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妖姬物语【四十六】鹅姑娘
作者:小一先生      更新:2021-03-28 12:22      字数:4216
  人的虚伪之处,不仅仅在于欺骗他人,更在于喜欢自己欺骗自己。
  ……
  沉重的棕色铁门,吱呦一声打开,两个穿着蓝色警服男子,夹着公文袋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被铐在椅子上的瘦长女子。
  “开始吧。”
  年长的男子,对旁边年轻一点的同事说,“小张你负责记录。”
  年轻男子把台灯柱子调了调,照亮了桌前的女犯人。
  年长男子说:“宋野丽,我是段其军执法者,这是我的警号。”
  段执法者指了指左胸口袋上的一排数字。
  宋野丽毫无反应,低着头,面孔被乱发遮挡着,嘴里含糊不清,嘟哝着什么。
  段执法者继续说:“宋野丽,26岁,生于紫川市,无业家庭主妇,一年前随丈夫迁来历阳市,你一周前8月9日晚上8点左右,做了什么,你记得么?”
  宋野丽张开嘴,嘟哝了一句。
  年轻执法者小张刚端起本子,她又闭上了嘴。
  “你就是什么也不说,法律也会给你定罪,我们拿到了各种证据,宋野丽,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干了什么!”
  宋野丽抬起头,棕色眸子在苍白的瞳孔里转动,许久,才张口小声的说:“我杀了人。”
  “你在家,举刀刺向你丈夫项千山,你丈夫受伤,仓皇跑出门,失血过多晕倒,幸好遇到小区保安,才保住一条命。”
  “鹅姑娘叫我这么做的,我丈夫要害我的命。”宋野丽猛然挣扎起来,不过手铐脚镣牢牢把她束缚在椅子上。
  两个执法者抬头警惕起来。
  段执法者喝道:“宋野丽!老实坐着,不许乱动,鹅姑娘是谁?凶器上到处都是你的指纹!现场不存在第三个人!”
  宋野丽停顿了一下,眼皮剧烈的抖动,身子像过了电一样颤栗,“我控制不了,她是鬼……”
  “宋野丽,你认为我们人民执法者,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鬼东西么?”
  “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
  “野丽,别忘了把昨天的西服拿去干洗了。”
  丈夫对正在洗碗的宋野丽说。
  宋野丽一边“嗯”的回应了一声,一边卖力的擦洗刚用完的餐具。
  “咦?”
  项千山走到古玩架子前,扫视架上琳琅满目的各地宝石古董名器,这是项教授游学世界,从各地搜罗到的宝贝器物。
  项千山说:“野丽,你挪动准提菩萨的位置了!”
  “我看它积了不少灰,有点返潮,就拿到下层擦灰了。”
  项千山掂着脚尖,把菩萨像挪到最高处,说:“菩萨得放最高的地方,吃香火,这是规矩,你……”
  宋野丽带着不满的嘟囔:“老项我知道了,我也是好心。”
  “你啊你,做事也不动动脑子。我在学校带大项目,根本没多少时间来照顾家里,你做妻子的,凡事上上心,听到没。”
  项千山锐利的目光,穿过名贵的进口镜片,压的妻子抬不起头来。
  宋野丽连连说:“我知道了。”
  两个人杵在客厅许久。
  项千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上楼换上笔挺的衣服,然后蹬上锃光瓦亮的皮鞋,拉开门,准备去车库开车。
  宋野丽一直在旁边乖乖的立着,看着丈夫离开。
  项千山前脚刚迈出门,又退回门里,说:“野丽,现在是7点半,准时把药吃了。”
  宋野丽跑到柜子边,打开抽屉,把布满英文字母的瓶子打开,倒出三粒白色药丸,从茶几上端起水服下。
  一边和项千山四目相对,像一只温驯的小羊。
  看着妻子服完药,项千山说:“半点准时服药,你的心脏病才能得到控制,我走了。”
  推门离开。
  宋野丽听到门咚的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面朝上躺到沙发上。
  洗衣做饭睡觉,洗衣做饭睡觉,每天都重复这种循环。
  宋野丽越来越感到枯燥乏味。
  宋野丽曾经是丈夫的同事,她觉得,婚后这种家庭主妇的生活,不适合自己,也许去某个医院,谋份职务?
