桥之上多了一道刀痕,至今没有修缮。
  女王高居王位之上,“你那位朋友来了吗?”
  清音谷谷主道,“来了。”
  女王道,“是否可靠?”
  清音谷谷主道,“他对女王的安排不是很满意。”
  女王眼波流转,“哦?难道他有什么高见?”
  清音谷谷主道,“派三千真元九境,五十真灵境死士去送死,死的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五梅教派高手最多的地方,用以探查那三位以及那位真灵九境所在。随后集中力量,全歼五梅教派!”
  女王轻笑一声,“真元九境,真灵境?这哪里是死士。这法子分明是要折掉半个南临的骨血。”
  清音谷谷主默不作声。
  女王察觉其异样,“怎么?你以为他说的有道理?”
  清音谷谷主道,“我以为很有道理。且不说那三千五百人会不会尽殁,单就陛下所谋划,死的人一定会是南临不可承受之重。”
  女王坐下来后扶着额,“你让我想一想。”
  清音谷谷主道,“以真灵上境作为诱饵,太过冒险。南临死不起多少个真灵上境的高手了。相反,不论忘川以北或是以南,武士都忘记了何为真正的战争。让那些年轻人去吧,否则南临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女王道,“你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来大商钦天监的那位提司大人,法子是个好法子,但一定会死很多人。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如此惜命?这个人实力如何?师承何方?”
  清音谷谷主道,“我出天地合,他以一剑阵破之,险杀我。至于师承,我也不知。”
  女王道,“前段时间,那个人也是会一手剑招,这二人?”
  清音谷谷主道,“绝无干连。”
  女王点头,“十八户的人一向听诏不听宣,这次就派他们的人去。”
  三天后,纪行终于醒转。
  这次他伤得极重,那剑意就像无数条铁老鼠似的在他四肢百骸钻来钻去,绞坏了他不少经脉。要不是他的无暇体魄已经到了山巅武夫的层面,铁定是有死无生。
  他刚醒,小貂就趴到了他胸口,“哥哥?”
  纪行咳嗽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小貂道,“三天了。”
  纪行把自己撑起来,眼皮重得不行,“我这是在空晴的床上?”
  小貂摇摇头,“你睡在地下。”
  纪行这才仔细看了看周围,原来空晴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这两天没人找我吧?”
  这时空晴走了过来,“有个人说他是秋玉堂,来过好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纪行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哪联系他?”
  空晴道,“他说你出关后,去清音谷找他。”
  纪行道,“知道了。”
  随后他站起来,看了看小貂,“你还没玩够?”
  小貂笑嘻嘻道,“没呢。我这两天遇到了几个朋友,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他们玩。”
  纪行道,“这儿你都能遇到朋友,看来你家的确是家大业大了。”
  小貂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玩?”
  纪行摇摇头,“你要是不惹是生非最好。看起来你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你的事我不过问。但是你要知道,你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狗子,空晴,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小貂低下头,“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纪行点点头,“那我出趟门,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怎么样?”
  小貂仰头,“好的。”
  空晴笑笑,“我又没有四处惹是生非,怎么会有麻烦?”
  纪行道,“此间时关,非比寻常,过一段时间会发生一起大事,不要掉以轻心。对付不了的,等我来帮。”
  狗子道,“大哥,我不跟你走吗?”
  纪行道,“这次你不用跟着。”
  说完纪行就出了门。空晴对狗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见纪行走远,对狗子道,“他是不是总是这样?”
  狗子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于是翻个身到了纪行的地铺上。空晴也没有再问。只有小貂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对着门外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似乎见谁都像坏人。
  纪行回到钦天监所在的那间客栈,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间房,发现长匣果然还在。啪的一声匣子开了,纪行取出含光。刀身光滑似镜,映出纪行的面容。纪行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自己这张面具究竟要戴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纪行到了清音谷。自有女弟子来接。没一会儿纪行便见着了秋玉堂,“你找我?”
  秋玉堂道,“影子兄与谷主大战一场,受了伤?”
  纪行点点头,却没说自己是为了保护清音谷谷主才受的伤。秋玉堂叹口气道,“谷主大人成名已有近千年,传说她会一式先天武技,只是无人见识过。影子兄就算败于谷主之手,也不必妄自菲薄......”
  没等秋玉堂说完,纪行道,“我没有妄自菲薄。”
  秋玉堂告罪一声,知道自己失态了,“谷主说只要影子兄在清音谷,一切皆可便宜行事,影子兄是要先见谷主?”
  纪行点点头,“我知道路怎么走,你不用带了。”
  秋玉堂立在原地,等纪行走远,才叹一口气。他一生所追求,不过便是像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可是自己自从踏入这座江湖,直到入真灵,却总也得不到自在。吐完胸中浊气,秋玉堂打算上街走走。
  纪行到了那片大湖。清音谷谷主正打坐,也没有烹茶,一切静谧到了极致。纪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等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音谷谷主睁眼,“你来了。”
  纪行嗯了声,“白象皇宫怎么说?”
