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微微颔首，坐下来后，见这二人还没点单，便礼貌询问。
  “随意，随意，我们都可以的。”许国骏笑道。
  于是，薛宁做主点了许国骏爱附庸的明前龙井、周有蓉喜欢的红茶，还有许芬曾无意间提及的几款爱吃的甜心。她自己则要了毛尖。
  薛宁这番体贴的举动让许国骏夫妇诧异之下，表情更加拘谨慎微，因为猜不透这位薛小姐的来意。
  墨镜下的眼睛微眯，薛宁心道：她确定了，许芬生前不曾向父母提及她这位朋友。
  薛宁喝了一口毛尖茶，润过嗓子后，温声道，“我眼睛不适，不能见光，还请两位理解。”
  虽然许芬这对父母的眼神里藏匿的刺，令薛宁感觉不舒服，但既然是故友之亲，她自当礼待。
  “理解，理解。”许国骏道。
  薛宁看了一眼一直端着笑脸，没有出声的周有蓉一眼，发觉许芬的眼睛、嘴唇、脸型轮廓是随了母亲，高挺的鼻子随了许国骏，总之，遗传了父母身上的所有优点。
  “我的身份，想必二位也有所耳闻了吧？”薛宁不动声色地问。
  看不到对方的眼睛，许国骏完全判断不出薛宁在想些什么，谨慎起见，他选择实诚。
  “是的。我们从新闻上了解到，薛小姐是君总的未婚妻。”
  “既然如此，二位大概也清楚，我的来意，不仅仅是像君总昨天那样确定你们是不是聪聪的爷爷奶奶，最重要的是，我要见到聪聪的生母本人。”
  许国骏和周有蓉面面相觑，露出惆怅的表情。
  薛宁心底一沉，敏锐地觉察这两人眼底滑过的痛苦不是装出来了。
  “薛小姐，我们女儿，也就是聪聪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开口的是周有蓉。
  “去世？”薛宁故作震惊地反问，同时暗暗鄙视自己的演技拙劣。
  “嗯，去年三月份，癌症去世。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
  周有蓉抽了一张纸巾，胡乱地擦着眼睛，“我们女儿自己就是医生啊，每年的体检都很正常。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查出来，没过几个月，病情就急剧恶化，丢下我们两个老人和聪聪这个可怜孩子！”
  “那聪聪是怎么弄丢的呢？”薛宁淡淡地问。
  许国骏神情一紧，周有蓉呜咽哭泣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才继续。
  许国骏的脑海里快速地整合从网上看到的关于薛宁和君莫华的感情报道，又联想他们昨天已经向君莫华交了底，保险起见，还是决定谎话少说为宜。
  “薛小姐，对不起啊，是我们一时想不开，便把女儿的死都归罪到了聪聪身上！我们总觉得要是没有聪聪这个拖油瓶，我们女儿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工作，也不会累出癌症来！
  现在许芬走了，我们二老的退休金也只够自己生活，哪里能养得起这个处处要花钱的孩子，便……”
  许国骏抬头看了薛宁一眼，低下头，“一狠心，便把他丢到了孤儿院！”
  薛宁握着茶杯的手陡然加大力气，手背凸起青筋，她闭了闭忽然刺痛难忍的眼睛，声音冷冷地说，“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许国骏眼皮一跳，没再吭声。
  薛宁轻啜一口茶水，忍下心头的怒气。
  “你们自称是聪聪的爷爷奶奶，那么，请让我看看证据。”顿一顿，薛宁忍住心底的酸意，“比如照片什么的。”
  “有有有！”周有蓉急急道。
  这一连串的“有”，更是暴露了和她的穿扮不相配的粗鄙。
  薛宁很难不诧异这对徒有外表的夫妇竟然养出许芬那样的女儿。
  周有蓉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薛宁，“薛小姐，这里面都是许芬和聪聪的合照，最后面还有一张许芬化疗时，我们全家在医院拍的大合照。”顿一顿，她低声补充，“是许芬央求的。”
  薛宁嘲讽地勾了勾唇。
  多明显啊，这对夫妇一点都不欢迎女儿未婚生下的这个孙子。另一个证明就是聪聪现在还是黑户！
  薛宁接过相册，打开，看到第一张照片。
  墨镜后的眼睛不由地瞪大。
  真的是许芬！
  她穿着一条黄黑格子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看模样，这孩子若是聪聪的话，当时应该才几个月大。
  但已经会笑了，眼睛黑黑亮亮的，并且已经知道捕捉镜头了。
  完全不是现在这样，总是茫然地瞪大眼睛，木木的，呆呆的。
  薛宁沉着脸，一张张地往后翻，越看越心惊，看到聪聪几乎已经长成现在的模样。
  那是影楼的照片，旁边印刷处拍于前年的十月份。
  薛宁简直确定了聪聪就是许芬带大的孩子！
  可是——
  “你们确定聪聪是许芬诞下的孩子？”薛宁抬起头。
  许国骏和周有蓉拼命点头，“当然！虽然许芬一直瞒着，直到肚子大了起来，才告诉我们。但孩子出生时，是我和老头子送她去医院的！”
  “那你们可知道许芬是AB型血，君总是A型血，以她俩的血型，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顿一顿，薛宁的目光锐利起来，“不巧，聪聪正是O型血！”
  周有蓉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许国骏的嘴都扭曲了，抬起手，要拍桌子，但摄于对方的身份，他拍了自己的*，急急道：“不可能！聪聪就是许芬生的！当时产房就她一个，也不存在抱错的可能性！”
  薛宁按了按太阳穴，“那么，麻烦二位告知许芬的具体生产日期，最好能提供她的相关孕检单据。”
  她先确定一下许芬的怀孕时间，然后以此为范围，侦查许芬受孕期间接触的男人，但愿会有别的收获吧！
  许国骏看向妻子，“你收拾许芬房间，有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周有蓉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的。但是，许芬的遗物，都收在一个箱子里，我们这次没带过来。”
  薛宁深吸一口气，拨下一个号码，然后对许国骏夫妇道，“我已经派人，下午陪你们回去，把许芬的遗物带过来。另外，聪聪为什么会患有自闭症，二位可清楚？”
  “自闭？什么自闭？”
  周有蓉茫然地看着薛宁，心头突突狂跳。
  他们就是想认回孙子，攀上有钱的君家，怎么破事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