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伏击
作者:饮尽乞峰雪      更新:2021-03-24 01:23      字数:3196
  夜色下的林子里,异常安静,仿佛万物皆被霜寒冻结。竟是冷风掠过树枝时,发出“哗哗”的颤抖声,方显出一些生气。刘备带着手下兵马,埋伏在这片林子里,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前方几里处正是曹军大营。此时营内火光大多熄灭,只留下几个营门口还亮着灯,四处各有一队士卒分别把守巡逻。
  刘备回头望向自己的部下,林内黑压压的一片,只能看清楚他们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然皆严阵以待。三弟张飞更是虎目圆瞪,在黑夜中好似一头闪着红光的猛兽。见时机成熟,刘备暗暗传下命令,军士们纷纷从囊中掏出一小袋酒,猛地灌上一口,然后迅速分作几股人流,静悄悄地向曹营摸去。待到邻近营门、火光即将照射到的距离,全军猛然加速,从夜空中向下看去,如一支支利箭狠狠刺入曹营。
  张飞领着一队老卒,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他远远看见营门口有一曹军小校,正慌忙准备示警,当即双腿一并,借着马速,丈八点钢矛如梭掷出,在空气中撕开一道真空,转瞬间穿透敌人胸口。随后他纵马越过营门口的拒马,拔出长矛,回首一挑,将其掀开,兵士们顿时如潮水般汹涌而入。
  刘备紧随其后,赶到张飞身旁。只见曹营内一座座帐篷错落有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幽深渗人。远远望见大营中心有一座高大军帐,旗帜高悬,不出所料必是曹操所在。这时,身边已聚齐人马,巡逻的曹兵皆已被消灭,尚未惊动营内曹军,刘备拔出利剑,指挥士卒直直杀向大营中心。
  “轰!轰!轰!”
  突然间,营四周传来数道天雷般的轰鸣声,而后百十道火箭密密麻麻地射向天空,一时间把曹营内部照得通透明亮,刘备军顿时惊作一团。
  “嗖!嗖!嗖!”
  周围营帐中不断射出阵阵箭雨,当先的士卒纷纷中箭倒地。紧接着,无数曹军蹭蹭蹭地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将前方去路堵得水泄不通。在营外,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几支曹军杀将过来,又堵住了各个营门。内外包夹之下,已将刘备军团团围住。
  这时,眼前曹军阵中冲出一员骑将,正是独眼夏侯惇。只见他孤身一人来到刘备军跟前,手执强弓,一柄钢刀置于身后,肆意大笑道:“刘备小儿,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某家奉主公之命,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你那小沛县城,也已尽归我主。尔等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见此情形,刘备心中凉了一大截。他不断调转马头,试图找寻出路,见四周曹军皆杀气腾腾,阵势布得密不透风,而自己麾下士卒此时听了夏侯惇的话,皆一脸垂头丧气,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刘备心中焦急万分,却不能显露丝毫,他高举宝剑大喝一声道:“曹操残暴,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刘备誓与诸君共存亡,随我一起杀出去!”
  “哼,不知死活,”夏侯惇见刘备一番话撑起了士气,呲牙咧嘴,目中闪出狠辣之色,不再多言,当即下达军令:“全军出击。生擒刘备者,赏百户!”
  “吼!”
  一时间,曹营内刀光四溅,曹刘两军如浪潮般卷在了一起,到处是兵器碰撞、马匹嘶鸣、士兵呐喊的声音。
  刘备所在位置遭受到了曹军最为猛烈的冲击,一拨又一拨凶神恶煞的士卒前赴后继。刘备与麾下亲卫的脸上、身上都洒满了敌人的鲜血,非但没有吓退曹兵,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兽性,把刘备一众围得寸步难行。眼看周围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营门还在百步之外,这时在后方的张飞发觉不对,立刻拍马赶来,手中长矛舞作一团精光,将一路上的敌兵纷纷挑开,打开了一条通道。
  张飞来到刘备面前,见刘备身上满是伤口,心中一紧,冲着刘备身旁一员小将直吼道:“陈到,你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护着大哥先走,我在这里拖住!”
  “翼德,要走一起走!”
  刘备与关张兄弟情深,危难之际,怎肯留张飞独自一人。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飞一扫周围情况,己方士卒已被曹军分割成了一块块,各自为战,坚持不了多久,连忙朝陈到使了个眼色,“陈到,快!”
