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负责哄你
作者:华品萱      更新:2021-03-30 04:53      字数:2155
  每年的农历二月十八,对于温家人来说,是一个充满浓厚伤悲的日子。三年前的今天,温家长子温师何,久病不愈,撒手人寰。走过农历的除夕、元宵,来到草长莺飞的二月天,一年一度的悲伤时节,在二月十八这一日第三度到来。
  温家上下在这一日,都身穿素衣,头戴白巾,上香,吃素,没有欢声笑语,个个谨言慎行,只为了祭拜因病逝去的温家长子的亡灵。
  戚凝,作为温家大少爷的遗孀,在今日更是除了温家老爷夫人以外的焦点所在。从早上,她便跪拜在亡夫的牌位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从一早便跪在这里,她的膝盖隐隐作痛。耳边是公公婆婆小声的啜泣与祷告,他们对失去爱子的悲痛天可怜见。她想起了三年前,从年前温师何就卧病在床,每日咳痰咳血,汤药不断,大夫进进出出,丫环忙里忙外,众志成城,并不能挡住死神的脚步,让他在经历了将近三个月的病痛折磨以后,终于熬到了头,彻彻底底地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人间。
  她还记得他临走前,握着她的手,神智已然不清醒,似乎想要向她说些什么话,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那段日子的心情,悲哀到木然。她觉得天下之大,以前尚有一个小家,现如今,完全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人如果太过聪敏,就会比别人更痛苦。她享受着温家大少夫人尊贵的身份与地位,却挣扎在精神世界极度的穷乏与空虚之下。这一挣扎,便是三年。
  妻子当为亡夫,守节三年。这三年,她做到了。不论是为温家,还是为他。过了今晚,便不再是三年。她戚凝,能不能有资格,给自己的心一个解脱?
  她跪在牌位前,却想起了不久前那个醉酒的夜晚。从前温师何从不叫她喝酒,在他面前,她只好扮演一个安分优雅的妻子。那天晚上,却有一位登徒子,和她交杯换盏,把酒言欢,让她感受到久违的释放的快感。在钟夏面前,她毫不设防,把性格中的叛逆与反抗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而他对她,也是照单全收,用无限的耐心和包容完完全全地给她搭建起安全界限,让她在这个小天地里,可以抛却凡尘俗念,尽兴狂欢。
  算起来,她与他,自那日后,再没有相见。她心里,时时想起他。最难忘的,是他无比灿烂的招牌笑容,以及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他一说话,就会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点一点闪着,让她的心跟着一下一下地,跳个不停。他举起酒杯的手,格外好看,修长笔直的手指,骨节分明,就是那双手,曾经在他强吻她那一次,用力扳着她的脸。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她的身体,还跪在牌位前;她的思想,逐渐游离天外。
  “少夫人。”
  耳边传来丫环晚照的呼唤声,她连忙回过神来。
  “少夫人,”晚照不知来到站在她身边,“老爷夫人回去了,您也可以起来了。”
  “哦。”戚凝回过神来,意识到祭拜已经结束,身边的人,逐渐散去。
  晚照以为,少夫人的怔愣是太过悲伤所致,便开口劝慰道,“少夫人,您就别太伤心了。逝者已逝,您要坚强,可别因此伤害了身体。”
  戚凝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来。
  “回去吧。”她对晚照说道。
  回去吧,回到那个寂寞冷清的房间,让她一个人,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做自由飞翔的梦。
  戚凝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午夜时分,今夜注定无眠。她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小酌。
  温师何,我已为你守节三年。夫妻情分,我用三年还清了。当下开始,我挂着你的妻子的名分,心却不再属于温家。
  戚凝这样想着,呵呵笑出了声,脸庞,有泪悄然滑落。
  酒瓶空了。再去柜子里拿。
  她微微有些摇晃,但意识还算清醒。她记起来上一次,和登徒子喝完了一大瓶,她抱着酒瓶安心地睡去。醒来时,她舒服地躺在床上。想必是他把她抱上去的。呵,要是当时自己没有睡着便好了。她歪着脑袋想,边想边笑出了声。
  突然,有人扣门。
  “晚照,直接进来吧。”她翻着柜子里的酒,对门外之人不疑有他。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顿住。
  随后,她听到了落锁声。
  她突然心动,倏地回头。
  站在门口的,正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面如朗月、笑若桃花的登徒子。
  “你怎么来了?”她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钟夏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无奈地耸肩,笑着说,“来向少夫人,讨杯酒喝。”
  她笑出声来,眼眶里都是晶莹,指着桌子上的空酒瓶,“今日我已先喝了许多,这么比赛不公平。”
  “不用比,直接算你赢。”钟夏的声音如同和煦的春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她轻笑出声,拿出一瓶新酒,拔下酒塞,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钟夏眉头微微皱起,“需要陪聊吗?”
  她不理会他,只是一味地大口灌着酒。
  钟夏跨了几个大步,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的酒夺下。
  她试图抢回来,小手攀上他的手臂,表情满是委屈。
  他禁锢住她,将酒瓶高高举起,任凭她如何争取,都没办法触及。
  “把酒给我!”她没有办法,只好对他发号施令。
  “你抢得到,就给你。”钟夏的声音同样不容置疑。
  她连续蹦了几下,始终够不到瓶子的底端。她似是气极,小手捶打着他,发泄着不满和怒气。
  钟夏任由她拉扯,身体一动不动,包括表情。
  “连你也欺负我!”她没有办法了,索性松开他,退后几步,直到背后触碰到墙壁。然后她缓缓蹲下身,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她在哭。
  钟夏心里有点难受。他的手臂放下,将酒瓶放到桌上。向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同样蹲下。
  “别哭了。”他试图将她扶起。
  手刚一碰到她,就被她甩开。
  “你走!”她抬起了头,瞪着他,脸上都是泪珠。
  “我不走。”钟夏语气温柔,“我把你惹哭了,得负责哄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