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她想，这样就知足了，只要程婉儿肯对她好些，让她回来吃饭，她就有了家的归属感。
  季如琛一个人回了宠物店，进门金豆儿就扑上来冲他亲热的汪汪叫，似乎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去去去，大笨狗！”一把抓下头套，他大口呼吸了新鲜空气，然后如愿以偿地抱起旁边的水壶将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
  终于……
  忍着口渴，还有饥饿，一直到现在，他完全可以去挑战吉尼斯记录了！
  脱力的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不知第几次被汗水浸湿的上衣，这紧贴着身体的黏腻感实在是让他不适，可他又实在是不想站起来去洗澡。耗费的力气太多，他这会儿两个腿肚子都打哆嗦，实在是担心要是晕倒在浴室里没人发现他怎么办。
  那么在程曦带着他的蟹肉煲回来之前他要做什么？
  闭着眼睛努力的想，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面容平静，旁边一直蹲坐着的金豆儿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他，“汪？”
  这个奇怪的人来在干啥？
  半晌没动静，金豆儿急躁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绕着季如琛转了一圈，用舌头试探着去舔他垂落在一边的手。
  平时每当他这么舔，这人总会一脸嫌弃外加鄙视的将它整条狗都丢出去，然后拿着肥皂狂洗手。但这会儿他得寸进尺的舔了这么久了，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忠实的金豆儿整条狗都慌了，连忙凑在季如琛的脑袋旁一声声的叫唤，那声音若是换成人声，便是如泣如诉，闻者无不心酸落泪。可它毕竟是一只狗，于是发出来的声音就成了“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季如琛睡得很沉，听见这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十分敷衍的挥了挥手将自己耳边纠缠不休的蚊子给撵走，兀自睡得香甜。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还砸吧砸吧嘴，金豆儿的小眼神立刻被这动作给吸引过去。
  “汪？”
  刚还动了，那就是还活着？
  吃什么呢？
  程曦提着保温桶急急忙忙赶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季如琛斜躺在沙发上，金豆儿用两条前腿站了起来，整只狗都趴在他胸口，正用湿漉漉的黑黑的鼻子在他嘴巴周围嗅来嗅去。
  “哦……天哪，金豆儿，你给我下来！”
  程曦胡乱把保温桶丢在桌子上，都没站稳就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成功的分散了金豆儿的注意力，这只狗便维持着趴在季如琛胸上的姿势，转过了脑袋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你最好快点儿下来，不然等会儿他行了，你是会被他烤了吃的！”程曦小声的威胁金豆儿，后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的话的可信度。
  它的爪子搭的那个地方可以说是十分碍眼了。
  程曦眯起眼睛，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季如琛不宜出行，他见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拼命地占他便宜，程婉儿也是金豆儿也是。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程婉儿会摸季如琛是因为他穿了玩偶服，还有这是他们排练好的一个哄程婉儿高兴地表演。她一直在赌气，觉得自己母亲占了季如琛的便宜，所以那句早就准备好的“生日快乐”她都是放到了临走时才说。
  她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火气点全部归结为之前奇怪的东西在作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混进了她的脑海，她的意识，她的思维，她的全身上下每一寸经络。导致了她现在只要看见一个不相干的人碰季如琛，就会来气。
  是不是她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碰触？
  “汪汪汪汪汪！”金豆儿趁着她发愣的空隙跑到了放保温桶的桌子下面，使劲儿地仰着狗脸往上瞅，它太想知道这浓郁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好吃的散发出来的，比它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好闻。
  程曦无情的用脚把它拨拉过去，“你有你的狗粮，不要肖想人吃的东西。”金豆儿十分不配合，两只狗眼哀怨的朝她看着，似乎在问你是不是不爱狗了……
  “没用的，我这是为你好，你吃了这些会生病。”她板着脸教训它。
  金豆儿如今看起来这么强壮，皮毛这么油光水滑的，全部是狗粮的功劳。曾经她也心软过，每当狗狗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时，就忍不住给它吃些自己喜欢吃的，结果，她的好心成了它的劫数，它开始频繁的掉毛、拉肚子、呕吐，甚至有段时间因为缺钙还站不起来过。
  现在它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她却不行。
  历史是用来反思和记忆的，她深谙这个道理，所以自然要严格控制它吃人类的食物。
  季如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蟹肉煲曾经被一只狗子殷切的惦记过，他是被香味唤醒的，在意识还未回笼之际，他的唾液就开始了大量的分泌，等他醒来，口水早已泛滥成灾。
  形容他是从闹灾荒地区逃难过来的人也丝毫不为过。
  眼睁睁的看着他吃到第四碗米饭，程曦终于拦下他，劝道：“我知道这很好吃，但是你今天吃的太多了，再吃下去你会无法消化的，等等再吃，如何？”
  “不，等等这些就会进了金豆儿的肚子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朝角落里虎视眈眈的狗子瞥一眼，季如琛警惕的护住了自己的饭。
  看他这么幼稚程曦真哭笑不得：“晚上还是你的，它们都不能吃这些。你今天做的非常好，我妈特别特别的喜欢你，所以她专门做的多了，我也就多带了一些回来，本来就超过你的饭量，所以不要再吃了。”
  原来如此。
  季如琛这才被说服，恋恋不舍地看了还剩下的几只鸡爪，还有蟹腿，这才接过了程曦递过来的纸巾慢悠悠擦嘴巴。
  嘴巴……
  完了，程曦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盯着他的嘴巴，想着刚金豆儿可是把这周围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自己的气息，要不要告诉他呢？
