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儒法之争 墨家武林
作者:三个王爷      更新:2021-01-12 06:51      字数:4301
  第十六章儒法之争墨家武林
  他口中的老师名叫张端曦,是现今金国法家的大贤者,本是山东人,祖上是山东济南的一位大地主,家境殷实,不曾为吃喝忧虑,但是却与好友皆学儒学意图考取功名不同,此人偏偏专学法学,家中亲人及好友甚至不解。后来成年娶妻之后,便携妻子一起来到中都教学,意图重振法家学说。可是自从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入朝为官者皆为儒生,其他各家虽不至于传承断绝,却也渐渐没落。如今之世,除了少部分读书人勉强保存着法家一脉不至于绝传,已经没有人学习法家学说了,大多数法学之士只能写写文章,教教书本,勉强度日而已,也兴得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富农之家,否则恐怕连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张端曦来中都宣扬法学自然处处碰壁,普通学子不愿意学,高门大户懒得学,苦心经营多年却毫无建树,本想就此打道回府,却正好碰上了这位完颜世子,世子自幼便与其他人不同,喜欢结交奇人异士,别人喜欢的他未必喜欢,世人皆学儒学,他便偏偏要学法学,这才拜了这位张端曦为老师。
  不一会一身着汉装的老者慢步而来,一头黑发渐渐花白,胡须足有一手多长,面容坚毅,实乃大德之辈。完颜钰桢也不托大,连忙起身上前问候,“老师你来了,请这边坐。”侍女赶忙拿来一把椅子放在老者身旁。
  “世子容光焕发,想必是有什么喜事?”老者慧眼如炬,竟一眼便看出世子目前的心情。
  “哪有什么喜事,马上陛下大寿,京城之内鱼龙混杂,各个衙门都在加派人手以防不测,没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我便十分欣喜了。”完颜钰桢解释道。
  “哦,不过老朽可听说缘灭法师回京,据说他已经正式坐上了住持之位,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之事。”虽是老师,但张端曦亦不敢托大,世子毕竟天皇贵胄,在他面前只是以老朽自称。
  “老师的消息果真灵通,法师也是今天才刚刚回来,学生刚刚才回王府见过他。”世子说完,便将今天与法师的对话事无巨细,尽数告知老师,张端曦听得十分仔细,不时打断世子详细询问。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此事尽数说完。张端曦摸了摸胡须,也不说话,细细思考其中的合理性。
  完颜世子也不打扰,只是静待其仔细思量,让他好好琢磨一番。张端曦入这别院已经数载,对王府的情况以及世子的来历也有所了解,了解世子的秉性绝非甘于平凡之人,加之自己一直以来试图振兴法家学说却四处碰壁,正急需一位有权力有地位的人的帮助,故而多年来一直细心辅佐,只望其有朝一日荣登大统,可以助自己了却多年心愿。
  “世子觉得如何?”