  不等刘备反应,陈到纵身跃上刘备坐骑,一剑扎入马臀,惊得马一阵嘶鸣作响。旋即牵起马缰,拥着刘备就往营门口奔去。麾下一众亲兵紧随其后,护在刘备两翼,只剩下张飞孤零零一人留在原地。
  想起刘备身上的伤口,张飞心头怒火不断上扬,咬牙切齿,手背青筋迸出,捏着长矛“咯咯”作响。他调转马头,看到夏侯惇正引军杀了过来,顿时战意勃发,浑身上下泛起一道浅黄色的光芒,在夜色中仿佛一尊金刚战神,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此刻刘备心中塞满了后悔、愧疚、失落,他颠簸在马背上,心中挂念张飞。眼前掠过的一片片厮杀景象,更令他茫然失措,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不断倒在前进的路上,他的心在不停地滴血。区区百步之遥,却犹如天堑深渠,刘备恨不得停下来与他们一同作战,但是他不能。
  终于冲出了曹营,眼前一片空旷,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队士卒在此厮杀。刘备稍稍定心,正待鼓舞士气,忽然被陈到一把抱住翻下马背。霎时一杆银枪从马上穿过,原来一员曹军骑将尾随而至。此人身材矮短,冷眼竖眉,见刘备避开,迅速勒住战马,回身将手中长枪一卷,化作无数道虚影,直逼刘备。
  陈到裹着刘备刚一落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得前方风声忽忽作响。心头一悸,他连忙一把将刘备推到身后,右手架起宝剑在身前挥作一团。
  “铛铛铛!”
  一时间,剑与枪尖巨烈地碰撞,擦出无数火花。陈到勉力格挡,心却不断下沉。敌将居高凌下,滚滚枪势连绵不绝,一股股暗劲沿着剑端不住地涌入体内,一浪甚过一浪。陈到厮杀一夜已经消耗不少体力,此时以短击长,又要抵御劲气侵袭,已成强弩之末。但他仍强行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拼死挡在刘备身前,丝毫不退半步。
  只是他的对手并不会手下留情。来将感到陈到劲力渐缓,知他体力不支,后劲不足,便趁收枪回势之际稍稍一顿,胸中再提一口气,长枪再次挥出,竟又加重加快了几分。陈到气息紊乱,虽晓得厉害,却实在防备不及,唯有勉强护住几处要害部位。只一瞬间,身上就溅出许多血花,连翻带滚跌出数丈之远,方才卸掉劲力。
  周围十数名亲卫见状,连忙举起刀枪奋不顾身冲过来。哪知这敌将只轻蔑一笑,也不管受伤的陈到,纵马提枪,一杆银枪舞如飞龙在天,龙爪在夜空中撕开一道道涟漪。众亲卫尚未来得及近身,个个捂住喉咙,鲜血不住地涌出,痛苦地倒在地上。
  “乐进!”
  刘备接住陈到,已一眼认出敌将,正是曹操麾下先登猛将乐文谦。此人貌不出众,寡言少语,却是曹操最为倚重的将领。此刻他横枪立马挡在营门外,面前是一片尸体,背后就是空旷的原野,眼看就可以逃脱。然而前车之鉴,刘备军士皆畏缩不敢上前。
  “吾命休矣!”
  刘备帮陈到勉强止住了伤口,抬头环顾左右。身边残兵败将不足百人,又回过头,看到身后曹军正陆续越过残存的防线,不断向这里逼近,一股凄凉之意油然而生。但他毕竟有枭雄之资,当年也曾鏖战过天下第一的吕布,逢此绝境,反而激发了潜藏在心底的霸气。刘备缓缓起身,拔开护在身前的军士,抽出佩剑,遥遥指向乐进,眼神中尽显决绝之意。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似龙吟般的声音,响彻天空,一时间竟把整个战场的厮杀声都遮盖了下去。而后,一匹赤焰般的骏马从夜色中显出了身形,向着曹营飞驰而来。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来到刘备眼前。众人见此情形,皆神情紧张,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一名白袍男子乘于马上,看到刘备,连忙下马走到跟前,好似没注意到周围的惨烈战况,沉声说道:“玄德公请速速离去,这里交由我来应付。”
  “可知此人为谁?”
  曹营旁的小山岗上,一支人马隐蔽在此。曹操正志得意满地观战,眼见刘备将要被擒,凭空杀出一人一马,一时间场面凝固下来。曹操眉头微微一拧,向身后诸将询问,然而无人能应答,又问向贾诩。
  贾诩平素最善观人,熟知天下间的猛将名臣,然而一时间也无法找到对应的记忆。沉吟片刻,只好对曹操说道:“依诩之见,可能是刘备新晋招募之人。看他过来的方向,应该从沛县而来。能从曹仁曹洪两位将军的包围中逃出,又孤身一人前来救主,想必是忠勇之辈。尤其是他座下的战马,犹如龙驹神兽,非常人可得。”
  “哦?”曹操一听到贾诩说这是个人才,心下顿起招揽之意,于是唤许褚过来,吩咐道:“仲康,你且领一曲下山去,协助文谦。务必抓住刘备,并生擒此人。”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