  这个建议被丈夫坚决制止。
  项教授的理由是,自己身为一名成功的医科学者,收入足够,住着全市区最好的别墅,并不需要妻子再额外赚取微薄的收入。
  还不如在家安心静养,享受生活。
  宋野丽最后望了一眼,古玩架上最高的位置,伫立的瓷质准提菩萨像。
  他通体鎏金,四臂捻法印,五官圆润端坐莲花,低头用三只眼睛,俯视着豪华的卧室和卧室里的主妇,颇有悲天悯人的气场。
  主妇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电视,拉开窗户,放外面带着青草气味的新鲜空气进来。
  然后开始挥舞吸尘器和拖把,开始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不知不觉,到中午了。
  综艺节目里的女明星,脚一滑,从橡皮桥上掉到了水里。
  比基尼中间,露出大片雪白浑圆的事业区,镜头抖机灵的给了观众几秒福利,然后政策性的移开了镜头。
  “浪·货!”宋野丽嘲讽道。
  广告声响起,电视上的时间显示一点整,“糟了!衣服忘记叫他们来取了。”
  主妇一拍大腿,扔下拖把,急急的去找电话本,可人越急,越找不到东西。
  本来该在架子旁的电话本,却像生了腿跑了,宋野丽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找不到。
  干洗店里要排队,画上不少时间。
  如果今天洗不完衣服,丈夫回来,绝对会发火。
  宋野丽赶紧把西服装进袋子,亲自送去小区的干洗店。
  幸好干洗店离得不远,很快就跑到了,宋野丽把衣服递给店里打工的女孩小蒋。
  穿着制服的小蒋,回以职业的微笑,然后把衣服拿到后台去了。
  宋野丽这才松口气,刚想扭头离开,小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叫住了她:“项太太,同事说两台干洗机全坏了,恐怕今天洗不完了,您看。”
  宋野丽急了:“这怎么行,我明早要用,你们能修一下么?”
  小蒋说:“我打了维修电话,维修人员一会过来上门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要是耽误了您用,不如您去别的地方洗?”
  “什么?这么晚了叫我我去别的地方,我也没有车。”宋野丽急了。
  她的信用卡都是丈夫名下的。
  这个小区在景区周围,周围风景如画,但要去市里,交通并不是很方便。
  “我知道了,我们抓紧时间修,稍等。”
  小蒋急匆匆的去后台工作区了。
  前台空了。
  宋野丽原地站了一会,望着柜台堆的满满的各色衣服,心跳的越来越快了,额头也开始渗汗,连腿也开始发软。
  宋野丽有先天的心动过速,必须按时吃药维持。
  这时候,宋野丽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午没有按时吃药。
  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个病,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宋野丽坐到来宾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慢慢平静下来,心也不那么慌了。
  但那个打工的女孩,始终没有过来。
  宋野丽看了看四周,店里很久没人来,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修的怎么样了。
  于是站起身,去后台工作区找他们。
  宋野丽打开门,穿过幽长的回廊。
  宋野丽敲了敲回廊里办公室的防盗门,并没有人在里面,只能继续向前走。
  到了工作区,门虚掩半开着,门上贴着“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的大字纸条。
  宋野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有人么?”宋野丽一边喊,一边试探着走进去。
  工作区面积很大,宋野丽感觉,这里甚至有两百平米能当羽毛球场。
  地面上贴着白色防水瓷砖,墙体白色,挂了一些员工头像,及员工守则,天花板很低,有点压抑。
  宋野丽在四周看了看,周围全是一些水洗机,工作区中央是晾衣架,挂满了洗好的衣服。
  “不知道他们修的怎么样了。”宋野丽小声说。
  她向前走去,穿过中间的晾衣架,去找干洗机,“你好有人么?”
