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法选择的不同
作者:范本咖啡      更新:2021-03-15 22:14      字数:2886
  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巴母来电。巴文哲站起来,走到床尾靠墙边,接通了母亲电话。
  走廊里嘈杂声不减,林晓娟断断续续听到巴文哲在向电话那一端反复解释这么晚还没回家的原因,显然是家里人不放心而来电询问。
  待巴文哲放下电话,林晓娟歉意地朝他笑笑,表示自己身体感觉已经好很多,难受劲儿已经过去大半,完全可以自理,如果有什么事自己可以叫护士,劝说巴文哲回家休息,别耽误第二天上班。但是巴文哲坚持留下来照顾,并强调陪伴观察是医生的指示。林晓娟心里自觉非常感激和温暖,但是两人究竟非亲非故,她觉得欠下了他好大的人情。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大概是关于康复后要不要向滑冰场经营者和寻找撞人的肇事者要求赔偿的事,待困倦袭来,便各自闭目养神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似睡非睡间,巴文哲忽然感觉有人在轻拍自己,林晓娟恍惚中也听到有人似乎在叫巴文哲的名字,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见一个四五十岁,身材壮实的中年妇女正站在巴文哲跟前。
  林晓娟见这个妇女穿着厚厚的收腰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脚踩运动鞋,整个人显得即健康又利落,干净整洁,但是脸上的气质却跟衣服有着较明显的反差,皮质粗糙,肤色黝黑,更像是长期从事劳动的田间农妇。
  林晓娟猜是巴文哲的妈妈来了,虽然状态极度疲倦,也努努力,半坐起来靠在墙上,以示礼貌。
  巴文哲睁开眼看到这个妇女,十分惊讶,迷迷糊糊的坐直了身子:“杨妈,您怎么来了?”
  “听你妈说你带同事看急诊,半夜了还没吃饭,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边说着就从拎着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饭盒,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往林晓娟这边看看,问巴文哲:“这姑娘就是你受伤的同事么?”
  巴文哲赶紧站起来,向林晓娟介绍着:“这是我们家的阿姨,在我们家工作已经好多年了,就跟我家里人一样,你称呼杨妈就可以了。”
  林晓娟于是笑着向杨妈问好。杨妈也亲切的笑着,眼睛很大,目光里有些好奇地望着林晓娟:“姑娘你现在有胃口么?能吃东西不?我这里还熬了粥给你。”
  林晓娟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刚刚呕吐过,完全不想吃东西。
  杨妈于是亲热地催促着巴文哲赶快吃饭。巴文哲接过杨妈手里的保温饭盒,见里面是多层的,有菜碗,汤碗,还有饭,可是走廊狭窄人多,饭盒打开也没有地方可以摊放,于是杨妈建议到大厅转角的休息区去吃,说那里宽敞还有小桌子。
  巴文哲确实饿了,转身对林小娟说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回。留下杨妈坐在床尾的凳子上陪着林晓娟,眼含笑意,打量着林晓娟的样貌。
  林晓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打起精神没话找话:“杨妈真是辛苦您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仅连累文哲陪我看病,还连累您这大半夜的跑过来。我记得有一次下班小巴顺道送我回家,说他也住在后现代城附近,您是从后现代城打车过来的么?距离挺远的吧,您过来用了多长时间呀?”
  杨妈听完林晓娟的话,脸上的微笑忽然消失,取而代之一副糊涂的表情:“后现代城?后现代城在哪里呀?我们不住什么后现代城,我们就住附近呀?你记错了吧?!我们就住在往西边一点的北京翡翠西山公园,那个联排的别墅项目你知道吧?!和你和文哲的公司就隔两条路,所以文哲是家里面上班最近的,五分钟就到了”
  “哦-哦-”听到杨妈的回答,林晓娟错愕不已,原来上次巴文哲送她一起回家,并不是出于顺道偶然,而是有意为之。但是她依然本能地回应着:“翡翠西山公园,知道的,知道的。”
  “我在他们家干活八年了,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我好些个老乡都在北京做保姆,我算是运气最好的,找到这样的人家,不仅房子大,我有独立卧室,而且最重要的,他妈给我的工资很高,差不多快是我那些老乡的两倍了。我在他家这些年,算是享福了。”
  林晓娟听杨妈这样说,倒是有了点兴趣,问道:“他妈妈为什么给您那么高的工资,是需要您照顾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么?”
