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怒其不争
作者:剑势常鸿      更新:2021-03-25 08:07      字数:3383
  常年遭受欺凌,造就了周不凡比常人更能隐忍的性格。但即使这般,亦不代表对方可以一味的咄咄相欺,甚至辱骂自己的父亲。
  忍让没有底线,便是愚蠢,是病入膏肓的懦弱!
  “蚍蜉撼树!”钱世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下了周不凡的这一拳,旋即更是一脚将他踹到地上。
  “你们可都看到了,这是他先动的手,我是被迫还击的!”钱世杰磨刀霍霍,竟还先找了个理由,才率着几个弟兄蜂拥而上,围着周不凡一顿毒打。
  “该死!”周萧解围心切,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可以说,这是压倒性的、毫无悬念性的一架。
  不过半刻的功夫,周不凡与周萧两人,便被打的遍体鳞伤,生不出半点还手之力。而反观之下,钱世杰一伙,却是显得游刃有余的多,顶多也就受了些擦伤。
  “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向我磕头,我就放了你!“钱世杰一边踩着周不凡的脸颊,一边冷冷说到。
  污泥沾满了周不凡的身体,恍惚一个倒街卧巷的小乞丐。但即便如此,他还依旧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艰难嗮到:“万事有报应,我劝你要善良……”
  “呵呵,报应?”钱世杰嗤之以鼻:“我活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报应。如果你认识它,赶紧带它来见我。”
  “那我先代它问候一下你家老母亲……”
  “让你嘴倔!”钱世杰心头,油然窜起一股怒焰,下手也更凶狠了几分。
  街道上,一名稚子扯了扯身边老者的衣袖,询问道:“爷爷,怎么那两个哥哥老是被人欺负呀?你去帮帮他们好不好?”
  苍鬓老者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蛇擅长攀爬,常常跑到悬崖峭壁,去猎食鹰巢内的的雏鹰。老鹰纵可保护它一次、保护它两次,但亦无法面面俱到,终有不在的一刻。所以雏鹰若想真正摆脱险境,唯有丰其羽,利其喙。否则,终将不过一顿盘中餐。”
  稚子困惑地绕了绕后脑勺,说道:“爷爷,你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
  “很多东西,并不是说的直白便就能懂,需要你去慢慢体会。”老者欲答还说。
  稚子嘟囔着嘴,显得有些不愉快。
  旋即,稚子又指着周不凡,换了一个问题:“那,那个哥哥被人打得那么惨,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呀?”
  “爷爷并不是他,所以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说起这笑容呀,总是能很好的掩饰住一些情绪。就比如,悲伤、惶恐、焦虑、仇恨……”这一次,老者总算正面回答了稚子的疑问,却是显得那样意味深长。
  “那爷爷、爷爷,什么叫做仇恨呀?”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余晖渐褪,只留下漫漫相依的火烧云。
  黄昏的街道上,再次出现了两个少年的身影。一瘸一拐,相互扶持。正是周萧与周不凡两人。
  “回去该怎么交待?”周萧问到。
  他们的父亲最厌恶的,便是他们与人打架斗殴。如若交代不好的话,恐怕难免会遭到一顿教训。
  周不凡提了提手中,已然被浸得发黄的麻袋,嗮到:“虽说这一次,是咱们先动的手,但怎么说,也是他们咄咄逼人在先。更何况我们已经被打成这副样子了,老头子要还狠得下心惩戒咱们,那就只能说明,咱俩都不是他亲生的。”
  当然,想法特别美好,事实却很残酷。
  半个时辰之后,周不凡与周萧,跪在了一家门窗紧闭的房舍门口……
  其实,早在归家的路上,他们便想好了多种凿凿可据的理由,来解释身上的伤口。可不曾想,他们父亲见到他们这一身狼藉之后,竟不容分说,直接将他们从家中轰了出来,更罚他们在门口长跪。
  “凭什么?”跪在地上的周萧阴沉着脸,似乎在因为父亲的裁断感到极其不满。
  “又不是第一天做他儿子了,不服气又能怎么样?”虽然周不凡也赞同周萧的看法,但却有种见怪不怪的意思。
  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就连巢里的雀,水里的鱼,尚且还懂得护子。可他呢?每一次我们在外面遭欺负了,他非但对外一声不吭,还反过来责备我们,怪我们的不是。为父如此,简直世间罕有!”周萧满心不甘,愤愤不平。
  周不凡无言,没有把这个话题再接下去。
  坦言而论,在其它方面,周不凡对父亲倒是没有什么微词。可一旦他们在外面与人起了矛盾,起了争执,便像越了父亲的雷池一般,不断是对是错,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几乎没有因此而为他们出过一次头。
  因为这个原因,使他弟弟与他父亲的关系变得十分恶劣,也使他在外面即使受了欺负,都不会往家里面说。
  “话说回来,再过不久便是三年一度的争锋大会了。也不知这一次,究竟哪一方阵营的天骄才俊,会拔得头筹……”周不凡有意无意地转移了话锋,与周萧碎语闲聊了起来。
  周不凡十分健谈,可以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他在扮演阐述者的角色。讲到好玩处时,甚至还会不时地搭配上一些滑稽的表情与动作。便恍惚,先前与钱世杰闹的那点不愉快,早已在他的记忆中烟消云散。
  直至西方的苍穹再无绯色,天色渐沉时。房舍的门终于被打开,走出一个肤色黝黑,年近四十的男子。
  此人左边的衣袖空荡轻盈,显然是断了一条手臂。
  而他,便是周萧与周不凡的父亲,周熠。
  周潇冷冷将头别到了一边。
  而周熠则面色严厉地朝他们审视了两眼,旋即说到:“小惩大诫,倘若知悔改,便起身吧。”
  周不凡欲语还休,周不萧更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见状,周熠冷色更重:“怎么?嫌跪的不够吗?”
