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虚幻之中见她，她便让我选一桶水喝了。我当时选的是那种清澈的。这次她又让我选，一时之间我竟泛起了犹豫。
  那桶脏水肯定难以下咽，所以常人一定会选清澈的。不过我去想试试，如果选了那桶浑浊的，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我不禁想起了上次去柳树沟的时候，在那棵老阴阳树下便陷入了一个死的循环。
  原以为选择生机勃勃的一面会代表着生，可踏进去之后，却是黑暗与死亡。
  所以有的时候一个选择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最直观的那一个或许都是陷阱。
  于是我来到那桶脏水的跟前，伸手拎了起来。
  那味道愈加的浓郁了，一股酸涩的暖流一下子涌上了喉咙，我使劲的挺住没吐出来。
  “喝了吧……”
  那老女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轻巧柔和。
  我使劲的吸了两口气，用手捏住鼻子，低头去喝桶里的水。
  那水又酸又臭，我实在是挺不住了，赶紧把脑袋拿了出来，歪过头哇哇的吐了起来。
  那老女人摇了摇头，好似十分失望的样子。
  “一桶清澈，一桶浑浊，一桶阳世，一桶阴魔，你生来注定如此，其实早已没得选了……”
  我心里明白她的这番话一定寓意是什么，但一时之间却想不清楚。不过既然选了这桶脏水，无论如何也得喝下去。
  我再次的忍住呼吸，张开嘴巴喝了一口，使劲的咽了下去。
  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我咽下去的并不是水，而是滚烫的岩浆……
  我使劲的忍住，没吐出来，硬生生的把这滚烫的脏水淹了下去。感觉五脏六腑一下子被点燃，浑身上下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我听到了骨头节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极了除夕的夜晚，我爹在院子里点燃篝火所发出的声音。
  我又闻到了皮肉焦糊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我的身体在燃烧。
  眼前这个担着水桶的女人，我并不是第一次见过，但我对她极其的信任。她虽然面色冷峻，说起话来总是高深莫测。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世外的高人，她做的每件事和说的每句话，都是在给我指引。尽管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明白，她让我喝了这桶水，并且让我燃烧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火焰的高温让我感到晕厥，浑身上下变得轻轻飘飘。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化作一缕青烟，直接飘散在空中。
  一阵微风吹来，卷着我仅存的这股烟气，直上云霄。
  穿过了厚厚的云层，眼前闪出一道红光。
  这通红的光芒之中，出现了一座宫殿。雕梁画栋，青砖红瓦，十分的气派。
  飘进了宫殿，眼前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气。眼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赤着上身，穿着通红的裤子。头发全都竖了起来。
  他面色通红，两只眼睛冒出火苗，浑身上下也燃烧着。
  我不知道他是谁，想必是大罗金仙。不过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团烟，所以也没什么紧张和害怕的。
  他看了看我，喉咙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声音低沉：
  “我儿……”
  我的心里一愣，难道是我听错了，他为何如此的称呼我。
  可就在愣神的功夫，他朝我一挥手，一团火球迎面砸了过来，硬生生的将我吞噬。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火球爆裂。
  我的身子一沉，一下子跌落了下来。
  眼前的宫殿不见了，我再也没有着力的地方。我迅速的下坠，穿透了厚厚的云层，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
  我使劲的扭过身，朝下面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正从高空迅速的跌落，下面的村庄已经变得很小，房屋好似火柴盒一般。
  我使劲的挥舞着四肢，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突然砰的一声响，我的身体又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猛的落在了地上。
  砰……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跌落在一个大土坑之中。严格的说，这土坑应该是我砸出来的。
  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酸痛，使劲的支撑起身体，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想必燃烧的时候已经烧成了灰烬。
  身上的皮肤变得通红，仔细的看去，有一些弯弯曲曲的褐色的条纹。
  我爬上了土炕，发现我的面前站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国华村的村民。
  他们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我感到特别的尴尬，连忙弯腰用手遮住了要害。可那些人仿佛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他们都是活死人。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就这样赤条条的见人，我左右的张望，看到我的包袱就扔在旁边，连忙蹲下身子打开，在里面胡乱的找了一身衣服穿上。
  这是一套大红的衣服，红衣红裤，火一般的鲜艳。
  转过身的时候，那些人已朝两边闪开。胡凤琴原本那间破旧的房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坟包。上面还零星的撒了一些纸钱，纸钱已经退了颜色，看起来已经时间久远。
  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的胡凤琴的名字。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家，一直就是他的坟墓。想必纸钱和石碑，也是当初刘耀宗来古华村给他料理后事时候弄的。
  原本以为这次我看到的国华村是真实的，原来又是一场虚幻。
  那个水桶仍旧摆在我的旁边，低头看去，里面竟然有两条鱼，正摇着尾巴来回的游动。
  一条是黑色的，通体漆黑，没有一点杂色，另一条是红色的，鳞片闪着通红的光。水桶不大，两条鱼一圈一圈的游，水面也跟着旋转了起来。
  我拎起那个水桶，放到了石碑的跟前，找出我刚才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些黄纸和毛笔，用桶里的水调了点墨，刷刷点点的，在纸上写了一些符咒。
  眨眼的功夫便把这张纸写得满满当当。说实话，符咒上的内容我之前并不知晓，一切仿佛自然形成。好似我的手握着笔，带动着我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