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程湘想，总不可能，陆明镜刚好在这有约。
  程湘下车，怕旗袍刮擦受损，仔细托抱着，遮了半张小脸。
  幸好有石榴红的丝绸做遮掩，在与卫夫人和陆明镜擦肩而过时，陆明镜并没有发现她。
  卫夫人面容寡淡，穿纯白的旗袍，素颜，并未佩戴任何首饰。
  若不是旁边有个卖弄讨好的陆明镜，程湘一定相信，卫夫人是看破红尘的信佛之人。
  眼见两人相依进入某个包厢，程湘收回视线，按蓝甜儿的报信，找到应鹤年所在的包厢。
  “叩叩叩——”
  程湘敲门。
  “进。”应鹤年应该是享乐至极，声音里透着欢快。
  推门而入。
  包厢宽敞，假山矗立，屏风印着迤逦女子，温泉是滚滚涌动着活水，浓雾滚涌，云蒸霞蔚，颇为壮观。
  程湘关上仿古木门，暗忖：这种地方，确实养人。
  只不过，趴在池壁，享受蓝甜儿的按摩，时不时吃豆腐的应鹤年，不过是花钱糟蹋罢了。
  应鹤年听到一阵窸窣声，抬眼，“还有什么……”
  “特别服务”四个字，在看到程湘时，错愕中吞进肚子里。
  他怒目圆睁，“你来干什么？”
  程湘单手提起手里套着薄膜的旗袍，“蓝小姐在我这里定的旗袍，她说想要今天穿给你看，所以要我送来。”
  “是吗？”应鹤年肥壮的手推了蓝甜儿淤青的细腰，审视的目光锁住蓝甜儿湿濡的脸蛋。
  蓝甜儿讨好地笑，“是呀。我重新回到你身边，你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我了。我想要讨你欢心。你喜欢吗？”
  应鹤年冷笑。
  他老。
  他贪图享乐。
  但他还没老年痴呆。
  曾经，他最宠爱蓝甜儿了，甚至要绊倒从来畏惧的徐芳荣，真的考虑过娶蓝甜儿为妻。
  为她有那么一点像年轻的小舒，为她年轻貌美，懂事会玩，豁得出去。
  可她呢？
  她竟早跟应儒时在一起，纯真与爱情，都给了应儒时。
  最可恨的，她和应儒时这么不小心，给了徐芳荣这样当众羞辱他的机会！
  应鹤年越想越气，阴恻恻地盯了会蓝甜儿，忽然看向雾气濡湿，风情更添的程湘。
  程慎思住院时，他就觊觎这活色生香的美人。
  可惜未遂。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应鹤年心有不甘，畏惧薄寒声愈加滔天的权势，没再对程湘动过歪心思。
  呵。
  程湘倒自己送上门了。
  应鹤年重新趴在壁沿，吩咐蓝甜儿，“发什么愣，继续按摩。”
  轻轻的力道施展在肩颈，应鹤年喟叹之余，才悠悠对程湘说：“甜儿现在忙，这旗袍，你若有心，就自己试穿。”
  肥硕的手指遥指几乎透明的屏风，“就在那里换。”
  程湘心里啐骂：想得美！
  脸上维持笑意，“应总，旗袍是按蓝小姐的尺码做的，您诚心验货，得让蓝小姐试。”
  一声“应总”，忽然叫应鹤年品出未来。
  反手捞住蓝甜儿细滑的小手，应鹤年亲了亲，“乖，你去屏风那里换。”
  蓝甜儿低眉垂首，嗓音似裹了甜甜的蜜，“我听你的。”
  话音未落，蓝甜儿踩上台阶，脂玉般的身体，缓缓露出。
  程湘别开眼，应鹤年果然恶趣味，巴掌大的布料，能遮得住什么？
  蓝甜儿却浑然不知羞臊般，婀娜曼妙地走向程湘，拿过旗袍，又袅袅似烟地站在屏风后。
  “先脱，再穿。”应鹤年说，“别让你的湿衣服，脏了程小姐的旗袍。”
  程湘：“……”
  明明是他恶趣味，竟然甩锅给她！
  蓝甜儿却淡然处之。
  她知道屏风什么都遮不住，知道应鹤年在直勾勾地看，内心麻木，却还记得摆出更好看的换衣姿势。
  应鹤年短暂的宠爱与玩弄，应儒时最初的吸引与蒙骗。
  在她决定带孩子逃时，都变得无关紧要。
  待蓝甜儿娉娉婷婷走出屏风，应鹤年看直了眼，“甜儿，下来，继续给我按摩！”
  “好。”蓝甜儿软糯乖巧。
  应鹤年清楚蓝甜儿现在是做贼心虚，装给他看，不过享受是真，何必计较太多？
  大掌摸索在旗袍边缘，应鹤年双眼湿润地看向程湘：“程小姐，旗袍做得不错。甜儿该给你多少，我翻倍！”
  程湘阑珊敷衍：“您喜欢就成。”
  见应鹤年真不管不顾，程湘头皮发麻，胃里提前反胃，“应总，陆明镜找您买程氏的股份，允你什么好处了吗？现在陆明镜四面楚歌，你确定他有足够的资金？”
  “果然，你是为了程氏。”应鹤年恣意畅快，“湘湘，你多久没关注陆氏了？四面楚歌？你真当卫夫人是吃素的？”
  卫夫人？
  茹素、信佛的卫夫人，会因为陆明镜的喜欢，不管不顾地投入大笔资金吗？
  卫夫人为陆明镜动真格，这是程湘意料之外的。
  陆明镜没底线，短暂地哄过不少某某夫人，但都是利用完就扔。
  独独这个孀居多年的卫夫人，他哄了这么久，也换来了想要的支持。
  冷眼看程湘凝神苦思，应鹤年说：“湘湘，陆明镜给我的价格，别说你，程慎思未必出得起。陆明镜根本不是为了赚钱，想程氏易主罢了。你看不起陆明镜，可他呢？照样哄得深居简出多年的卫夫人为他砸钱。
  你生得花容月貌，怎么这么不懂变通？你若愿意，我现在就扒下甜儿的旗袍。我没几年了，钱多到一种境界就差不多了。你让我开心，我愿意把股份贱卖给你。”
  “应总，你相信卫夫人会给陆明镜钱，我也拦不住。”程湘眼神冷淡，“至于陆明镜，怕是真的给不出允诺你的那笔巨款。陆明择回来了，陆明镜在陆氏耍心眼的机会，早没了。我按市价买你的股份，今天交易，合同我也带了。你签字，稳妥保你余生享乐。”
  话落，程湘从包里翻出合同，放在镂刻花纹的木桌上。
  程湘冷冷清清地说“稳妥保你余生享乐”，应鹤年丝毫不怀疑，并且心动了。
  转念，他又觉得程湘来势汹汹，在诓骗自己。
  卫夫人、陆明择，都是她现编的谎言吧！
  掌心伸到应鹤年的方向，程湘晃了晃钢笔，“应总，签字，钱就立刻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