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往来事
  因此，此刻绿瑚看见足不出户的苏渺渺，心中不可谓不惊讶。
  “看见我，你也很惊讶吧。”
  “绿瑚只是一时出神，没有察觉娘娘的到来。”绿瑚连忙解释道。
  苏渺渺轻柔一笑：“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地唤我‘娘娘’，我没有什么位份，说是个侍寝婢女也不为过，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夫人’便可。”
  “是，夫人。”绿瑚听出话中的心酸，想着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情绪更加低落。
  “绿瑚，我来给你说个故事，可好？”
  “洗耳恭听。”绿瑚看着苏渺渺眼里的恳求，想着自己回去之后也是独自一人长吁短叹，便应了下来。
  两人相携着往苏渺渺住的宫室而去，穿过丛丛珊瑚和水草的掩映，兜兜转转，曲径通幽，走上一条羊肠小道，地面上以鹅卵石铺就，星罗棋布，看得出当初造这条小路的人花费了许多心思，而绿瑚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周遭，身为龙宫女官，她从未来过这里，更不知道水晶宫还有如此衰败的地方，尽管仔细看去更觉一草一木皆是用心之作，却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仿佛蒙尘的珍宝一般。
  “这……”绿瑚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些既然不为外人所知，必然是有人刻意隐瞒，而水晶宫的主人，除了龙王还有谁呢？
  “你看那里。”苏渺渺伸手一指。
  绿瑚顺着苏渺渺所指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这里距离方才她和苏渺渺相遇的重千花所居的正妃娘娘的寝殿并不算远，隔着一大片花圃，还有一堵高高的宫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宫殿。
  她在心中腹诽，若是再花圃中开出一条路，打通那堵墙，就能直达正妃娘娘的宫室，而正妃娘娘的宫室毗邻着龙王的书房……
  平日里众人看不见这里，只是因为被那堵宫墙所挡。
  “绿瑚，你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字不漏地告诉你。”苏渺渺轻声说道，面上的表情怔怔，仿佛忆起了遥远的往事。
  “夫人，为什么是我？”绿瑚按下心中的好奇，谨慎地问道。
  “因为，你已经参与了这个故事，你心里真正爱慕的人，是二皇子殿下司宁远，而不是三皇子殿下司宁迁，对么？”苏渺渺看着绿瑚的眼睛，在那一双杏眼中，她看见了慌乱、迷茫还有不可思议。
  当年的自己，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不也是如此这般？
  年轻的女子，谁不渴望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而谁又愿意，把自己得到的爱，拱手相让于人？谁能甘心做他人的替代品？那是她孤注一掷得来的爱情，放弃了姐妹情谊，放弃了家族血仇……
  她苏渺渺，含泪饮利剑，生生把自己圈进了一场不会有结果的爱恨之中，却再也没有得到爱人的温存。
  说来真是可笑，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有的人早早地死了，得到了解脱，有的人还堂而皇之地活着，看上去云淡风轻，只有她，依旧固步自封，难以释怀，日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更可笑的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不是她。
  “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绿瑚被看穿心中所想，怯怯地说道。
  “你只管听下去便是了，这个故事其实跟我并无太多关系，跟你，应当关系更不大了，但我想，你应该想知道，二皇子殿下的生母究竟是谁，而我，又为何悄无声息地在龙宫这么多年，你受制于王上，不得不嫁给三皇子殿下，那你，想不想也握住王上的把柄，彻底主宰自己的命运？”苏渺渺循循善诱着绿瑚，声音低迷，如同梦中呓语。
  这是她欠表姐的，当她为表姐做完最后这件事，定当自我了断，结束她悲哀的一生……
  绿瑚的心中泛起涟漪，想着大婚的日子在即，而祈书的话却越来越模棱两可，一两句话总是翻来覆去地说，一会说二皇子殿下对她颇为关心，一会又说让她努力追寻自己的幸福，似乎司宁远的态度并不明朗，总是暧昧不明，她有几次大胆地望着二皇子殿下，却不曾从他那双眸子中看到丝毫情谊。
  此刻听见苏渺渺这样说，绿瑚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生性淡薄的二皇子殿下到底有怎样离奇的身世，若是她当真能知晓其中内情，便能跟司宁远同呼吸，共命运，当她成为他的知己，当她知道他的秘密，或许，他就能彻底放下心结，对自己敞开心扉。
  想到这里，绿瑚燃起一丝希望，她忽然想起二皇子殿下时常拿在手里的那副画，画上分明是个女子，也许那就是二皇子殿下的生母，这就是困扰二皇子殿下已久的症结所在。
  “夫人，您说吧，我愿意听，您今日出现在我面前，愿意告诉我那些往事，这便是上苍给予我的机缘。”绿瑚紧紧攥住拳头，泪光闪烁。
  “好，只是，我年纪大了，记忆混沌，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你不要见怪。”
  “那是六千多年前的事了，我本是碧水河水神的嫡女，从小受尽宠爱，忽然有一日，碧水河的河底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河中死伤的鱼虾不计其数，大多都被吸进了漩涡之中，尸骨无存，正当危难之际，周围觊觎我碧水河守护上古圣物千年鲛人泪的水域各自派了人潜进碧水河，正欲趁火打劫，我父亲以一人之力，血肉之躯，拼尽全身修为堵住了漩涡，同时，也没了性命，我母亲随父亲而去，刹那间，我从碧水河的神女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后来，我那将将嫁进龙宫成了侧妃娘娘的表姐将我接去，我就见到了王上，他对我一见钟情，我刚刚失去双亲，沉醉在成熟男子的关怀中，而表姐，也因我夺他夫君而跟我渐渐疏远，但是我心甘情愿，只要王上的爱。”
  “王上将与他书房相隔不远的这处宫殿分给我住，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有大片的蔷薇玫瑰的花圃，悉心铺就的鹅卵石小道，不算富丽堂皇，但处处都饱含奇思妙想，再后来，王上将不满一千岁的二皇子殿下交给我抚养，还说让我把他当做我自己的孩子，我那时只知道那是王上一个去世的侍寝婢女所生的孩子，怜惜那孩子可怜，放在身边养育，心中盼望着何时才能跟表姐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苏渺渺说到这里，干涸凹陷的眼眶中落下一滴泪来，她掏出一块手帕，沾去了泪水，阖上眼帘，睫毛颤动，像是陷入极大的悲伤之中。
  “我以为，王上是让我有自己的子嗣，就可以不受表姐明里暗里的欺负，但是有一日，他拥着我，喃喃低语，呼唤地却是别人的名字，未非然，他唤得不是我苏渺渺，不是表姐杭潇潇，而是未非然，他说，以后，我们三个人永远不会分开……多好听的情话呵，只可惜，是对未非然说的，而不是对我说的。”
  绿瑚默念着“未非然”三个字，只觉似曾相识，又好似完全陌生，便耐心的听着苏渺渺说了下去。
  “我那时太过年轻，又失去双亲，跟表姐反目，在硕大的龙宫中，把王上当成我唯一的亲人，他是我的神，但我万万没想到，他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得却是别的女人，我不甘心，四处打听打听却一无所获，几次在睡梦中套王上的话，终于，在一次酒醉之后，我知道了真相。”
  “未非然，是清泠上神重游万万年前冰凰族和火凤族那场大战的神域的时候，捡回的一颗鸟蛋形状的石头，清泠上神带着这颗鸟蛋回到百花谷，日日受灵气滋养，几百年过去，石头竟然奇迹般地脱落碎裂，里面是一个女婴，这个女婴，便是未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