  “我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正想向老师讨教一番。”
  “组织底层武者,控制武林势力,再徐徐图之,思路的确不错,缘灭法师身为武林之人,能想到此等方法却也合理。但武林却是把双刃剑,可伤人亦能伤己,还望世子小心。”
  “请老师赐教。”完颜世子听闻此言,立刻起身拱手说到。
  “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是世子应当听说过。”未等其回话,老者又接着说道“世子可知真正统治天下的是何物?世人只知皇权,儒生总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世人便真以为这皇帝是天下之主。缘灭大师近了一步,看透了这天下统治的本质,明白皇权不过是供在桌上的佛像,供人观赏而已,说的难听点,皇权不过是一个屁,真正统治天下的是那些遍布各地的士大夫地主,这种说法是对的却也不完全对,倘若士大夫地主集团真的有如此大的能量,完全可以架空皇权,建立一个如同蒙古忽里台大会一样的士大夫地主会议,对抗皇权甚至彻底压倒皇权,将皇位继承纳入会议的权力之中。而事实上呢?他们完全做不到,只要皇权不是昏了头的针对整个士大夫集团作出不利举动,那么皇权近乎不会受到任何限制。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现象了?法师只考虑到制度原因,却不曾考虑这里,”
  说完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是思想。法师有句话说的好,皇帝的权威,来自于天下人的认可,当天下人都认为皇帝是天下之主的时候,那么皇帝就是天下之主,反之亦然。天下人为什么认可,那是因为他们的思想中认为皇权至高无上,虽说地主乡绅才是统治天下真正的主人,但是当他们的属下甚至于他们自己都认同皇帝的权威,那皇权便可以压制他们,对他们生杀予夺。可以说思想才是统治天下,维护皇权的真正力量,在普通人看来这思想便是儒家礼法,它已经深深根植于天下士人的脑中,无论他们做什么想什么,哪怕是他们深深受害于皇权,但他们却仍然服从于皇权,也真是可悲可叹。但其实这略有些偏差,儒家所说为礼教而非礼法,这法指的却是我法家学说。礼是礼,法是法,礼教人行事,法禁人行事。”
  “在汉武帝废除百家独尊儒术之前,在春秋战国之时曾经诸子百家并行,各有千秋,儒家与法家兵家墨家一样,只是其中普通的一种,并未显出其独特之处。兵家为争夺天下之说,便不多说了,墨家被武林人士视为始祖,讲究兼爱非攻,天下众生平等,与佛家的学说倒有些许相似,这或许也是缘灭大师倾向于平民武林的原因,但墨家学说却从未被统治者接受。”
  “而儒家与法家却是真正治天下的学说,儒家讲究的是仁,希望万民守礼教。仁通俗的说便是以和为贵,希望大家放下争端,讲究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关注道德人心,却不讲究惩戒,守礼教是要求世人认清自己的地位,不可逾越礼制,君是君臣是臣,臣不可为君,君不可为臣,讲究臣子对君王单方面的效忠,君王却不必对臣子付出。而法家不同于儒家,法家认同的是有错必罚有功必赏,世人皆要守规矩。要求人人皆可为国为家立功受赏,提高地位,守规矩,父慈则子孝,无人有特权。由于儒家更利于皇权的加强,故而才会出现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至此儒家独大,专为皇权背书,改变世人的思想理念,儒家与皇权互相勾结,一步步才到如今的地步。但事实上统治天下并非完全依靠儒家礼教,还要靠法,这才是儒家礼法。儒家讲究仁,但汉朝之时,民风彪悍,多有百姓不服朝廷统治,这种情况下,光讲仁是没有作用的,必须用严刑酷法才能令他们臣服,因此汉朝表明虽独尊儒学,却使用酷法治理天下,这种思潮一直延续至今,只是酷法有所缓解,不再过于严苛。故而有些人说如今天下思想,儒外法内,但我却觉得是以儒压法,儒学为体,法学为用,法学沦为儒学的工具。”张端曦感慨道。
  “儒家常有腐儒,法家亦有酷吏,二者似乎谁也高贵不了多少,为何却说法学沦为儒家的工具。”完颜钰桢不解的问道。
  “其一,儒学更利于皇权的加强,法家却企图用规则压制皇权,故而科举制度大量选取儒生,朝堂上的文官几乎皆是儒生,他们张口闭口皆是儒家圣人之言,而法家,只剩下了一本大金律例,可这死物又怎斗得过活物。其二,这与儒学和法学侧重点不同,儒家法家虽皆为诸子百家,但时移世易,朝代更替,统治万民所需要的也在改变。儒家侧重思想,开始教化万民,潜移默化的改变世人的意识,将他们的思想根植于天下万民的脑中。而反观我法家呢,却只注重那些律法条文,妄图用那些严刑酷吏稳固法家的地位,但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极其愚蠢。”
  张端曦突然仰天一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敢问世子,倘若有一人伤人身体,致人残疾,乃至于杀人,此人是否有罪?”
