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离开牢房之后也向法师交代了几句，慢慢就来到了凉亭之中。
  “这几天别院就请大师多劳心了，还有那个贼首，既然已经疯了就直接绑了送到镇武殿去吧，免得他们找上门来。”
  “贫僧尽快就会安排的。”
  “还有，大师觉得以后像这样的魔道人士能否收为己用？”
  “世子是想把这二人收为己用，对吧？”见世子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大师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二人莫说不是魔教中人，即便是那又如何呢？世子可知这魔道正道的来历？”
  “只听这些武林经常挂在嘴上，却不知其中所以。”这完颜世子从小就呆在王府之中，稍微长大以后虽说建立别院但也只是同一些权贵子弟交流，而结交武林人士只是近两年的事，也只在他们口中偶尔听说过一些。
  “这还要从武林的起源说起，武林人士一向以墨家为祖师，虽说在思想上有些相近之处，但其实二者并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至少贫僧从未听说任何门派有得到过墨家传承的证据。他们起初只是远离朝廷统治中心的一批人，要么在大山之中，要么在水泊之上，但他们又不是世俗乡绅一般以血统为纽带的亲人，彼此之间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宗法制度的约束，根本无法找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长者作为家主，于是干脆互相结拜成为异姓兄弟，再推选一位大家比较认同的人作为老大，但这种地位无法传承，大家认同一个人，但未必会认同他的儿子，于是一旦等他死去，便会由大家再推举一个新的人来作为领导者，只有后代极为出色，才有可能子承父业继承地位，大多数人都是挑选优秀的徒弟作为自己的传承，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大师款款道来，将这武林门派的起源细细说来，倒也是让世子大涨了一番眼界。
  “推选！这倒是有尧舜禹公天下的味道。”世子此时玩味的说了一句，在夏朝建立以前天下还是公天下，氏族首领以禅让制选择继承人传承地位，直到夏朝建立，公天下变为家天下，父死子承的宗法制度开始确立，这才有了他们这些皇族皇位继承的理论根基，否则当今皇帝驾崩之后估计就轮不到他父王六王爷了，因此他对这推选之法并不感冒。
  见世子如此他也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开始解释魔道正道的形成，“确实，这也是武林与朝堂不同的又一大特色。但也仅此而已，新的掌门一但选出，在门派中的权利其实并不比世俗皇权小多少，无法无天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武林和朝廷都是一样的，都是人组成的，是人就有私心，就有利益。就比如宋国和金国，二者之间不仅在战场上刀兵相接，更是在舆论上互相攻击，金国私下里经常称宋为贼宋或者蛮宋，视其为蛮夷，而宋国私下里也称金为蛮夷，都认为自己是正统，对方为夷狄。武林也是一样，不同的是武林有大量门派，并非一个整体，所以他们就结为同盟，自封正道，将那些与他们利益相悖的门派视为魔道。”
  “他们说别人是魔就是魔，谁给他们的权利，那些魔道也就心甘情愿的做他们的魔道，背受这个骂名。”世子不解的指出其中的疑惑。
  “他们当然不愿意，但他们根本无法抗拒，世子刚刚问是谁给正道权利的？是朝廷。对于朝廷来说安抚天下才是重中之重，只要这些门派不公然反叛朝廷，不管他们是不是遵从儒家礼教，忠于君主都不重要。不过真正的原因的是这些武林门派不仅是基层的统治力量，更是远离朝廷的掌控，发兵讨伐他们难度太大得不偿失，即便能够成功只要朝廷的力量退出此地要不了多久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力量，既然如此朝廷必然会采取其他方法。那便是分化瓦解。”大师从棋盒中拿出一把棋子，将他们放在棋盘上一一单独推开，各自远离对方，散落在棋盘各处。
  “敢问大师如何分化瓦解？”
  “这些武林门派虽然居于高山湖泊之中，易守难攻，但同样环境恶劣，物产匮乏，根本无法养活太多人口。若想有生存发展只能走出来，这就给了朝廷机会。”
  “大师是说招安他们，就如同当年的梁山贼寇。”
