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轻轻皱眉，习惯性地想推一推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
  林家良轻轻抚·摸她脸颊的画面，再一次闪过眼前。
  她的脸，微微有些烫。
  “请问……他到底怎么了？”王艾有些着急。
  执法者都找上门来了，林家良一定有事发生。
  “他死了。”罗执法者说。
  王艾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神情充满迷惑。
  她看了看两位执法者，他们也看着她。
  这不是在做梦。
  王艾确定了事实。
  “你们说什么？”
  再开口时，王艾的声音，已经颤抖到变形，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一天前，他被人杀死在寓所里。”
  罗执法者说道，“我们查了他的行踪，发现他被害的头一天晚上，曾经来过你家。”
  王艾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回答：“他确实来过我家，但很快就离开了。”
  “很快是多快？”
  “我那天加班到9点钟，我记得他送我到家时，是九点半左右，他停留了一会儿，离开时，大概十点半左右。”
  王艾非常不想回想那夜的场景，每一帧镜头对她来说，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心。
  “所以，你们是情侣关系？”
  王艾扯了纸巾擦眼泪，然后摇头道：“我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我。那天，他来我家，本来我也以为我们会成为情侣。”
  “但后来，他告诉我，我并不符合他找情人的要求，因此，他很快就从我家离开了。”
  王艾的话，让罗执法者有点失望。
  本以为，能从王艾身上，获取一些有效信息。
  可现在听来，不过又是林家良的一次猎艳未果罢了。
  “后来你又见过他吗？”
  “没有。”
  王艾摇头，“我很难过，跟主管请了假，想休息几天，因此，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说着，王艾又哭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两位执法者起身告辞。
  王艾痛苦地问罗执法者：“我能再见见他吗？”
  罗执法者意味莫名地看了看王艾，叹息地摇了摇头，说：“我想你不会愿意见到他的。”
  愿望破灭，王艾顿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
  “头儿，这林家良够可以的啊！咱们调查了一圈，没有一个姑娘不为了他的死，伤心落泪的，做男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值了！”
  实习执法者小吕边走，便跟罗执法者吐槽。
  “废话少说。”
  罗执法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说，“去走访一下街坊邻居，看看那天晚上有没有人发现了什么？”
  “是，头儿！”
  小吕暗自吐舌，生怕冷面罗队再给他一记眼刀，太吓人了。
  小吕独自去行动。
  罗队坐在小区的花池边，看着小区里人来人往，默默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长发，红色的，发尾卷曲如浪。
  ……
  下午，执法局办公室。
  “头儿，据王艾家邻居老太太说，那天晚上，她听到了王艾家有争吵声，还很激烈，一共有三个人的样子。”
  “其中一个女孩，一个劲儿地在哭。另外一个女的，一直在劝她。一直大声喊着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老太太说，那个男的，一直在骂哭着的那个女孩，说她没出息，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折磨自己。另外那个女的让他别说了，他就连那个女的一起骂。”
  “老太太说，那男的骂的很难听，说那个女的下贱，不要脸，跑去勾引男人，都是因为她，王艾才变成这样。”
  小吕讲得很详细，这样的信息，让他也很兴奋。
  他没想到，能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艾身上，挖出这么多关键点。
  当时，那个邻居老太太很生气。
  她说自己睡眠质量本来就很差，又被他们大吵大闹的吵醒，就更睡不着了。
  小吕暗自笑，也幸亏没睡着，才能记这么清楚。
  “你去调查一下王艾的社会关系，另外，王艾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没有装摄像头，你和小李他们分头去附近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罗队听完小吕的话，想了想，又交代了新的任务。
  令他感觉意外的是，王艾竟然是个孤儿。
  她的社会关系，是从福利院里调出来的。
  “她五岁时，父亲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她母亲带着她再嫁，没两年，那任丈夫又意外死亡了。”
