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心事
作者:城雁      更新:2021-01-17 17:53      字数:2246
  吃喝完毕,策马遗留的疲倦,似乎也跟着一扫而光,众人都有了精神头儿,其间,田衡还喝了点酒,又摘下腰间的酒袋,扔给了魏耘程,魏耘程略微一迟疑,想到此番出门,并未禁绝酒食,便也扬起脖子,咕嘟的喝了几口。
  田衡见此情形,果然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同窗,也未完全的拒人千里。
  说起来,这魏耘程家道中落,自是因被朝廷贬谪而造成的,这其中,大约太后方面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而田太后作为田家的一员,所以,田衡见了魏耘程,没来由地就起了惭愧的心念。
  又担心魏耘程不忘前怨,恨屋及乌,多少会存在着迁怒于他的心态,不过,在如今看来,魏耘程似乎并未表现出有这样的意思,反而显得超脱和坦然,这样,他的负疚感,才稍微缓解了几分。
  出于职业习惯使然,他拿了根细木棍,拨弄着火苗,拿出盘查户籍的态势,不时地盘问魏耘程别后的情形,众人连同郡主,都竖着耳朵倾听。
  “魏兄,这么多年了,咱们京里的同窗伙伴,无时不刻地怀念你,翘首以盼与你再度相逢,可是,魏兄可不够意思,这些年来,踪迹难觅,弄得咱们那同文会馆,每逢佳节倍思君。就算是修仙,也该修书给我们,为何就弄的形同陌路了?”
  同文会馆,是一处世家子弟闲时聚会的场所,魏耘程先前也是那里的风云人物,当然,自从被抄家后,他就一回也没有踏足过。
  “田兄,近年来,我已了却红尘,一门心思修行,往事已成烟,各位同窗的高义,我只能惭愧地承情了。”
  虽然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正眼端详过郡主,可是,昔日的佳人在侧,他又如何能完全地无动于衷,于是,又“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许久不曾品尝这酒味,田衡的酒,又是西域里酿的烈酒,魏耘程此时,不觉的已是有些感慨唏嘘。
  田衡却说,“修行虽说要修心修身,可并没有说要将同窗之谊都修掉了,魏兄的意思,是在怪我啰,若如此,凡是该怪我的,我田衡接着就是了,在这里,我先陪个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打躬作揖,表示歉意。
  在场的诸人,除了卢秋悦、公孙莹不明何意,毕竟,她们一个是妖,历来对人类的事,所知有限,而公孙莹,一向居住在远离京城的杭城,对京城里那些风光无限的世家情况,也知之甚少。
  至于苗长恒,早就修行,本就是置身事外,可是,他曾听魏耘程提起家事渊源,故而,对于大致的情况,他倒也了解了些。
  故而,部分人已明白了田衡话中的含义,大约是代替其太后姑母和皇帝表兄向魏耘程表示道歉,而且,其姿态放的极低,态度及其诚恳。
  对此,魏耘程也很明白,“唉,田兄,各位同窗的高义,感激、感激,只是田兄当知道,家道中落的彷徨,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唉,不说了,都不说了,不想说!”
  在座的诸人,自然知道他不可说,不想说的缘由了,他和郡主定亲的事,当时的同窗,哪个不晓得,闲暇的时候,还将这事拿来取乐来着,如今倏忽过了数年,往事却不可追忆。
  虽则众人刻意不去看郡主,然则郡主的心中,此时也五味杂陈。
  年幼时,虽说早就知道定的是魏耘程,但郡主的心中,却如同平静的池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就如同那时的魏耘程,夹杂在众世家子弟当中,显得那么的平庸。
  那时的魏耘程,是什么形象来着,外貌吧,也算不错,但和风姿如玉的形容差了一些,文采平庸,武功也一般,虽然不像他那两个哥哥一般,每天徘徊在勾栏坊肆,但总得说来,并不十分的出众。
  所以,当家人退亲时,她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反对,反而是很高兴的吧!
  她那时的想法,觉得魏耘程只除了家世外,其余的条件,还不如常在荣宁侯府里看到的外貌出众又有一定文采的张芸。后来,魏耘程家道中落,他愈发的让人觉得一无是处。
  有一回,京中的闺蜜,礼部的千金贾婉妍告诉她,说她那嫁给魏耘程长兄的表姐,如今已时落魄到要靠娘家人接济的地步。
  她说起来这事时的口气,不甚的唏嘘感慨,想到先前那般的家世,如何的煊赫,而如今,一朝落魄,又是何等的潦倒。
  再谈到郡主退了这门亲,又应该是何等的幸运啊!
  如今看来,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懊悔呢?
  李鸾和也知道母亲现如今的心意,虽然她身为郡主,就算处于京城,那身份,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贵重,但她的亲事,能嫁入最接近权势的世家子弟,自然能给清榆城的门第锦上添花。
  所以,母亲相中了年轻有为的田衡,说不准,还曾暗中让熟人牵线搭桥,但目前来看,显然计划失败,单看他对魏耘程的态度,仍是一副同窗铁党的做派,就算到时摊到明面上来说,他也是会婉拒的吧!
  以田衡目前的局势来说,年轻、英俊,容貌气度犹胜张芸,京城那起闲人弄的蓝颜榜上,位列前五,家世门楣也好,出生门阀世家,目前是三品的郎将,不日还有升迁的机会,皇帝跟前的红人,也算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所有这些,其他的权贵,自然有攀附的意思。
  自己虽说是皇室,但先辈几代前就外放到远离京城的清榆城,清榆城的领地小,财物有限,自然不比地方广博,又富庶的荣宁侯。她这个郡主,就算出嫁,那嫁妆恐怕未必胜过那些世家权贵。
  所以,这一路上,虽然裴元琦好意,很想撮合她和田衡,而田衡这样出色的人选,他若中意哪个姑娘,大约没有哪家的闺秀会忍心拒绝,然相处短短的几个时辰,她已看得出来,田衡此人,似乎并未将她放置于心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作为郡主,她也自有高傲之处,她好歹出身皇族,怎会放低自己的身段,而去乞求一段未果的姻缘,那不是自取其辱的吗?
  这几日行军,进一步接触到了魏耘程,但觉得他虽性情平和,但本领不小,若是能在清榆城里效力,当可为她省心不小,而他的容貌,虽甚至不及张芸的俊美,他的家世,如今也远不及田衡。
  但他如今修行后的风采,却丝毫也不逊色于二人。
  可惜了,亲已退,往事不可重提,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