  “招安？他们也许这么想过，但朝廷哪有如此多的官职封赏他们，大多不过是给些活路，不管是经商还是耕地，只要他们不闹事便可。通常在某一地都会有不止一个门派存在，朝廷会从中挑选一两个容易控制的门派加以扶持，他们会渐渐把持附近的财路，但同时其他门派却被断绝了财路，为了活下去就经常与前者发生冲突甚至去干一些杀人劫货的勾当，朝廷便顺水推舟将前者封为正道，后者便成了人人唾骂的魔道。各个武林门派从此便忙于正魔斗争，巴结朝廷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来惹事。所以其实魔道并不是他们真的心狠手辣，只是环境使然，为了活下去而已，正道也未必如他们所说的行事光明磊落，贫僧就知道一些正道私底下也干一些不法的勾当。”
  “这方法听上去不错，但如此一来朝廷就不担心万一正道中出了一个有手腕之辈，利用手中的资源整合那些魔道图谋不轨吗？”
  “朝廷之中当然也有大能之辈想到这个问题，其实这很好解决，只要严格控制他们的财源便可以了。绝大多数武林门派最多不过几十上百人，只要控制他们的财源让他们只能养活这么多人就好办了，倘若门派掌门想去整合魔道，数量少还好说，数量一多只怕自己都不够吃，哪还有能力图谋不轨。当然也有极少数门派能有成千上万，他们要么是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要么就是其掌门确实有些手段能够整合如此多的人力，而且地方官员玩脱了让其趁机做大，但一般还是会受困于财力不能长久，就如同世子所说的梁山好汉，宋江最后接受招安是不是他的本意不太清楚，但是水泊梁山的产出确实不能养活如此多人，一直是靠以战养战抢劫周边州县支撑，这已经背离了侠义，与土匪无异，而且成员背景不同以至于后期人心向背，早晚会失败，还不如有些本钱的时候赶紧接受招安。”
  “原来如此，朝廷果然想得周到，驱虎斗狼，让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连本世子都不得不佩服当年那位想到此等方法的官员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谋略历史上已经不知被用了多少次，如若世子处在当时的位置，也能想出这种方法，谋略与武功相似，没有谁能稳赢谁，更多的是形势比人强。”
  “不错，形势比人强，大势已成，再精明的谋略也无济于事。但是大师说这么多与我能不能招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世子莫急，既然这正道魔道都是朝廷搞出来的，您又贵为金国世子，帮他们在朝廷中上下打点一下，这魔道不就洗白成了正道，相反正道也有不干净的事，稍加放大也可以成为魔道。”大师捏了捏胡子不以为意的说道，似乎在他看来这正魔之分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哪有这么容易，如今不比当年，正魔已分，魔就是魔，必然遭天下人唾骂，也不会受朝廷待见，而且万一行什么不忠不义之事被官府拿住，就算是本世子也无可奈何，如若强行出头恐怕还会引火烧身，毕竟王府里那位可是时时刻刻盯着我的，大师不是不清楚吧！”这世子对大师所说并不是太认同，立刻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不错，朝廷既然已经将他们定为魔教，若没有大事件大好处自然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但这其中却也有可操作之处。”面对世子的质疑大师立刻开始解释，“关键就在于信息，大金国地域辽阔，东西南北相距千里，在一地方犯事，只要逃至他地就很难追捕，毕竟画像所画根本无法识别，只有靠路引为凭，熟人互保。而这路引和熟人最是好的，有不少武林门派暗中投靠世子，世子只需传个话让他们代为准备好路引和熟人，一切就好了。即便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世子也可以置身事外，保全自己，毕竟谁也没有办法证明是世子所为。”
  “大师果然机智，此法虽好，但如果可能还是要尽量将魔教洗白最为稳妥。”世子对大师的方法虽然表示赞同，但仍然觉得若有可能还是用最保险的方法。“毕竟即便是魔教，也多是环境所迫才做出不义之事，总要争取百姓的同情才好洗白，做反派也要做得有理有据才行，是吧？大师。”
  “世子说得好，即便是反派也要有理有据，当真说得好。”
  “这几日我还要到各个衙门去处理一些事情，估计要麻烦大师在这里多坐镇几日了。”世子说完便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是，别院之事请世子尽管放心。”老和尚也站起身来恭送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