  “可能是受不了打击，她母亲将她送到福利院后，也跳河自杀了。从那开始，王艾就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直到考上大学后，才离开那里。”
  “另外，我们走访了王艾家，附近有摄像头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出现。”
  “王艾平时出门，都是独来独往的，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邻居们对她的印象都很淡，只知道是个独自生活的小女孩。”
  小吕一边汇报情况，一边偷偷看罗执法者的神色。
  最后，他小心地问了句：“罗队，这个王艾有什么问题吗？”
  那根红色的卷发，已经拿给技术科的同事，结果还没有回来，一切都还下不了定论。
  罗执法者的眼前，又浮现出王艾，听闻林家良遇害时的悲戚神情，
  以他看人的经验，他不认为那是装的。
  当然，如果真是装的，那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就太深了。
  很快，技术科的结果传了过来，在王艾家发现的那根头发，跟事发现场发现的系同一材质。
  技术科的同事还说，在这两根假发上，他们都发现了属于林家良的dna。
  ……
  再次见到王艾，已经是在执法者局里。
  坐在罗执法者对面的王艾，比上次见时更瘦了一些。
  厚重的黑色镜框，沉沉地压在她细弱的鼻梁上，很违和。
  罗执法者有种错觉。
  那副镜框就像一道屏障，隔开了王艾和外面的世界。
  说起来，王艾并不是被传唤来的。
  事实上，他们还没拿到具体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行动，王艾就主动来自首了。
  “林家良是我杀的。”
  她的声音小到像蜂鸣，还夹杂着一丝颤抖，跟说出来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
  罗执法者没说话。
  负责做笔录的小吕，看了一眼他，也没说话。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王艾的头顶上。
  她低着头的样子，像被大风肆虐过的麦穗，透着浓重的脆弱感。
  良久后，罗执法者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王艾仍旧不抬头地说：“他伤害了我的感情，我受不了他的浪荡和花心。”
  “那你说一说，你都是怎么杀死他的？”罗执法者继续问道。
  “那天，他来我家，本来是想跟我上床的，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说我不适合做他的情人。”
  “我感觉受了很大的侮辱，因此第二天又约了他，并去了他家。我们喝了很多酒，他仍旧不断嘲笑我，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
  王艾像背书一样，把这些话讲出来，浑身上下充满了自暴自弃。
  “你在为谁遮掩？又在为谁开脱？”罗执法者突然问道。
  “我……”
  王艾被他的严肃，吓得一哆嗦，“我没有，确实是我杀了他。”
  罗执法者见她仍旧这样顽固，忍不住皱起眉头，说：“你别以为你来自首，我们就找不到凶手是谁？”
  说着，他拿出一袋证物，放到桌子上，“这是在案发现场和你家沙发上，发现的女人头发。”
  “上面都有死者的生物信息。也就是说，杀他的人，是个红头发的女人。而你，显然并不是。”
  “那头发是假发。”
  王艾抬起眼，看了看证物袋，据理力争道，“林家良喜欢妩媚型的女人，我买了假发，是为讨好他用的。”
  “那分尸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的？”罗执法者步步紧逼。
  “分尸？！”
  王艾听了，忍不住惊呼。
  惊痛的表情，掩盖不住，全都落入罗执法者眼里。
  这让他进一步确定，王艾知道凶手是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铁了心想要保护他。
  只是，王艾接下来的表现，也确实让他没有想到。
  王艾显然不知道，林家良的死状是这样惨烈。
  这个消息，令她再次陷入激烈的痛苦中，她浑身发抖，身体渐渐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并缩成一团。
  她双手捧住头，不停地用头砸向地面，口中念叨着：“为什么？”
  “快打120！”罗执法者吩咐小吕，并走到门口，大声喊人。
  很快，两个女警跑进来，一左一右，扶起了王艾。
  此时的王艾，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人已经呈现休克的状态。
  情况突然变成这样，让罗执法者有些始料未及。
  好在，医护人员很快赶到，把王艾及时送医处理。
  ……
  王艾再次醒过来时，是两个小时之后。
  “头儿，那什么，王艾想要见你。”
  负责看押王艾的小吕，给罗执法者打电话，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
  “怎么了？”罗执法者听出了异样，问他。
  “头儿……这个王艾，好像不是那个王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