  “跟你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周萧冷哼一声,说道。
  紧接着,周不凡也开了口:“父亲,孩儿斗胆问你一句。你既然问都不问缘由,又如何知道是我们訾缺不对?而我们自认没有做错什么,若为了少跪一会儿,便认这强加之错,欺父瞒己,虚与委蛇。我想那般,才算是真的错了。”
  周熠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是什么缘故你且娓娓道来!”
  周萧与周不凡面面相觑,似乎在顾虑什么,终究谁都没有再说话。
  “哼,讳恶不悛!那便给我继续跪着!”说着,周熠便拂袖进屋,并重重摔上了门。
  “你不是对他很有意见吗?怎么不把实话说出来?”周不凡突然这么问道。
  “切……你怎么不说?”周萧反问一句。
  屋内,关上门的周熠,长长一声喟叹。
  其实,并非他蛮不讲理,而是早有目睹之人,向他阐述了始末缘由。
  他早知道,不管那些顽劣的孩子如何刁难,自己的儿子都强抑住了心中的怒意,没有计较。
  可直到对方揶揄自己、揶揄他们的父亲是个断了手的残废时。他们却是再也忍不住,愤然冲了上去!
  而方才,为了顾及到自己的自尊心,兄弟俩人宁愿选择继续受罚,也没有将实情给吐出来。
  这使周熠在心中,有了很深的触动。
  但是,他却无法将这份情绪表现出来。因为他认为,此时此刻他所需要扮演的,仅仅只是一个严父的形象。
  一名风韵犹存的妇女,端着一碟热菜从厨房走出。她看了眼周熠,问到:“怎么,萧儿他们还没进来?”
  这是周熠的妻子,赵盈。
  周熠无言地摇了摇头。
  “罢了,不为己甚,让他们进来吃饭吧。也免得让路过的人,看咱家的笑话。”赵盈将菜端上桌后,劝到。
  “不可。”周熠面露愁容:“若轻易姑息他们,他们便长不了记性,便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皮肉之苦事小,若真闯出祸端,以我们身份的敏感,极易引来上面的针对。到时后果是什么样的,你并不是不清楚。否则你以为我忍心,看着他们受欺负、挨打吗?”
  “那些孩子的父母,我们也找他们交涉过了好几次。他们口口声声允诺,说会告诫自己的子女不要再惹事。可即使如此,也根本就架不住他们变着法的找事情。”赵盈忧心忡忡。
  接着,她又叹道:“说起来,也怪凡儿不争。若不是迟迟停滞在衍阳境,修为寸步不进,我想那些孩子在找麻烦前,多半也会掂量掂量。”
  说到底,为人父母,又有哪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嗣,是云中火凤,四海潜龙。可对周不凡,他们却没有太大奢求。
  不是不想,而是现实容不得他们敢。
  哀子不幸,怒其不争。
  视线移到门外的街头上。
  五六个少年嘻嘻闹闹,朝着周不凡这边施施而行。
  正是先前的钱世杰一干人等。
  “挽苍城太小,小到几条街绕了绕,都能再遇见故友。可要说这不是有缘,又又谁信呢?哈哈哈……”有个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周家兄弟。于是倏然提高嗓音,故作惊讶。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周不凡何等人物,又怎会与你以“故友”相称呢?”
  谈笑间,一行人加快步伐,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周不凡十分头疼,心想这帮瘟神怎么冤魂不散,烧香拜佛都驱不走。
  钱世杰饶有兴致地围着他们绕了一圈。随即驻足在周不凡的跟前,俯首谑问到:“不知周少侠,你们这练得是什么功法?修炼方法竟如此别出机杼。”
  周不凡与周萧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开玩笑,虽没有周熠允准,但若要继续跪着,岂不成了跪钱世杰?
  “你们又想怎样?”面对这些比鬼还要难缠的家伙,周不凡又气又觉得无奈。
  钱世杰眯起双眼,冷冷笑道:“不想怎样,就是觉得刚才没有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