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山轻轻将竹丝杯擦拭，将茶具收好，正色道：“此处简陋，招待不好师妹，请随我去到小苑。”
  徐容山风度翩翩，声音悦耳，大家教养，诵命忍不住多看两眼，只觉得自己的师傅果然很糊涂。
  诵眷似笑非笑的看了诵命一眼，对着徐容山说：“师兄有没有礼物？”
  徐容山若无其事的看了诵眷一眼，暗道：“果然是他收的徒儿，这般模样，不就是和他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容山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斑斓的扳指，右手靠近左手无意识的转动扳指，笑着答到：“自是有的，等到了小苑自能看到。”
  诵眷哈哈一笑，一手拍在徐容山的肩上，触手一片丝滑，隐约有着半许香气。
  徐容山稍微移动一下肩膀，肩膀就像鱼儿一般从诵眷手中逃离，对着这般和师傅一般模样的慵懒的人儿也感到无奈。
  徐容山将诵命拉倒身前，仔细看了几眼，越发喜爱，诵命身上的血腥味混合着她本身的气息，让徐容山怀念起以前的日子。
  徐容山将诵命身上的书箱取下，顺便将书箱丢给诵眷。
  神气十足，一气呵成，书箱在诵眷怀中嗡嗡作响。
  “接着。”徐容山道。
  诵眷看了徐容山两眼，不屑的将书箱背在身后。
  徐容山看到此景，慢条斯理的说答：“当年和你师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规矩，上面传下来的规矩，可不能在我手里坏了，那可是欺师灭祖的大事。”
  门口的旌旗，上面富有说不得道人的风格——大字下面刻有小字。
  徐容山顺手扯了下来，稍微一用劲，就四分五裂顿时化为灰烬。
  诵眷看着徐容山，笑着摇头道：“徐师兄，慢点。”
  长日在空，炙热在身。
  诵命跟在徐容山后面，突然向徐容山道：“何为修行？”
  徐容山脚下一顿，沉思半刻道：“若是对于道宫诸人来说，不外乎是三个方面，自由，诸有，超脱。”
  诵命思考一会道：“知风之自，知微之显。”
  徐容山将诵命手牵着，道：“当年我问师尊之时，他道：自疏濯浊于污泥之中，此乃自。由，自也。师妹说的也不差。”
  徐容山看着珏山，又道：“对于我来说自由在一起，才是自由。”
  诵命沉思了半天，抬头又问：“何谓诸有？”
  徐容山道：“有自便有诸有，有诸有才有超脱。修行便是由心，快意纵横。”
  阶梯绕着山腰匍匐前行，诵眷牵着老马走了百步，老马归西了。
  老马先是前腿抽搐，跪在地上，口吐白沫，而后后腿无力，侧摔到地上，马鬃触地，双眼安详。
  诵眷牵着马，从老马上拿下书箱，将其背在身后。
  诵眷看着诵命的脸，笑道：“修行便是为了长生。”
  诵命轻轻的挣脱开了徐容山的手，往着诵眷这边来：“这不是修行。”
  诵命摸了摸老马的脖子，确定老马死后，她站了起来——将老马尸体扛在身上。
  徐容山转动左手无名指的扳指，和颜悦色的对着诵命说：“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将它埋葬。”诵命说道。
  “它就像我们，身不由己，感同身受。”诵命道。
  徐容山轻轻一挥，山涧之中正好多了可以埋葬马尸的深坑。
  诵命将其埋葬在其中，看着诵眷，眼中多了更多的柔情。
  …………
  珏山，徐容山一袭青衫，大大方方的走在最前面，丰朗神俊，长发飘然，眼中进了一抹夕阳，顿添雍容华贵。
  其后诵命踏着轻快的步子，粗布麻衣，略有破损，皮肤黝黑，粗糙，个头仅仅一米来高，脸上愉悦的笑着，紧紧的跟着徐容山。
  最后距离他们二人的数百台阶外，有一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发丝凌乱的少年，背负两尺的书箱一步一步的前进。
  诵眷疲惫不堪，眼神却是神采奕奕，看着无尽的青石台阶，心中自有豪气。
  青石台阶徐徐入了山腰，抬头一望，百米高处，就是蜿蜒回来的青石台阶，其中相隔不过是嶙峋怪石，危岩松壁，隐约能看见三四棱角分明的青石台阶。
  珏山，岳麓书院，凌驾于此世，皇权富贵对于它来说，如蝼蚁一般。
  爬了一天的山路，徐容山脸上越发神采奕奕，终于在日薄西山之时，望着无穷无尽的阴影，笑道：“任狂风暴雨，任尔虞我诈，自是心中一口气破开。”
  回头望见气喘吁吁的诵眷，脸上却毫无变化，依旧如开始之时，心道：“越来越像章太戈。”
  徐容山轻轻走到诵眷面前，诵眷笑道：“师兄是要带我们上去吗？”
  徐容山答道：“当然。”
  一段丝绸将诵眷卷起，徐容山怀中抱着诵命。
  天色静谧，夕阳落幕，春莺脆脆的啼了一声，传遍空旷的青石台阶。
  清风，明月，丹青心。
  巍峨，雄壮。
  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