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作者:太平洋君      更新:2021-02-20 06:04      字数:3268
  碧落黄泉,迎来一位长途跋涉而来的客人。
  他身穿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时不时咳嗽一声,仿佛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子药味儿,苍白的脸上满是经历了岁月摧残的疲惫,身材瘦削如同纤细的竹子,一身风骨。
  “你好,我来找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声音苍哑难听,像是受过很多罪,经历过很多事。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
  “我只记得要找到他,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衣着褴褛的老太婆用一种浑浊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你再好好想想,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要找他,我们来生要一起的。”
  “喝杯往生茶,也许你能想起来什么。”
  一杯往生茶下肚,薛清文感觉记忆好像拉回到那个时代。
  “他好像是姓褚,很儒雅的一位学生,像极了旧时代的书香世家的公子,又有些傲慢,他总是傲慢的讲求礼节。”
  “他是褚裟,夜夜笙歌,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不顾伦理。他是大少爷,每天都把金钱撒在女人怀里和酒里,或者赌场舞厅里。好像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待我极好,我是跟他约好了来世做夫妻的。”
  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也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国家百病窠臼,人们在痛苦的呻`吟,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水深火热,有人投身建设,有人牺牲惨重……
  薛清文有个学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儿子,生来娘胎里带病,人被娇养着,有些不懂事。
  他希望让这个每日里醉生梦死的学生知道国家在生病,他应该清醒过来,而不是继续得过且过下去。
  褚裟两边的护卫拿枪对着薛清文,可他依旧不退缩,看着那个在舞厅抱着一个舞女打洋牌的褚裟,“你给我回学校去。”
  “等我输了就回去。”
  底下人都奉承他,怎么可能会输?
  “我跟你打。”薛清文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学生。
  “老师,你要跟我打?如果我输了,我就任你处置。”褚裟有些醉,油腔滑调的,漂亮的桃花眼转啊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可因为他出众的脸并不会惹人厌烦。
  “你输了。”薛清文放下最后一张牌,“跟我走。”
  “哦,美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我该走了。”褚裟拿起外套,他是个洋务又守旧的男人,他的头发很新派,西装很靓,可他的举止很有旧时少爷的做派。
  薛清文扭头看褚裟的时候,他衣领上还有口红印子,“你还记得学校里的学问吗?”
  “学问是个好东西,老师是个好人。”褚裟低低的笑着,后来的岁月里,薛清文总是见他笑,好像什么东西到了他耳朵里都变成了可笑的事。但是那笑容浮于表面,并没有多少真情,就只是一个面具。
  “你该正经些。”
  “这话就冤枉了,我还没对老师不正经呢!你们两个,留在那里,老师,我们去那边吧?”褚裟牵起薛清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你放开我,你做什么?”
  褚裟强硬的拉着薛清文在舞池里跳舞,娇生惯养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就要和你跳个舞。”
  薛清文带他回学校上课,提问他问题,褚裟很不情愿,“都这种时候了,国不国,家不家的,为什么要读书?有用吗?”
  “褚裟,你给我站起来!”薛清文气的发抖,“国家已经百病缠身,你不想着努力学习救国家于危难之际,还带着大家一起混吃等死,做亡国奴吗?”