  清音谷谷主道,“他们答应了。你的伤势如何?”
  纪行摆摆手,“不碍事。”
  清音谷谷主道,“这几天陆续有人死,但是数额不大,一共三个。一个是独行时被围攻力竭而死,一个是死于陷阱,还有一个是被高手一招致命。”
  纪行当然知道她说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最后一个是在哪里死的?”
  清音谷谷主道,“不知道。”
  纪行皱眉,“怎么回事?”
  清音谷谷主道,“昨天夜里看到的尸体,是从忘川河上捞起来的,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顺流而漂,无人知晓他是死于何处。”
  纪行道,“五梅教派肯定还不知道我的谋划,所以能排除他们是为了防备被人知晓他们所在之处,而故意抛尸。很有可能他们一个藏身之所就在河畔。你们可以查查。”
  清音谷谷主道,“你说的白象皇宫已经想到了,现在正在查。但是忘川河极长,查起来很费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行点点头,“查不出来说明死的人不够多。等有了眉目你再找我。”
  清音谷谷主取出一物,“这是五千年合丹,算不得珍贵。你要是不放心,就不用收。尽快恢复实力吧,没多久你就得出手了。”
  纪行伸手就拿了过来。虽然他服用过十万年级别的合丹,但好东西哪有不拿之理?
  清音谷谷主道,“这东西收下后,你要是跑路了,南临绝不会放过你。”
  纪行笑道,“我岂是那种人?你太小看我了。”
  清音谷谷主道,“过段时间,要是真的探查出来点什么,我给你送一副地图,你自己好好瞧瞧,随后再来谷内商谈。”
  纪行道,“到现在我还不想白象皇宫知道我。我进清音谷向来大摇大摆,你知道我不想有眼线盯着。”
  清音谷谷主点头,“自然都安排好了。何况清音谷方圆数百里都不会有任何眼线存在,这些事你不必操心。”
  纪行道,“你说的剑?”
  清音谷谷主点头。
  随后大湖之上刷刷刷升起一共八十一把柳叶剑,柳叶剑大约手掌大小,无柄,只有刃,全部虚浮在上空。每把剑都寒光逼人。纪行不由得眼前一亮,“你还真搞过来了?”
  清音谷谷主道,“这套剑来头不小,是我从同为七圣地之一的剑心阁借来的。在没有遇到五梅教派那三位之前,万万不可拿出这套剑!”
  纪行笑道,“其中利害我自然知晓,你不必多虑!这些剑我先收下了!”
  随后他催动识海内那道无上剑意。这八十一把剑便排兵列阵到了他眼前。清音谷谷主神色一凌,没想到纪行能不经过她同意便能强行夺取这一套剑。
  纪行将这些柳叶剑全部收到胸腹以及腰间,贴肉保存。外边盖上一层衣物,着实瞧不出来。清音谷谷主道,“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纪行笑道,“足够了。这套剑品相极好,每一把在镌古神兵里都算好的了,何况是一套。如此我便先行离去,等你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随后纪行便大步离开。
  他先回到客栈,将那八十一把小剑收到长匣当中。他没有去空晴的医馆,而是一直待在客栈熟悉那些小剑,直到夜里。
  今夜无月。
  小貂从齐内出发,缓缓跳出医馆,随后化作一只小白貂,几纵几跃便在房顶上不见了踪影。只见这夜空宛如一道电光闪过,小貂已经不见了踪影。
  距离齐内很远的一处石窟内,哗啦啦一片黑鸦四散飞离!
  狗子就蹭在纪行脚边扭来扭去,“我要是吃了人你会拿我怎样?”
  纪行笑道,“我就给你造一个洞,没有洞口,把你关上一千年!”
  狗子才不相信,“我就是在和妖怪打架!”
  纪行疑惑道,“齐内附近有妖怪?你知道妖怪是什么吗?像你这样的,叫灵兽,和妖怪可不一样。妖怪都是恶兽才能叫妖怪。你别不是和人家供着的灵兽打起来了吧?咱们家业小,可顶不住那些大势力。你要是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
  狗子乐呵呵道,“那咱们就跑!”
  纪行叹口气,“算了。不过人家小貂指不定就是某个大宗门的贵千金。狗子,人妖殊途,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狗子一扭就要跑开,却被纪行眼疾手快死死摁住。实则纪行还差点没摁住,心下诧异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厉害了?狗子无奈道,“我才不喜欢她。”
  纪行哈哈大笑,“狗子,其实人和妖也不是不能成婚。只是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逆天行事。别说人和妖了,就说传说中不是有那什么仙女下凡吗,到了凡间对谁谁动了心,最后都没啥好果子。”
  小貂此时已经要走了,转回来扑到纪行怀里,“让小狼和我走好不好?昨天小狼打架输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回去!”
