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老爷
作者:梦持灬      更新:2021-03-16 00:49      字数:2425
  那和尚只得同三藏与行者进了山门。山门里,又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
  三藏又大喜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甚好拜谢。”
  那和尚闻言,即命道人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
  那行者早知道是观音禅院,便不觉意外。遂拴了马,丢了行李,同三藏上殿。
  三藏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望金象叩头。那和尚便去打鼓,行者就去撞钟。三藏俯伏台前,倾心祷祝。
  三藏西行前,早已发下宏世大愿,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今既逢观音禅院,自然要烧香祷祝。
  一来是自己心愿,二来菩萨一路关怀备至,也是承了她的大恩。
  这三来嘛,暗中有菩萨差遣的保护神一路追随,自己哪敢表露半点怠慢和不敬,自然更加卖力。
  祝拜已毕,那和尚住了鼓,行者还只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撞了许久,那道人道:“拜已毕了,还撞钟怎么?”
  行者方丢了钟杵,笑道:“你那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
  三藏不解其意,只道是他性子顽劣,未及出言责备。
  此时却惊动那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那个野人在这里乱敲钟鼓?”
  行者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 “是你孙外公撞了耍子的!”
  他本性高傲,向来直往。只因压在五行山下数百余年,累听神差教诲,知道一味横蛮缠搅是行不通的。此后出了山,又被三藏与菩萨算计,渐也上了道,懂得耍心机。
  他这里哪里撞钟耍玩,正是引众僧注意,好道明来路,惹事生非。
  那些和尚一见了,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
  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起来起来,不要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
  于众僧面前宣布了来历,这才是他的目的。
  众僧方才礼拜,见了三藏,都才放心不怕。
  内有本寺院主闻言,知道是正主来了,即留了心,请道:“老爷们到后方丈中奉茶。”
  行者笑道:“奉茶!奉茶!”
  遂而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序了坐次。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
  天光尚早,三藏称谢未毕,只见那后面有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僧出来。
  看他怎生打扮: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猫睛石的宝顶光辉;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端的是富丽堂皇!
  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口不关风因齿落,腰驼背屈为筋挛。
  行者睁开火眼金睛,早打量了个遍。
  众僧道:“师祖来了。”
  三藏躬身施礼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
  那老僧还了礼,又各叙坐。老僧道:“适间小的们说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
  这老僧却是望眼欲穿,盼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唐朝圣僧,心情激动,浑然忘了礼数,口不择言,竟称庙中和尚为小的们,称三藏为唐朝老爷。
  心中早笃定这人是个大财主啊!自己却正是一窝劫贼。
  三藏因不解其意,遂不动声色,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老僧道:“不敢不敢!”因问: “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三藏老实答道:“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路来,行过西番哈咇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
  老僧闻言,暗忖此人并非善类,若是没有手段,也来不到这里。便心生感慨,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一生,山门也不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三藏不敢答,因见他满面皱纹,问:“老院主高寿几何?”
  老僧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行者听见道:“这还是我万代孙儿哩?”
  三藏瞅了他一眼道:“谨言!莫要不识高低冲撞人。”
  刚才故意顽劣撞钟便罢了,此刻犹口出狂言,像是故意无理取闹。三藏心中忽然明了,似知晓悟空对菩萨心存怨恨,借故惹是生非。
  那和尚便问:“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
  行者道;“不敢说。”
  那老僧也只当一句疯话,便不介意,也不再回,只叫献茶。
  行者也没再撩拨,静待其变。
  有一个小幸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锺;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
  三藏见了,夸爱不尽道:“好物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
  那老僧道:“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甚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
  三藏到底还是稳重,道:“可怜! 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有时,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
  行者十分机灵,见那老僧开门见山,也不跟他客气。在旁道:“师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见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
  他自日前听了伽蓝的话后,便从三藏口中套话,打听到了如来所赐之宝,心中早有谋划。
  方才又见那老僧打扮堂皇,便知晓那伽蓝并没有说谎,这老僧确是个贪财之人,计划已妥当。
  众僧听说袈裟,一个个冷笑。
  行者道:“你笑怎的?”
  院主道:“老爷才说袈裟是件宝贝,言实可笑。若说袈裟,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足有七八百件!”叫:“拿出来看看。”
  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时卖弄,便叫道人开库房,头陀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子,将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请三藏观看。
  果然是满堂绮绣,四壁绫罗!行者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的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三藏的话是有道理的,钱财不露白,更何况是佛祖赐的宝物,有甚好卖弄的。
  行者却不管,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错?”
  三藏道:“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三藏也自有眼色,知晓这老僧不是良善之辈,若被他看见,定然不会善罢干休。又不知悟空打的什么主意,只得出言阻止。
  行者正怕蚂蚁见不到糖呢,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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