  “不是的,他们家没有老人了,就是文哲和他爸妈,我就是做日常的活,清洁屋子,买菜做饭,文哲也没结婚,也不用带孩子。我理解他妈妈的意思,给我的工资高,当然对我干活的质量也有要求,要符合她的心意。她妈妈给我的列的他们家的生活习惯,注意事项,做饭怎么做,怎么去除农药,炒菜的油放多少,各种细节的要求的清单,足足有五页多,我都得熟悉,而且如果发现新的问题,都要随时添加到清单里,还要我签字确认呢,呵呵呵。但是我也理解,毕竟人家有人家的习惯嘛,时间长了,对这些要求我也习惯成自然了,所以他们家对我也挺满意的,还给我上了社保呢。”
  “哦!”给保姆上社保,林晓娟越听越惊讶:“他妈妈的做法真是很英明呢,给您这么好的福利待遇,换取您高质量的服务,把所有要求和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双方确认,最后您满意,她也满意。这很不容易呀!相比很多家庭跟保姆的关系都是各种不愉快,或不欢而散,您真是幸运。看来,文哲妈妈很能干,在单位里也是个领导吧?!”
  “嗯,能干,他妈妈是个老板,自己手下有三四个公司呢,家里的钱绝大部分都是他妈赚的。当然文哲爸爸也不错,在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当教授,知识分子,不过当教授挣的工资哪里买得起那么好的房子呀。所以他们家的生活水准,都是她妈创造的,家里的大小事,也基本都是他妈说了算,他爸也乐意落得个省心,回家就进书房看书,除了吃饭,基本不出书房的门。”
  林晓娟边听边点着头,她现在能理解巴文哲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开着那么好的车了,原来是他的家庭背景这么优渥。长期以来自己并未觉知到,狭窄的眼界和生活范围将自己的想象力也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也大致和自己出身相同阶层,只不过,可能大多数的别人更为幸运,家庭里有着更通情达理的氛围,有着起码正常的温暖。不像自己居然那么的不走运,一出生就降落在一个长期硝烟,战争,暴力冷暴力,毫无正常沟通的阴沟家庭里。她忽然又想起,大学里的同学,其实很多父母的职业都很好,不是公务员,教师,就是企业中层,但那时的自己,对此并无概念,从未多想过这个问题,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听到杨妈介绍巴文哲的家庭环境,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敏感了起来。
  无独有偶,说完了自己和巴家的情况,杨妈的好奇心自然转移到林晓娟身上来。“姑娘你是哪里人呀?”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哦,你还有一个姐姐呀,你姐姐做什么工作呀?”
  有关一个人家庭背景的这些基本信息,林晓娟的答案都不可能有任何的亮点可陈,河北三线城市,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一个大自己很多岁,无论性格还是观念均不接近的姐姐,不喜欢读书,早年曾是个问题少女,各种糗事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初中毕业后即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一个女孩居然因为参与斗殴进劳教所关过一年,现在在一家商场里当售货员,几年前经人介绍和一个男人结了婚,婚后不久对方赌博酗酒的陋习爆发,不仅不工作,还把她工资拿去赌博,想离婚也离不掉,一提起来都是糟心的事。从小到大,她也没怎么和妹妹说过什么话,姐妹关系仅仅止于血缘,没有交流,更没有过通常意义上的姐妹关爱与亲情的表示。。
  当林晓娟回答了杨妈的这些问题,简要的说了一下家里的人口和从事的工作后,杨妈刚才聊巴家时兴奋的眼神仿佛暗了下来,像没了话题般,两人都短暂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