  纪行与小貂相处也有那么段时日了,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我知道你一定比这夯货厉害,但不太清楚你会不会打架,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麻烦,帮帮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貂便开开心心地拖着狗子往外走,没一会儿这俩个就没了踪影。纪行对空晴道,“狗子是不是受伤了?”
  空晴点点头,“看出来了。但是它是妖,道行又高,我也不知道它伤得怎么样。除非它变回本体让我看看。我给它饮了一副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它。”
  纪行道,“我跟上去看看。”
  空晴嗯了声,“一路当心。”
  此时正是夜里,纪行带上了长匣,屏气凝神,确保一丝气息都不会泄露之后,便一路尾随小貂。
  小貂与狗子不知道在聊什么,叽叽喳喳个没完。狗子平时不大说话,口条也不利索,大多都是小貂在说。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你真的能打得过吗?”小貂一脸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狗子道,“打肯定能打得过。只是跟着大哥时间太久,忘了怎么打架了,昨晚上没反应过来,被那家伙偷袭了。”
  小貂道,“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肯定能把他打得连洞都钻不出来!要是还打不过,我就给姐姐告了,让姐姐去收拾他!”
  狗子此时已经化为本体,脸上写着的全是“凶相毕露”,然而他背脊,腰腹,后腿上却全是伤痕。
  “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偷袭我!以后也不会!”狗子化为本体之后,嗓音雄浑低哑,随便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无限凶煞!
  小貂道,“小狼,你和哥哥是一起长大的吗?”
  狗子想了想,“我曾是北域狼王,整个北域,没有一匹狼能打得过我。或者说,所有的狼加起来也没有我强大。后来遇到了大哥,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就跟着他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小貂虽然骑在狗子背上,实际上却是由她在御空飞行,“哥哥是真的很厉害,而且我感觉他每天都在变得更厉害。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实力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我只有在梅先生身边时见过的一个人是这样的。”
  狗子邪邪一笑,“那当然。不过你说的梅先生到底是谁?你父亲?还是你家客卿?”
  小貂道,“梅先生就是梅先生。我从记事起就在梅先生身边了,不过他好像不会动,过了很多年梅先生突然就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趴在梅先生肩膀上,他突然就说话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哈哈!然后我就一直跟在梅先生身边了。”
  狗子想了想,“那个梅先生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我厉害?”
  小貂一巴掌拍在狗子脑袋上,“梅先生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梅先生会不会打架,他脾气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人的。”
  狗子道,“我大哥就不一样了,看谁不顺眼,提刀就干!跟我大哥作对的人,要么都入了土,要么马上就要入土!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过多大的麻烦。这些年经历的事比我活过的那几百年还多!”
  小貂突然道,“哥哥好像是大家族的人。”
  狗子愣了愣,“才不是,大哥以前是种田的。”
  小貂摇摇头,“我有个本事,能看清迷障。你知道什么是迷障吗?人心,善恶,命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哥哥身上有个特别好看的标记,这个标记我以前在梅先生常看的一本书上见过。梅先生说这是个大家族还是什么大宗门的,听说很厉害的。”
  狗子感觉自己对纪行的了解还不如小貂,顿时面子挂不住,“那你说说,你能看清我身上有什么?”
  小貂脱口而出,“你啊,什么也没有!”
  狗子震惊地差点从天上掉下来,“什么?”
  小貂很自然地道,“对啊,不过你身上好像有条小蛇,还蛮厉害的,不过肯定不是你的。”
  狗子死活想不通,“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王者之气吗?”
  小貂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才没有!”
  狗子一颗心沉到谷底。他原以为自己是因为什么天赋秉异才能一直跟随纪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快他就摒弃了这些情绪,“本大王就算啥也没有,今晚上照样要把那些家伙打得爬不起来!”
  小貂嘻嘻笑道,“一定要加油啊!”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貂终于把狗子带到了一处峡谷。这峡谷名为一线天,森森寒气从峡谷往外冒,一棵松树歪着长在峡谷边上,像是被什么恶兽唬得跌了一跤。
  狗子从天而降,爪子狠狠拍在地上,顿时狂风肆虐,飞沙走石!
  “躲在下边的鼠辈!我回来了!”狗子怒吼一声!
  很快峡谷内溢上来阵阵黑气,从那黑气当中走出十几个妖兽。等到黑气散尽,不知何时峡谷上出现了一座小山,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盘羊。盘羊口吐人言,“小貂,带他回去吧,这孩子修行不易,别被玩死了。”
  小貂怒气冲冲,“昨天晚上是你们不守规矩!今天重来!”
  小貂大喊道,“我们只要公平!在叶叔叔那里小狼可从来没吃亏,怎么到你这里就处处碰壁!”
  盘羊一听她提起那叶叔叔,“那夜枭与鸦女狼狈为奸,处处挤兑我,小貂,你还是不要提他!”
  小貂大怒,“你信不信我给梅先生告了去告你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