  宋野丽的声音在大厅回荡,回荡了好几次,但是无人回答。
  周围静的可怕,五颜六色林立的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群沉默的人,挥舞着他们空洞的四肢,活像屠宰场上的悬挂的尸体。
  宋野丽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连忙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这时候,宋野丽发现,工作区的后方,有两台绿色的大机器,有水洗机的四倍那么大。
  宋野丽猜想,那就是干洗机。
  但是远远看去,也没有人在旁边修。
  宋野丽心里纠结极了。
  自己这么着急,他们工作人员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一个顾客,在这里待也不是,不待也不是,毕竟衣服还在他们手里。
  “呱!”一个清脆的叫声,在大厅回荡。
  宋野丽疑惑的看了看前面,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呱!”
  那个叫声又响起来了。
  宋野丽瞪大眼睛,揉了揉耳朵,果真有个动物在前面。
  好奇心驱使下,宋野丽向前走去,穿过一排排晾晒的衣服,向前方走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呱!”
  后方那两台绿色的大机器,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宋野丽走过去,站在机器旁边。
  这机器很高,和宋野丽一样高。
  这是两台干洗机,干洗机发着轻微的响动,两个透亮的玻璃罩子,像动物的两个瞳孔,空洞的望着宋野丽。
  宋野丽感觉心里毛毛的。
  这里有只鸭子,或是青蛙?
  宋野丽把头低下,从干洗机的一个玻璃罩子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呱!”这一声,宋野丽听的清清楚楚。
  她仔细一听,这叫声来自后方,玻璃罩子映照出,大厅里一只洁白动物的影像——那是一只鹅,白色的鹅!
  橙色的嘴,橙色的脚,白色的毛,立在晾晒的衣服架子下面,用黑色的眼珠呆呆的看着宋野丽。
  宋野丽猛然回头,看了看晾衣架,周围没有什么鹅。
  宋野丽诧异极了。
  再一次低头从干洗机罩子看去,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在倒影里,立在大厅中央的,那不是一只鹅。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少女。
  她垂着头站在晾衣架后头,头发齐肩,湿漉漉的淌着水,脸上的皮肤苍白而肿胀,透着血丝。
  她抬头,睁开眼,瞳孔扩张浑浊,死灰色的视线,透过玻璃影像的反射,和宋野丽四目相对。
  她拖着佝偻的脚,向宋野丽走来。
  “啊!”
  宋野丽尖叫,扭头向后倒去,“救命啊!!!救命啊!!!”
  一边喊,一边挣扎着向角落爬去,撞到了好几个晾衣架。
  晾晒的衣服,砸向宋野丽的身体,她不顾一切,向前滚爬挣扎。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宋野丽的脚踝。
  她大叫一声,浑身一阵哆嗦,“不要!”
  “项太太,项太太!”洗衣店的员工们,七手八脚的拉开衣物,把宋野丽扶起来。
  “有鬼!你们这有鬼!”宋野丽惨叫着。
  “什么啊?”
  小蒋一头雾水,和两个修洗衣机的师傅,面面相觑。
  “这样,您过来喝口水压压惊。”小蒋扶着宋野丽往前走。
  宋野丽一阵挣扎不肯走,“不,她就在那里,有个小女孩,浑身被水泡的发白,涨的跟球似的。”
  宋野丽抓着小蒋的肩膀,躲在她身后。
  小蒋本来不害怕,也被惊到了,被宋野丽的眼神吓得心里发毛,示意两个男士先走。
  “哪有什么小女孩。”
  一个师傅走过去,迅速的拨开地上堆叠的衣服,“女士你看走眼了吧,这里都是衣服,没有人,小肖,带女士先走。”
  宋野丽被干洗店的员工们,搀扶着回到家。
  因为这个小区的业主,非富即贵,小区的服务人员分外的客气,还联系了项千山。
  项教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安顿好妻子。
  宋野丽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躺在床上,混混沉沉的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
  宋野丽睁开眼,发现丈夫板着脸,站在床前打量自己。
  宋野丽很不情愿的爬起来,揉着眼睛说:“谢谢你,老项。”
  “你忘了吃药,是不是?”
  宋野丽低下了头:“呃……对不起,我昨天打扫卫生耽误了时间,把吃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