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故事重提
作者:空巢老蛋      更新:2021-03-18 15:28      字数:2233
  话说儒臣吃完了面,独自一人在房中写作文章时,心中全是那展花笺,一边要看,一边又不敢看——邱先生只说下午要来却未曾说几时来,若是被抓个现行也无从解释。如此心乱如麻,便强迫自己提笔时,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儒臣如此纠结了多时,眼看已是申时时分,日头偏西,渐可看出日光中掺杂的红色霞彩,看着自己面前还空无点墨的纸张,儒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细思自己近日来的种种事宜:出外郊游、上山寻景、拔刀相助、遭人偷盗、先生故事、对话昕茗,种种事情萦绕心头,儒臣感到了一阵头疼,他奋力摇摇头也驱不散这些东西,只得任凭它们烦扰着自己。
  不多时,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邱先生款步进来。儒臣见了忙起身施礼,心中想:“怪了,我房在中堂与书房之后,先生若来我家,必先过中堂与书房进来,这两处都是父亲平日里所在地方,寻常时邱先生若来必先见父亲,二人说话嘈杂声音我能听见,为何这两次邱先生来确实悄然无声?”
  邱先生对儒臣点点头权作还礼,看着案上白纸问道:“你这半日,也不曾做得文章么?”
  儒臣低着头:“不是学生不愿,实在是心中烦闷,写不出来。”
  邱先生板起脸来看着儒臣说道:“我看你这个借口是打算常用常新了?”
  “学生不敢……”被邱先生的目光盯着,儒臣感觉自己被拷问一般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你如何不敢?六七岁时撕了我许多书籍,到了十五岁却不敢找借口不做功课的话,那也退步得有些快了。”邱先生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把长尺,看着儒臣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对我许下什么?”
  儒臣知道这一番免不得打,倒也不打算争辩什么,只对着邱先生伸出一只手来:“学生认罚。”
  不想邱先生却捋髯笑道:“好,好!敢作敢当方才堪称丈夫,此番便免你责罚了。”
  “先生……?”平日里严肃刻板的邱先生从昨夜里突然变得如此反常,这让儒臣难以置信,但又不敢直问老先生,自己僵在那里不知该不该把手收回来。邱先生见儒臣如此作态愈发觉得好笑,便道:“我猜你莫不是心中念着昨夜里那故事,因此浮躁无法作文么?”
  听了先生这句话儒臣方才有些释然,心想:“原来先生是这样想的,如此倒也正好,免去我想办法解释的麻烦了。何况本来就有些因为此时烦躁,倒也不算说谎。”于是顺着先生口风答道:“先生昨日丢下个话头便走,确实惹得学生好奇不已,急切要知道故事始末。”
  邱先生大笑几声,说道:“十五岁孩子无论怎样少年老成,都逃不过如此浮躁心气,经不得熬磨。你是胸怀大志之人,如何只这一日便宁耐不得了?”
  “学生自来喜爱读书,故事不见结尾,如何宁耐得住?实是迫切难耐,想听先生将它讲完。”
  邱先生轻笑几声:“我这糟老头子的往事,如你般少年可没几个愿意听它。”
  儒臣摇摇头道:“先生所言差矣。自先生讲起这些事以来,学生便觉得与那话本中故事无二,一样有趣奇异、引人入胜,否则学生也不会彻夜听讲、通宵达旦了。”
  “你可打定主意要听完它?”
  “是。”
  邱先生沉吟一会,抬起头道“也罢,便讲完它,或许能趁其便再回忆一遍这些事情,若能看破此事,也算了我一个心结。”
  见先生如此说,儒臣忙搬了张座椅来放在先生身后,又去拿出几根蜡烛放在烛台旁边准备好了,道声:“学生恭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先生讲故事。
  “哈哈哈……你这小子,偏就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识趣,平时却装聋作哑了。”
  看儒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邱先生又提醒道:“现今是申时,到了酉时还需吃饭,你可莫要忘了。”
  “学生记得。”
  “我对你讲这些事,无论谁问也不得透露,只说是我教你写作文章,明白么?”
  “先生前夜还教过学生不可欺心,今日却教学生扯谎骗人,是何缘故?”
  邱先生骂道:“黄口小儿,尚未教得你熟,便知道来攀我么!我教你不说非是欺心,此谎非是为了利己,乃是为了遮掩女孩身世,不想她已是作古的人,还要为我受些讥讽嘲骂……”说到这里,邱先生不禁闭上眼睛,缓缓道:“只那封书信,便已是她为我所做莫大的牺牲了。”
  “先生……”邱先生平日里气定神闲、严肃认真,可每当提起云荷之事便容易情绪失控,甚至于泪流满面,昨晚讲述时便流泪数次,儒臣只装作没看到,如今又见先生如此,儒臣想要开口劝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这两个字便哽住了。
  听到儒臣叫自己,邱先生宛如惊梦一般睁开双目道:“罢了,往事莫追,空伤心劳神耳……既是讲故事,我便将她所写书信背与你听吧。”
  “先生……”
  邱先生摆摆手:“莫言,静听。”接着便开始背:“
  文隽我郎:
  昨日听郎一席话,其中颇多豪言壮语,奴知邱郎是为令我心安,心中不胜感激欣慰,此生遇郎,前番颇多悲哀也可休了。只是你我二人虽然两情相悦,毕竟做不得神仙眷侣,还需食人间烟火、道柴米油盐,不得不提金帛银钱之事。郎虽高才,然那科举县试非有才便可稳摘魁元之事,如若太白不第之文曲、李广难封之武将,此二人有绝世之才,尚且困于布衣与末位,何况邱郎腹有才学却鲜有人知?
  以奴薄见,科考之事光费财资,何况车马饭食之用?郎之家中颇多曲情,恐不能将出许多银钱,奴妆奁中虽有千金之数,却时常被妈妈检视,不是非常之时不敢妄动。
  这几日鸨妈妈说道有一张公子要买我身子,奴虽不愿,却有一计:若依我时,奴便权且应下张公子之约,换取些脂粉钱,与这几日出外舞蹈歌曲之钱助郎之用,也见奴的一片心意。
  若邱郎过了县试便是秀才,初得秀才之名则寻常之人不敢小觑,便可为奴争得一些时间,届时郎君再考乡试、会试,若不得则你我二人私逃出县,若得则是十分好了。
  事来促急,不及款谈,万望莫怪。
  霄汉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