  跟金豆儿对视一眼，她仿佛看见了红烧狗腿，清蒸狗头，心想还是算了吧，为了避免这两道菜出现在自家桌上，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跟个小媳妇一样勤快的程曦季如琛还是头一次见，不使唤他，对他这么好，不但伺候他吃饭，竟然连他无意间说过一次喜欢的蓝山咖啡也给顺路买了来。
  喜滋滋的享受着饭后咖啡，他惬意的眯着眼，修长的两条腿伸直，高高的直接靠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以往这种动作也都是会被数落的，可这次程曦破天荒地什么也没说。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的到来遮挡住了一部分落在季如琛脸上的阳光，这让他十分敏感的睁开眼看过去，刚好跟程曦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坦荡荡的目光，季如琛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有事？”
  程曦点点头：“有事。我在经过了这么多天之后，觉得之前我对你有偏见，我很抱歉会对你有这种看法。”
  哦，这是要来握手言和的吗？
  季如琛立刻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从善如流的点头：“没关系，之前我也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那个，谢谢你收留我。”
  “……”他抢了程曦接下来要说的话，场面一度十分冷硬。好在金豆儿又适时的插嘴，“汪汪汪！”
  “别理它，我们不理它的时间久了，它想要求关注而已。”程曦迅速说。她十分了解这只傻狗的脾性，对她来说，只要不破坏家具，它想怎么叫她其实都没意见。
  “那个，我也想跟你说，很谢谢你这次帮我，要不是你帮我，恐怕我永远都不会跟我妈妈这么亲近，要不是你支持我，给我勇气，大概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做到底，还跟她一起吃饭，这在之前，是我从不敢做的事。”
  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说完，程曦抬起眼，冲季如琛笑笑。
  这在之前她从未跟他说过，可突然就想要说了，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何。
  仿佛注视着他的眼睛时，她总会有无尽的勇气，那双狭长的总会给人一种疏离感的眼睛，在她看来却是洋溢着温暖的力量。
  季如琛没说话，程曦有点儿失望——她也是头一次试着把自己的事说给别人听，怎么就没有任何的回应呢？
  “总之，很谢谢你，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你可以在这里住下，住多久都可以。有你的陪伴我很感谢，你很好，我们以后和平相处吧。”
  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该有点儿回应了吧？
  “咳，”万万没想到，季如琛说出来的第一个字是，咳。
  显然当事人自己也没料到，他露出了一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纯真微笑，“没关系，不要谢我，之前就说过，这是我应该做的，是为了嘴贱应该付出的代价。”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明白。
  总是没料到报应总是特别快。
  “那么，”他忐忑的问，“你妈妈知不知道玩偶里面的人是我？”
  要知道的话，也就表明她接受了，是不是可以以后都正大光明的去蹭饭？
  他深层的意思程曦get不到，耿直的孩子到现在还在纠结程婉儿在他身上乱摸这件事，闻言立即否认，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没有！”
  这话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季如琛心里最后的那点儿念想……
  只能安慰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罢了，他摆摆手，“以后我还会陪你一起去找你妈妈的，毕竟她对你生气的因素里，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在，既然你说我能给你勇气，那我自然就不能吝啬了，我都会陪你的。”
  “真的？”这话让程曦又惊又喜。
  “嗯，毕竟要对得起你给我买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他知道这次不需要再省着喝了，恩人嘛，就是要他说什么她做什么的，看来他距离能天天喝上咖啡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他不知道，男人无意之中的耍帅总会让女人沉沦。
  就像现在，他善解人意的一句话，还有他对于程曦的过去选择了不闻不问，等于说是变相的一种尊重。
  这种尊重在国外有个十分应景的名字叫，绅士。
  程曦并不怎么了解国外的文化，但她知道她被此时洒脱的季如琛给迷住了。他就这样随意的翘着腿躺在那儿，她竟然生不出一种反感，有的只是感概——
  岁月静好。
  她喜欢像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时常会想，就这样，两个人，一堆猫猫狗狗，其实也挺好。
  程芝在下午时敲响了房门，她拎着个大蛋糕，专门挑选了程婉儿喜欢的口味，上面还画了一个萌萌哒的卡通狗，写着“祝妈妈生日快乐”。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她已经想好了，等见到程婉儿，她就跟之前一样撒娇，说几句软话，再跟母亲道歉，她一定就会原谅她了。
  没有她程芝过不去的坎儿。
  再不行的话，不就是去关心关心程曦吗，她就每天去她的宠物店里晃悠一圈，总行了吧？
  “吱呀”，门开了。
  程婉儿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站在门口。
  程芝在门打开的瞬间便捧起了大蛋糕，挡在自己的脸前，然后大声说道：“妈，生日快乐！”
  “……好好好，同乐同乐！”
  程婉儿乐呵呵的说完，便接过蛋糕走了进去，程芝亦步亦趋的跟上，耍赖的拖着她的腰，撒娇道：“妈妈，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啊？”
  “怎么对你冷淡？我一直都是这样啊。”程婉儿笑着摸摸自己腰间那只手，脚步却是不停，只管往前走。
  程芝一愣，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以往，她这么一搂，程婉儿马上就会迁就她，停下来母女二人打成一团，可今天怎么这个反应？
  刚要说话，突然闻见屋里有股熟悉的香味，她皱起鼻子闻了闻，程婉儿见状笑骂她是“狗鼻子”。
  下一刻程芝却变了脸色，“妈，你做了蟹肉煲？”
  “对啊。”程婉儿没有任何的隐瞒。
  “怎么不叫我！”程芝马上不依了，“明明知道我最喜欢蟹肉煲了！却不叫上我！知不知道我中午吃的是什么！”
  “今天上午是曦曦来了，给买的螃蟹鸡爪还有鱿鱼，让我给做的，”程婉儿淡淡说道，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