  “当然有罪,毫无疑问。”
  “不错,依据律法,此等行为必将严惩,但是世子请看,这天下汉人,有多少父母硬生生将女儿的双脚勒断,名为缠足,他们可曾受到律法的惩处?儿子杀父亲大逆不道,父亲杀儿子却理所当然,这又是什么道理?。”世子闻言一时语塞。“明明是伤人身体,夺人性命,百姓不仅不反对,却争相效仿,律法更无法惩治,将善恶对错深根于世人脑中,这便是儒家的高明。反观我法家只能以对错断赏罚,可什么是对错,却是儒家说了算。如果说我法家是在地上跑,那么儒家便是在天上飞,法家用的是拳脚,儒家用的就是弓弩。如此看来,我法家输的倒也不冤。”
  “还有这墨家,墨家以侠者著称,被当世武林大侠视为祖师爷,在理念意识上却有相似之处,讲究众生平等,好主持天下正义。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但儒家比较高明,虽乱法禁却掌控天下舆论,为自己寻找合理性,为天下人所接受,但墨家大侠却不同,侠者虽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却只是空有一番武力,既不掌控天下舆论,又经常扰乱官府秩序,自是为朝廷所不容,不过好在大多身居高山密林之中,抑或伪装成乡绅地主,只有极少数在城中活动,故而朝廷也无法针对他们大举剿灭,而且天下武者虽多,却不是每一个都认同墨家侠者理念,甚至很多武者还服务于朝廷,官府,朝廷即便想狡辩,也无法将他们分辨出来。”张端曦说完这么多,终于停下来喝了口茶,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看来历代王朝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其实各家学说并未完全断绝,只是被儒家压制罢了,就是不知有没有哪家学说能逆势而为,发扬光大的。”完颜钰桢调侃道。“兵家在军武之人当中仍受重视,虽在宋国不受待见,不过在我金国倒还过得舒服,至于道家学说,现如今已经变成道教,成了一门宗教与佛教并驾齐驱,倒真让人未曾想到。”这老者又细细评价了几家学说。
  “那老师你所说的双刃剑又是什么回事?”
  “世子想通过掌握武林力量图谋大业,但世子须知,武林一向以墨家为祖师,虽不知他们俩是否有传承关系,但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儒家法家尚可为皇权所用,但墨家武林却最反皇权,甚至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讲究人人生而平等,甚至代替官府主持公义,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剑,而是思想。墨家有武力,有思想,敢问世子,这股力量若是做大,世子身为皇权的代表,能否压制他们,倘若有一天他们要废除皇权,以墨家治理天下,世子又能如何?”完颜世子听完略有所思,低头不语。张端曦见此又接着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一人的论断,以世子现今的情况讨论这些实在过早,况且世子天资聪颖,深谋远虑,到时候或许会想出解决之道。”
  “哪有那么容易,现今之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倒是今日多谢老师指点。”
  “这老朽可不敢当,为人师表自要倾囊相授,况且世子本就天资聪慧,若细细揣摩也必能看出其中端倪。”老者谦虚的拒绝了,并委婉称赞了一下世子。
  “对了,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老师指教。”
  “世子请讲。”
  “老师身为法家大贤,多年来亦一直教习在下法家学说,可为何一再告诫我在外行事先守金人习俗,再遵儒家礼教,第一个还好说,但这儒家礼教似乎与先生所学背道而驰。”
  张端曦闻言苦笑了一声,“世子可知老朽这些年来在中都宣扬法学,为何处处碰壁,毫无建树。就是因为皇权独尊儒术,科举只考儒学,世人若想为官只能学习儒学,自然对法学嗤之以鼻。若想改变天下,须先适应天下,世子若想有朝一日成就大业,必要严守儒家礼教受天下儒生的支持。其实令老朽不解的是,以世子的身份本就该学习儒学,却为何对法学情有独钟。”张端曦答完又反问一句。
  “只是个人兴趣罢了。”完颜钰桢随口敷衍道,似是不想认真回答。老者也识趣,并未继续询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