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不文猛然提高了声音，瞪着钱根说道：“钱兄，咱们这半年来一直是唯他二人的命令是从，仗着一个是将军家里人，一个是武艺非凡的参将，在军中别人那可没给什么好脸子。”
  顿不文看着钱根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恨恨地皱了皱眉，但又放低声音说道：“咱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了，你就别来虚的了。他俩要真掰了，肯定有一个要失势，在军中再无前景，咱俩肯定得选一个扶持，要是顺其自然，等事情完了，咱俩可就没奔头了。”
  钱根摇了摇头，无奈地冲顿不文说道：“那你想听什么？”
  顿不文这才又笑了笑，凑近了几步回道：“我就想问问钱兄选谁啊？这事，谁站错队了都好不了，咱俩既然同病相怜，那你选谁我跟谁，咱们也好互相照应着点。”
  钱根乐呵呵地看着远处的天空，眯着眼说道：“我说的话，那还是跟杜世闲走的近点吧。”
  “你看好杜世闲？为什么？”
  钱根笑了笑，却不再开口，自顾自地向前走去，顿不文也赶紧跟上。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在一条路的尽头分开。
  顿不文站在街边想了想，又回头走去，到了路边一间屋子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来。
  这胖子看着体型和钱根相似，但却并没有钱根身上的气质，旁人看着，只像个乡间土财主似的。
  这胖子走了出来，看着一脸含笑的顿不文问道：“有事？”
  顿不文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付子牛付千户的名号，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今日一见，果然令顿某心折啊。小弟顿不文，见过付兄。”
  付子牛虽然疑惑，但还是笑了笑回了礼，顿不文接着说道：“小弟平日颇爱结交朋友，头几个月里军务烦身，总也得不着空，现在闲暇了些，便想先来见见朋友。”
  顿不文平日里广交朋友，早已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口才，虽是半年来耀武扬威的，得了势就没在军中活动，今日重新用到，还是熟稔得紧。
  半天时间，顿不文便在军中活动了个遍，虽然袁超一那两个参将都寻不见人，但参将之下，上到千户，下到无职无位的小兵，都被顿不文聊了个大差不差，也不知要作何用。
  倒是杜世闲，一夜无眠。
  山腰上有数十人正在互殴，这些人也不用眼力，就互相撕扯着，甚至还用牙去咬，虽然看着不怎么惊天动地，但就像兽群发疯一般，也是震慑人心。
  这几十人咬斗的旁边，一棵树上，并排站着两人，正是彭浩影和他房中的姑娘。彭浩影开口道：“惜月，你看怎样。”
  那姑娘娇嗔一句：“我们赵家祖传的手艺，你说怎样。”
  原来这姑娘叫赵惜月。
  彭浩影窃笑一声，说道：“你们家开的都是催眠之眼，少有开了右眼的，你这又是个幻术，还祖传手艺。”
  赵惜月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药真是祖传的。我娘就是靠这一手降服的我爹。”说着，自己竟乐不可支地笑个不停。
  彭浩影撇了撇嘴，看向互斗的数十人，开口道：“找了几十人试药，试过之后就疯了，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之后要干嘛？”
  赵惜月又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包药找四十九人共服，服下之后这些人便互相吞噬。”说着话，树下死了一人，正在争斗地人们都涌过来，似要证明赵惜月这句话般，竟把刚死之人分而食之。
  赵惜月又说道：“待到只剩最后一人，这人便失了神智，到时候你御使一条蛇钻进去，四十九天之后蛇和这人就会合为一体，到时候你便能御使这人了。”
  彭浩影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神药，就这功效？我不如把这些人杀了让杜世闲御使去，还更方便些。”说着，竟要跳下树去。
  赵惜月忙拉住他，说道：“你听我说完呐。这药人练成后，身上会长出四十九个窟窿来，每个窟窿里都能放进去一只眼珠子，这眼珠子一放进去，药人就能用眼上的眼力，这比之那杜世闲的御尸，岂不是强上许多？”
  彭浩影也不作势离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种药人能御使几个？”
  赵惜月“呵呵”一笑，说道：“有多少药，便能有多少药人。”
  彭浩影这才笑了起来，说道：“这样来看，可真是神药。”笑着，彭浩影又开口道：“那你让我找个会炼药的，就是去复刻你这神药了？”
  赵惜月勾起嘴角，说道：“是当药引子了。这药的药方我知道，最难弄的便是一颗能炼药的眼珠子。”
  彭浩影听闻咂摸了下嘴，说道：“一颗炼药的眼珠子才换一个药人，也不算太亏啊。”
  仔细看，树下乱斗的人群中赫然有被提成彭浩影亲兵的章镇，章镇此时右眼上只有几道伤疤，只剩下左眼还睁着！这被众人羡慕的差事，竟然是丢命的活计，不禁让人咂舌。
