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变
作者:城雁      更新:2021-01-17 17:51      字数:2249
  街头偶遇的双方,客客气气地互相道了别,母女两自往金牛湖的方向而去,而穆猎和张芸,则继续巡街。
  穆猎在王府已是呆了多年,张芸的亲事,他也多少知道一点。但张芸方才的态度,让他既感稍微意外,略一思索,又觉得是在可以想象的范围内。
  毕竟,张芸也勉强算的上是一个抢手的准女婿,在长安城居住期间,的确也有几户殷实的人家,想将自家的闺女许配给他,只不过,听说他早已定亲,这才作罢不提。
  看如今张芸的意思,大概是有了悔婚的苗头,穆猎一向性情直率,心内藏不住事,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待回头遥望公孙夫人等已走远,穆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芸,如今我们都已回到杭城,看眼下这光景,恐怕是要常住了,依我看,你也该成家立业了,何不跟小侯爷讨个差事,娶了那位公孙莹姑娘,大家就此过起来,岂不是很好。”
  若是别人说起这个,张芸一定心下恼怒,觉得那人一定是幸灾乐祸,不过,若是穆猎,则另当别论,说起他的浑家,也称的起相貌平凡,可是,他们成亲多年,彼此相敬如宾,恩爱不减,甚至于连争吵,都不曾听说。
  所以,他这么说,从他那里的想法出发,也是一番好意,因而,张芸只是奇道:“穆兄认得那位姑娘?”
  穆猎见他疑惑,料想文人心眼一向很多,就解释道:“也不算认得,她是个闺阁千金,往常也要避些嫌疑,我只听说,多年前,她的容貌不知为何,有些毁了,有人说是因为跟随她爹娘到泾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吸了什么毒气,末了,那个丑姑还牵扯出什么鲤鱼,什么龙来,杂七杂八的,也没有个准信儿,当时还请遍了各地的郎中,闹得沸沸扬扬,人仰马翻的,我那时还未入京,侯府和远风镖局又在同一条街道上,所以大略知道了些。”
  他说的,确实可信,他也是这两年才到长安城担任护卫的职责,前些年,的确都在杭城里,故而,张芸也不疑有他,只“哦”的一声,也不多搭腔。
  他犹记得,临往京城前,他的父亲,还是个谈笑风生的慈父,那姑娘,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到了京城,不过经年,父亲便消失于海外岛国,而那姑娘,也突然由西施一般的人物,变成了东施一般的人物。
  这样双重的变故,无论哪样,都是让人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多少回午夜梦回,他多么的希望,父亲依然照旧陪伴着母亲在灯下用晚餐,而那位姑娘,洗尽丑颜,亭亭玉立于莲池边,温言款款的轻启朱唇,“小女翘首以盼,郎君何日复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逢之期似有可望,但因特殊的缘由,总归只落得个路途茫茫信可期。
  然每年的信笺里,母亲总述说着同样的话题,父亲,还是杳无音讯,那位姑娘,容颜还是依然故我。
  时间是个磨人的物什,他不记得从何时起,家中的情况,已麻木了他那棵幼小而脆弱的心,他甚至已淡忘了那姑娘小时候的容色,只依稀记得,约莫有几分姿色。
  而常到侯府里做客的郡主,即裴元琦的表姐,说不清楚从何时起,其爽朗活泼银铃般的笑声,深深的涤荡着他的心灵,他那时就起了这样的念头,得妻若此,人生夫复何求。
  也许是因为如此吧,长安里也不乏对他青眼有加的闺秀,他也并未投桃报李,产生过情感上的动摇。
  然而,他也知道,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道深沟,虽然他自诩,论才情,论容色,他都有匹配的资本,然则在世人的眼中,双方则是极为不对等、不相匹配的。
  首先是家世门第配不上,其次,论资产,也是大相径庭的,何况,他如今家道中落,给裴元琦陪读,虽未卖身,但论起资产,和侯府的家奴相比,也就相差无几。
  何况,郡主自幼定亲,男方家,也是门阀贵胄的人家。
  当然,天道循环,那个郡主的未婚夫的门楣,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他心内窃喜,多次在郡主面前制造偶遇的机会,也不知感动了她没有?
  如今,回归杭城,与郡主的缘分,大约是人烟濛濛、信无可期的吧!
  而旧有的婚约,则是他愿意弃如敝屡的,退一步说,就算公孙莹其人的容貌恢复如常,对于他来说,这桩婚事,也许也不过形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眼见张芸微低了头,沉吟不语,穆猎便继续道:
  “前几天,不知为何,大家东拉西扯,却扯到你已和刚才那姑娘早就定了亲,因此上,这事,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约算是有些知晓内情。”
  张芸“唉”的叹声气,被穆猎的一番言语拉回了现实,而现实又何其的残酷,那姑娘那样的容色,如何能让他屈服于现实,只是徒留满心的不甘罢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是两家大人定的,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肤如脂胰,美目盼兮,世间的哪个男子不善于钟情。
  如今看来,这俊美的张芸竟未能免俗,多少尊贵的王侯公卿,不也是为了京城里的美人儿徒增烦恼,如今看来,那斑斑点点的公孙莹,似乎已不复再是此类美人。
  但穆猎是行伍之人,生性豪爽,于美色一途,甚为看淡,便安慰他道:
  “事情已然是这样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说,娶妻求贤,你看我那贱内,五大三粗的,年轻时陪我开荒种地,这两年,我陪着小侯爷在京城,倒亏了她,家中的事都弄的妥妥帖帖的,甚是贤惠,让我很是省心。”
  虽然是有这个理儿,但张芸却未必有他的这个想法,又见他不过是拿自己的例子好心宽慰,心里也不说破,嘴里却很客套,顺着穆猎的话往下说。
  “嫂子巾帼不让须眉,穆兄伉俪情深,倒是羡煞旁人。”
  这话果然很对穆猎的胃口,不由得说的更大声。
  “我听得贱内说,那位姑娘,其他方面,其实是很好的,听的远风镖局的镖师们都说,那位姑娘,甚得公孙夫人的真传,更兼那姑娘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想来你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文武双全,他张芸可也不稀罕,红袖挑灯夜读,美人如玉,这才是他想要的吧!此时,他恨不得拿了块印花布,将穆猎的嘴塞住。
  “唉,多谢穆兄好意,此事以后再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