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颜如秋
作者:木木如风      更新:2021-04-15 21:19      字数:11010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七国诸侯争霸,天下风云乍起,云璃大陆的百姓苦不堪言。数十年间的杀伐征战,民心所向,天下三分,三国得以鼎立。以洛江为界,分裂成上北牧,中青鸾,下南耀。
  其中北牧以骁勇善战出名,全国尚武轻文。由多个游牧民族组成,现任可汗是塔布苏~索古。十岁继汗位,拥兵百万,经察玛哈一战成名,以三千轻骑深入敌后,生擒玛哈王诺布特。察玛哈全族不战而降。由此展开了塔布苏~索古辉煌的战绩,短短的七年内,横扫千军如卷席。一身戎马征北疆,所到之处无不俯首称王。
  青鸾以“纳兰慕容共天下”闻名,谁不知纳兰妙计安天下,慕容沙场占功名。纳兰一族乃上古神族后裔,族内能人辈出。慕容铁蹄天下无双。青鸾女帝纳兰灵承天之德,泽披苍生。自降时,冰昙盛开,举国异香,连绵三月不绝。三月能言,半岁能行,六岁起伴父征战沙场,七岁可独自对敌。八岁百步穿杨,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女帝十五岁即位,定国号为“青鸾”,年号’‘纪元“,迁都于茂城。登基三年,施仁政,开科举,兴水利,促农桑。纪元三年,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俨然是太平盛世的景象。
  南耀东临沧海,西接青鸾,上承北牧,是典型的江南富庶之地。举国尚文轻武,文人墨客如过江之鲫。若不是月氏王族善于夹缝求生,这南耀百年基业,恐毁于一旦。南耀盛产美女,无不和亲各国。温香软玉,难怪战火从未在南耀燃起。南耀月氏嫡子清都王与青鸾王自幼定亲。和青鸾王并称:”云璃双曜“。可惜清都王自幼体弱,云游求药,行踪飘忽不定
  三月,青鸾,茂都。初春乍暖还寒时,瓢泼的大雨下着,路上泥泞一片。那鲜红的大字在屋角飘摇,仿佛海上的灯塔,把南来北往的众人聚在了一处:茗烟居。还来不及抖落一身寒气的众人,在小二热情的张罗下纷纷入座。一壶热茶,些许点心。任凭屋外风雨横斜,屋内的众人一扫先前的拘束,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屋内一角,一抹身影静若秋菊,面色隐于灯下,看的不是很清,只是那白皙的手指拨弄着青色的釉瓷,让人有一瞬间的沉溺。坐在闹中取静的位置上,纳兰灵冷冷地抬眼,看着窗外的雨势,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完全无视身边的人的呱噪。突然,在一片抽气声中,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一袭碧色的长衫,腰间的血色暖玉生辉,缓缓映入众人的视线,如水墨般晕染开来的风华。一时间,静,静谧无言。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向屋内一角走去。
  ‘兄台,可否容我一坐?“软软的糯音一出,平白便添了一抹慵懒的风情。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道上蕴起了雾气。闻言,纳兰灵抬眼看向来人,温润如玉,魅惑若妖,这两种迥异的气质很恰当地融合在他的身上。纳兰灵眯眼,狭长的凤眸中波光流转。请坐,幽幽的吐出两字,纳兰灵视线飘出窗外,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碧色的釉瓷盘上晶莹剔透的蔷薇糕,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琥珀色的明前龙井在泉州特有青釉杯中,瑰丽动人。叶苍刚一落座,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仆从,立即拿出一套琉璃的茶盏,那葱翠欲滴的色泽,比起那青釉瓷,倒多了一份玲珑别致。”在下叶苍,不知兄台?”还是那股懒懒的调调,此时却是多了一份闲适的感觉。
