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带着方霞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陆召南。
  他站在急诊室外，衣着光鲜，身形修长，乍一看，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来去匆匆，即便陆召南站的是角落处，还是不时会被人撞到，可他白皙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或者不耐烦。
  他就安静站在那里，给了沈芊足够的个人空间。
  她有自己的舒适区，不愿意让他踏进去，那他就等在外面。
  只要沈芊抬头的时候，就能够一眼看见他。
  沈芊看着陆召南，短暂的晃神过后，继续扶着方霞往前走。
  方霞也认出了陆召南。
  沈芊去年遭遇全网黑的时候，那些绯闻的男主角，正是陆召南，方霞不关注娱乐圈，而且更是刻意不去听沈芊的那些消息。
  以至于，方霞对于陆召南的印象，一直没有更新。
  还停留在全网黑那个阶段。
  方霞以为陆召南跟沈芊，还是不正当的交往关系，但是相处下来，她又觉得，陆召南跟沈芊，并非网上讲的那种“包养关系”。
  这从陆召南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陆召南对她也谈不上多热情，性格使然，他态度淡淡的，话也不多，可是对她却很尊重，至于对沈芊……
  虽然当着她的面，两人交流不多。
  但是，陆召南时不时就会去看沈芊，沈芊刚上车的时候，他还去摸了摸沈芊的手，似乎在试沈芊的体温，是不是觉得冷了。
  这种并不张扬，却细致入微的动作，一下子看得方霞愣住。
  她忽然想起当年，对沈兰城动心的瞬间——
  那也是一个冬天。
  她跟沈兰城当时的关系，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那晚方霞看过沈兰城乐队的表演，之后沈兰城送她回家，下了车之后，两人还并肩走了一段路。
  那年，是个寒冬。
  最冷的时候，达到将近零下二十度。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走着，方霞觉得低温，甚至穿透了她的毛线手套。
  虽然戴着手套，她的手还是冷冰冰的。
  她正要拿起双手搓一搓，增加热度，可是手刚刚抬起，就被身旁的男人握住，然后，他动作再自然不过地，握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宽大的口袋里。
  就这么牢牢抓紧。
  当初，也是像现在陆召南去摸沈芊手的那一幕。
  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并没有刻意为之。
  然而越是这样的自然平淡，越是令人触动。
  可是，曾经那点温度，很快烟消云散，方霞想起后来，她跟沈兰城之间发生的事情，直觉担心，沈芊也会重蹈覆辙。
  她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顿时冷下来。
  车内三个人，一路沉默到方霞住的老式小区。
  沈芊先把方霞送回家，让她休息，之后去处理了高空掷物事件的后续，等她找到那家人，才知道沈兰城刚刚来过。
  这次高空掷物，并不是任何人有意为之。
  而是这家孩子在玩的时候，自己爬到了阳台，玩具不慎从手里掉了下去，砸到了方霞。
  这种倒霉的小概率事件，偏偏被方霞遇上了。
  当时户主不在家，保姆忙着做清洁，并未及时发现。
  沈兰城来的时候，态度虽然还算温和，但很坚决地表示要报警，对方被吓得不行，等到了沈芊来的时候，非常主动地道歉，表示要赔偿，并且会带着孩子上门道歉。
  交涉的全程，陆召南一直陪着沈芊。
  但他并不干涉什么。
  向来习惯了强势作风的男人，在如今的相处中，决定把主动权交到沈芊手中。
  等事情解决，陆召南开车带她回家。
  沈芊一直没怎么说话，也很平静，无论是在医院里，还是后来处理高空掷物的事，听见那家人说起沈兰城，仍然没有明显的反应。
  安静的车内，陆召南视线转向她。
  如今再见到沈兰城，沈芊没有最初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可她这种冷静，很不对劲。
  自从上一次跟他“分手”开始，沈芊就开始自我放飞，虽然她从前跟“忍气吞声”这四个字，也搭不上边。
  但是至少那时候，她在一些情况下，还是会忍耐。
  包括忍耐他。
  从那之后，沈芊就再没有忍耐过任何人、任何事。
  直到沈兰城的出现。
  在对待沈兰城的态度上，沈芊忍地过头了。
  她应该爆发，也完全有资格发脾气、宣泄情绪，可是她没有。
  这反而不对。
  她将自己压抑得太厉害。
  陆召南又想起方霞，沈芊未必像方霞那样，对沈兰城有多么深的恨意和不甘，因为她从一出生，就对沈兰城毫无概念。
  可是潜移默化中，沈兰城的缺席，却还是给了沈芊某种不安全感。
  半个小时后，停好车，陆召南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等沈芊下车之后，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沈芊看着他，眼神充满疑问，“？”
  陆召南牵着她的手不放，还轻轻捏了捏，“冷。”
  “今天比昨天还高了两度。”沈芊不客气地戳穿他。
  男人薄唇抿了抿，“我冷。”
  话音落下，陆召南牵着沈芊的手往前走，继续淡淡说道，“这里不是公共场合，不会有人看到，就算有狗仔偷拍，我也会处理好。”
  “还有，你从来没说过，这一个月考察期，我不能碰你。”
  说到最后，他语气里已经带着几分幽怨了。
  其实这种语调，放在陆召南身上很违和，可他偏偏顶着一张颇具美色的脸说这种话，装得有模有样。
  沈芊通常的第一反应，是无力。
  接着就随他去了。
  可以这么讲，陆召南现在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掐住了沈芊的七寸。
  虽然主动权还在沈芊手上，可他却有即便被动，仍然被动地很舒适的办法。
  陆召南牢牢掐住沈芊的七寸，低下头，唇角隐隐一勾，牵着她进了电梯。
  然而，看似是他牵着沈芊，随时都可以主动选择放开手，可他却不曾放松一丝一毫，甚至走着走着，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电梯数字不断跳转的时候，陆召南余光落在沈芊脸上。
  他刚刚的想法，有个地方错了——
  沈芊或许内心有不安全感，因为缺席了二十六年的父亲沈兰城。
  可是，如果说起他跟沈芊的关系。
  能分分钟毫无留恋放手，像沈兰城那样一走了之的，也只会是沈芊，而不是他。
  他已经做不到，再放开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