  褚裟站在那里,怔愣片刻,身体一下子垮了许多,他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薛清文不知道学生们为什么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可是他怕褚裟因为他的言辞生气,从此真就堕落了。
  其实他见过几次褚裟。
  一次在街上,褚裟买了卖花女孩剩下的花,明明他车上有从花店买的更新鲜的花。
  他还看见过褚裟跟人出去玩,路过教堂,随手捐了钱,威胁人家敢贪了他的钱就弄死人家。
  其实他是个骄傲又心热的好孩子。
  【宿主,你还好吧?你真有躁郁症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以为你是装的,结果你都病成那样了,吓死我了。】
  “没事,就是大概被当时的环境影响到了,我还好。”
  【夏晟轩后来离开了,去了法国,住进你曾经的房子,拉起了小提琴,越来越像你,但是比你注意形象多了,不过宅在家里的时候跟你一样,穿着裤衩子不刮胡子。他好像故意在学你,算了,不提了,我也难受,你走的太狠了。】
  褚裟仿佛没听到似的,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纹路。
  薛清文是个好老师,堵着门也要让他改邪归正。
  “你知道我干爹是谁吗?是东瀛人,我是被爱钱如命的爹送给别的国家做儿子了,我都认贼作父了,还有什么好进步的?我这种人就该死在酒里,死在女人肚皮上,才不会危害国家,成为蛀虫。”褚裟拉住薛清文,“我的好老师,你该把混账褚裟忘了,从此我们各走各的。”
  但薛清文就是不甘心一个好孩子堕落,他跟着他,逼着他学习。
  褚裟为了耳根清净,真就开始学习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想法的学生,什么都会儿一点儿,不会的现学现卖也很厉害。
  “我有一个天才学生。”
  薛清文希望褚裟从事研究工作,或者医学事业,最好读个军校,报效祖国。
  可是,褚裟国中一毕业就跟着干爹去了东洋,他干爹是东瀛商人,他也去做了商人。
  后来,日本人来犯,很多城市都沦陷了。
  这时候,薛清文因为教书救不了国家而投身革命,他做了一名情报人员,在沦陷的敌占区为组织获取情报。
  获取情报是极其危险又困难的,他很少能得到有用处的情报。
  有一天,薛清文在报纸上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商人,叫褚裟,即将就任商会会长,他从国外留学归来有些日子了,他是一个一直给东瀛人服务的商人。
  好半响,薛清文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学生做了汉奸头子,他感觉身上骤然发寒,他愤怒,他想要质问,想要呐喊,可是他不能。
  这样的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
  组织找上他,认为让他接近褚裟就可以获得更多有价值的情报,而且褚裟曾经与他关系很不错。
  那一天,薛清文因为交不起房租而被赶出房子。
  褚裟的汽车从他旁边经过,薛清文看了一眼车里的人,他成熟了很多,眉眼里不见少年时代的稚嫩。
  汽车停在了舞厅,褚裟下了车,对着向自己迎来的经理来了一个拥抱,和漂亮姑娘则是贴面礼。
  “好了,褚爷想要什么样儿的女人得不到?还来这里惹人家姑娘动情意?”
  “人家可不会对我动情意,人家只会对我的钱动情意。”褚裟端了酒在舞池里找人,“牡丹姐姐呢?”
  “在化妆间等你呢,你老不来,牡丹可不高兴了。”
  “行行行,我去赔罪了。”褚裟转了个圈儿,绕开了往自己怀里钻的女人,被女人羞恼的打了一下,也不疼,却惹得他哈哈大笑,往女人衣服里塞了钱,女人对他媚笑,勾引味儿十足,他却走开了。
  “牡丹姐姐,怎么不来接我?”褚裟进了门就关上,关上后过了一会儿又装若无意的打开,看见了一个人在门口尴尬的想走又不敢走,疑惑的问,“你看见我怀表了吗?真金白银买的,可贵了。”
  “没,没有。”那人急匆匆的走了,越走越快。
  “别找了,你上次落在我房间了,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有着一开口就让人酥了的声音。
  “是吗?那我真是太糊涂了。”褚裟关上门,走了几步,表情从调`笑变得冷漠,“到处都是狗,猫是家贼,也要防着,总之你小心些。”
  “组织吸收了个人,也没多久,好像叫薛清文,是你国中老师,很适合做中间人。”
  “我记得他。”褚裟拿走牡丹的烟,“抽的把肺抽坏了。”
  “他的条件很符合你的要求。”
  “不行,太蠢了。”
  “蠢了也能迷惑视线,必要时还可以为了保护你而牺牲,你太狡猾,需要一个弱点给敌人拿捏,而且总不能让你传情报,太危险了。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内线,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保护你牺牲,这是为了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得过明线,既然没有旁的,那就他吧,想办法让他来舞厅做应侍生。”
  “让经理去。”
  “嗯哼,牡丹姐姐真狡猾。”褚裟凑近牡丹,为她点烟,“好姐姐,给我口。”
  “褚先生又在跟牡丹姐闹了,怎么不去跳舞?”一个舞女芍药姿态娇媚进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没。”牡丹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扰了。”
  “想来是芍药想跟我们一起玩,早说啊,我喜欢一起玩。”褚裟把火机放进牡丹的手包里,对牡丹眨眨眼,“我不在的时候,牡丹姐姐用这个点烟,可不要让别的男人为你点烟,我会吃醋的。”
  “嗯,只让你一个人点烟。”牡丹把头靠在褚裟肩膀上,清傲的脸上有了笑容,“你也太爱吃醋了。”
  【宿主,很好,保持微笑,继续勾引她。】
  “我跟她怎么用勾引?我们是革命伙伴,你个没眼色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