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醒了。
  程湘微不可闻地松口气。
  正看好戏上头的秦霄，这才收回兴致盎然的眼神，带些讨好的回答斜坐床榻的周游：“周先生，怎么会。我不是怀疑李丫头，只是这小贱人说得有理有据，不屈不挠的，我这不领她来，让她死心，她不得闹翻天。”
  话说得好听。
  还不是自己怀疑。
  程湘翻白眼。
  小茹满腔委屈，扯着喉咙发出如同破锣的声音：“我没撒谎！她根本不是李娅！李娅有疤，根本不是因为救我！这个女人在撒谎，她脸上的疤，一定是假的！假的！她在骗人！我是真的！”
  那姿态，太像发疯。
  但虎隆还存一丝妄想。
  油头粉面的周游，带刀疤的古怪丫头，他都不喜欢！
  小茹这丫头长得一般，身材够味，要能有用，大哥许自己玩几天，不乏乐趣。
  彰显姿态的一巴掌已经扇过，虎隆便由小茹吵，静观其变。
  程湘镇定自若，款款走向周游，身子一软，栽进他怀里。
  额头蹭着他胸口，软绵绵撒娇：“小游，他们污蔑我。你还不知道，你爱的是谁吗？”
  “我爱的是你。”
  周游顺着她的话茬。
  小茹被忽视，心里不爽，憋了一肚子话，对上秦霄冷漠深沉的视线，忽的心颤。
  “老大。”
  靳西城跨入门槛时，房里正热闹。
  程湘依偎在周游怀里秀恩爱，小茹拿壮阔蹭虎隆胳膊，迫切地说着什么。
  应该是两相对峙，各执一词。
  秦霄占据最佳位置，冷眼看一室喧嚣。
  靳西城比任何人都清楚，粗犷、暴怒，刀口舔血的男人，绝非草包。
  “阿夜！”
  秦霄见靳西城，眼睛里有光，“你来了。”
  靳西城递上搜查来的证据：“老大，这是李娅的身|份|证。”
  这次程湘和靳浅意，倒是做了些准备。
  只是，他可以假装被这证据蒙蔽，秦霄未必。
  秦霄接过，看了暗沉证件上的照片，对照记忆里程湘的面庞。
  许久，他收起证件，凉淡的目光看向虎隆：“把她处理了。”
  处理。
  了结。
  小茹理解其中深意，浑身一激灵，也不敢挨着虎隆，想逃。
  她不该来的。
  没有搜集到明确的证据，她怎么敢到秦霄的地盘呢？
  那个可恶的“李娅”，明显训练有素、有备而来！
  虎隆抓了她李娅的软腰，“玩一把。”
  秦霄闭目：“滚。”
  事情算落幕。
  但程湘不敢放松警惕。
  周游轻拍她过于绷紧的后背，“饿了吧？”
  程湘配合地点头。
  秦霄再睁眼，仿若无事，笑容粗野，“走走走，一起吃早饭。”
  在走过石径时，程湘远远的，听到小茹的尖叫。
  不等她细细辨认，便只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程湘不愿横生枝节，紧跟周游的步伐。
  午后。
  秦霄要与周游谈事，除了靳西城，还有不少青年。
  程湘自觉退出，听从秦霄指挥，去厨房顶大厨准备晚饭。
  时间尚早。
  大厨还没开火。
  程湘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静静微风时而掠过的后院。
  草木葱茏，苍翠欲滴。
  “你听说了吗，二爷又玩死了个女人？”
  “哪个这么倒霉？”
  “好像是一大早自己送上门的，不知道哪里犯了二爷忌讳，玩得可狠。”
  “就二爷这些手段，谁遭得住！”
  “可不是，二爷折腾完，还扔给他几个兄弟呢。”
  “活活整死？”
  “可不……”
  忽然，身后议论的两个人，刻意压低音量，但她听得一字不落。
  这个女人。
  毋庸置疑是小茹。
  她想到了早上那短促的尖叫声。
  不过几个小时，就……
  想象到她们谈及的画面，程湘一阵反胃，酸涩的液体涌到喉咙。
  “这就怕了？”
  虎隆又高又壮，站在她面前，跟座山似的，极具压迫感。
  程湘抬眸，觉得他的注视阴沉且狠毒。
  恐惧抵消了恶心，她轻声：“还行。”
  虎隆冷笑：“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会让你比小茹更惨！”
  程湘答：“我拭目以待。”
  在虎隆目前，程湘嘴硬，但她终究是怕了虎隆，怕了秦霄，怕了这里的一切。
  接下来两天，她几乎与周游寸步不离。
  她不敢牵扯到靳西城，唯一能寻到丝缕安全感的，唯有周游。
  周游离开那夜。
  程湘神经紧绷，敷衍地露出笑，配合着秦霄的告别之词。
  他们谈得顺利与否，程湘没过问，只在意，即将与靳浅意离开棉岛这鬼地方。
  靳西城特别谨慎，就穿过一次话：一起走。
  待踏上邮轮，程湘便迫不及待地问周游：“浅意在哪？”
  周游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她比你安全。”
  弦外之音，仿佛是现在，尚未安全？
  周游领着她，疾步往前：“别回头。”
  程湘照做。
  庞然大物缓缓在海上航行。
  横穿邮轮后，周游带她上了救生艇。
  程湘利落跟上。
  救生艇驶远，周游专注之余，提醒她：“穿救生衣！”
  程湘扶稳座位，海风刮得脸疼，手臂也在颤抖，但她听从周游的，飞快地套上救生衣。
  心里的疑团。
  在摇曳的火光里，被揭开。
  那艘巨大的邮轮，变成了巨大的火场。
  火势滔天。
  火舌四处蔓延，堪堪追上救生艇。
  程湘吓得不轻，“周游，靳浅意呢？”
  周游答：“靳西城在，怎么会让她上这艘邮轮。”
  对不起，为了让秦霄相信，我和你，必须走这么一遭。
  “其他人呢……”
  在他们后面，陆陆续续踏上邮轮的，大概有十几个。
  周游说：“秦霄的人，不会死；我的人，能逃也会逃。”
  半晌，周游补充：“我只救你。”
  火光映照下，程湘脸上毫无血色，她缓了缓说：“谢谢你。”
  原来。
  秦霄要周游晚上走，是方便混入人，在邮轮上纵火。
  而周游应承晚上走，是为了逃生。
  程湘全程不知情，却因为周游，有惊无险。
  蓦地，她想起了惨死的小茹，唇瓣颤抖，“周游，是不是，小茹的事情，秦霄就怀疑我们了？”
  周游回答：“秦霄从来不相信我。他不信任何人。”
  能预见程湘的低落，他安慰：“程湘，棉岛的事，忘记就行。他们残暴，是本性，与旁人无关。”
  程湘漫不经心地应。
  周游有点担心她。
  再强大，毕竟做不到面对生死无波澜。
  直到，周游看到那艘轮船。
  他指向那炽白的光束，对程湘说：“薄寒声在上面。他在等你。”
  “什么？”
  程湘顺势望过去，星眸泛起点点微光。
  周游说：“如果不是他配合，我也不会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