  待到深夜，树下安静了下来，几十人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好巧不巧，正是章镇。
  章镇此时双眼无珠，右眼的疤痕在慢慢颤动，左眼的眼珠子却顺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
  章镇在树下默默地站着，地上掉了一地眼珠子。
  彭浩影跳了下来，一伸手，一条小蛇飞到章镇身上，竟直接融化了进去，彭浩影闭着眼感受一下，又张开眼说道：“行了。你这药还挺节俭，药渣的眼珠子还都留了下来。”
  赵惜月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小布袋，正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着眼珠子，看着浑像是山野中捡些野花野果的农家少女。
  赵惜月边捡着边说道：“这药人身上的疤都消失了就算洗干净了，那时候把这些眼珠子都按上去。”说着，自己又乐了起来。
  彭浩影静静地看了看章镇，突然右眼眼珠变成竖瞳，整个人扑了上去一口咬在章镇的脖颈处，咬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脖颈处刚咬出的疤痕不知是被药性激得还是怎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赵惜月没见到彭浩影的右眼变化，只见彭浩影扑上去咬了一口，便咂了咂嘴，问道：“影哥儿，你这每条蛇上都咬一口，现在这药人身上还得来一口，是干什么啊？”
  彭浩影挽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没什么，习惯罢了。”
  ……
  福安村破败的街道上，彭浩影开口道：“世闲，你昨晚感觉如何？”
  杜世闲不知何时罩起一件鲜红色的披风，头发也不扎起，摇头晃脑地说：“感觉很好啊，看着四处火起，我什么都不用想了。”
  彭浩影勾起了嘴角，笑着回道：“哈哈，那就好。咱们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再不痛快点，天天只想着什么好啊歹啊的，还有什么意思。”
  杜世闲也连声附和。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上只有只有一条巨蟒，巨蟒见二人走来，竟趴在地上张开了嘴，腥臭的嘴里还有二上二下四根獠牙，杜世闲一惊，还没问话，彭浩然便自然地走到巨蟒的舌头上，回头冲杜世闲一笑：“来，没事。”
  杜世闲知道大哥不会暗害自己，便碎步跟上，只是浑身紧绷，放松不得。
  二人顺着巨蟒嘴里往前走，这巨蟒内部别有洞天，一走过巨蟒的七寸，便是空旷大道，此时巨蟒也闭起了嘴，但这里不觉昏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光。
  杜世闲也没问话，只是勾着头走，彭浩影却开口了：“这里是我请人铸就的，其实还是条巨蟒，只是内里通了间屋子，也没什么用，就是隐蔽些。”
  杜世闲咂摸着这句话，还在想着，二人竟走到了一间状若屋室的地方。
  杜世闲瞥见前方更亮堂了，抬眼一看，前面竟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椅子上还坐着一个浑身黑衣，还带着一个黑色面罩的人。
  杜世闲见那人在这巨蟒腹中，想必也是大哥的亲近之人，只是问道：“这……这巨蟒动起来，里面还不乱了套啊？”
  彭浩影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巨蟒的尾巴，我平日里御使着，当然不会让它乱动尾巴，但到了真动不可的地步，这里也就无关紧要了。”
  说着话，椅子上的黑衣人好像看到了二人，慢慢走了过来，在彭浩影身前还未站定，便单膝跪下，勾着头，还不吭气。
  杜世闲一愣，问道：“这是家里仆人吗？”
  彭浩影不吭声，笑着看着杜世闲，跪着的黑衣人好像得了什么命令，慢慢站起身来，冲着杜世闲揭开了自己的面罩，赫然是曾被彭浩影提成亲兵的章镇！
  杜世闲一阵错愕，好一会儿才问道：“这……这人已和大哥如此相熟了吗？”
  彭浩影这才开口道：“他是我的蛇奴，有些用，便暂时借你防身吧。”说着，章镇竟慢慢盘腿蹲下，身子一阵不自然地扭曲，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一个扳指！
  彭浩影弯腰捡起扳指，边递给杜世闲边说道：“你先用着，蛇奴有什么用你可以慢慢和他交谈，你俩就在这里熟稔些，总是好的。”
  杜世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大哥知我这眼太依赖尸体了，也没个防身法子，便给我使用这个什么蛇奴。这蛇奴要真能防身得特别强势，大哥可以给军中人手一份啊，那时候咱们可真就所向披靡了！”
  彭浩影也不回话，自顾自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对着杜世闲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杜世闲见状也走来坐下，彭浩影见杜世闲坐定，笑了笑，才缓缓开口道：“他们，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