  “在下清都。”纳兰灵淡淡的开口,嘴角扬起一抹狭促,和几分不可察觉的的得意。倒是叶苍有一瞬的怔忡,随即一笑,却也掩不住眸底的潋滟波光。轻呷了一口茶,叶苍解下腰间凤血玉,放于桌上,轻颔首后,扬长而去。此时的雨早已转小,纷纷扬扬,映着那飘渺的雾气,纳兰灵目送那一抹碧色飘然远去。白皙的手指,在那凤血玉上流连,五指一收,罢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青鸾皇宫,冰昙花开,也迎来了纳兰女王十八岁的生辰。莲华宫内,灯火一片。一抹纤细的身影在焦急中等待。宫灯摇曳,光和影不断地在她的脸上转换,风华绝代。在一片通报声中,那一抹蓝色的身影,从红毯的尽头大步向这走来。纳兰青岚的泪意在眼眶里流转,终是在与纳兰灵相握的手上晕开。“母后。“纳兰灵一袭蓝色的男装,面冠如玉,却让纳兰青岚的泪意更加汹涌。想她纳兰青岚未嫁前好歹是”北牧第一美人“,为何她的女儿却偏好男装,心思百转间。纳兰灵和纳兰青岚步入大殿,没有过多的浮华,今晚只是家宴。纳兰若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一脸的幸福。席间,倒是纳兰青岚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清都王的懒散,让她至今还抱不到外孙。还好纳兰若适时的岔开话题,一顿饭其乐融融。
  冰昙花开,空气中是淡淡的冷香。纳兰灵漫步在冰昙花丛中,仿若月下谪仙。把玩着手中的凤血玉,纳兰灵解下腰间的凤血玉,合二为一。果然是清都王。唇畔几不可见的扬起一抹冷笑,脑中浮现出那张姿容若妖,偏又飘渺若仙的脸。收好玉佩,风箫声转,一曲还未尽,早有琴声相和。月入浮云,再现时,纳兰灵早已无踪。
  “若不是耳力极好,灵儿怎么会寻到此处。”无视颈间的软剑,叶苍妖娆一笑。收起软剑,纳兰灵冷冷看向他,将怀中的凤血玉,掷向那抹碧色。“婚约取消”冷冷地开口,留给叶苍一抹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看着手中的两块凤血玉,叶苍笑得分外妖娆。转瞬间,纳兰灵看着眼前的松涛滚滚,无奈的发现,这清都王还是不死不休的主。“灵儿,你是不要我了吗?”还是那种软软的声音,懒懒的,却让人无法拒绝,月色在叶苍的眼底流转,那副涓然欲泣的表情分明在抗诉一个事实:你欺负我嘛!这不,纳兰灵脸上的冰冷开始龟裂,杀气却汹涌澎湃。你敢给我哭一个试试?倒是那叶苍仿佛被吓得不轻,那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划过他绝美的脸。“你想如何,”纳兰灵无奈的叹道,收敛了杀气。
  是夜,纳兰灵在床上辗转反侧,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卖了呢。打赌?赌什么?把云璃四绝嫁出去?赢了好像是清都自愿下嫁,以凤冠霞披下嫁青鸾为王夫。输了,就下嫁南耀为后,两国合一,世无青鸾。对,那清都王一定是狐狸精转世,想着想着,纳兰灵黑了脸,那一夜后,重华殿大修。
  云璃四绝:
  士:南耀冷相萧信之女,萧若雪,二八年华,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无一不精,是“南耀第一美女。“五岁一曲”惊梦“,技惊四座。
  农:青鸾宇文世家嫡女,宇文清,双十年华,乃是纪元二年,纳兰灵钦点的女状元。善谋略,是棋圣的关门弟子。
  工:塔布苏~丽贞,北牧镇国将军,双十年华,虽是武将,却以”双手齐书“闻名天下。
  商:前锡兰国公主,现居南耀定城,乃织云坊坊主,现今的天下第一首富。擅丹青,
  风烟北牧
  初春的三月末,寒气还未散尽,纳兰灵由茂城出发,策马北上。塔布苏~丽贞的领地在莫赫草原以北的琮那错古城。草原上的民族,因为生存,要争夺水草丰茂的地带,所以武风盛行,人人悍勇无比。纳兰灵一行人的风霜,在摩纳河边的夕阳下,消弭殆尽。血色的斜阳倒影在琥珀色的湖面上,晃花了众人的眼。直到风中淡淡的咸味传来,冷冷地打在众人脸上。夜幕降临时,琮那错古城灯火一片。传说中美神蒂梅斯的神邸,想不到塔布苏~索古还真是慷慨呀。纳兰灵眯眼打量起这座在歌谣中传颂中的城市。琮那错古城依靠摩纳河而建,城市的格局呈品字形扩散。林立的街道以井字形分布。琮那错古城是没有城墙的,这座北牧人心中的圣城,是不会有战火的袭掠的。古城中心是琮那错女神蒂梅斯的神庙。每年的四月,遍植在城市每个角落的西府海棠盛开,将迎来的是一年一度的“苏美拉节”。
  暮春的夜有些凉,悠扬的羌笛演奏着缠绵的小调,悠扬却掩不住其中的苍凉。纳兰灵被悲伤的小调牵引,渐渐偏离了原先的街道,转入小巷。月色冷冷的映照在纳茜草的布幔上,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迷离。琮那错的围墙并不高,坐在马上的纳兰灵对这个幽深的小院一览无馀。庭院深深,树影幽幽,一抹玄色隐于暗处,几不可见。若不是那连绵纠缠的音调未尽,纳兰灵几乎要以为融入夜色的是另一个人了。随着那婉转沉吟的起伏,脑海中倒映出一张如水墨般清然卓越的脸。纳兰灵有一瞬间的迷茫。曲终,人散,夜色下的琮那错归于宁和。望着不远的海棠深处,纳兰灵轻皱起了精致的眉眼。打马回转驿站,在原地等待众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只待纳兰灵归来。
  淡淡的水雾在房中酝酿开来,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旋舞绽放。晶莹的水珠从她的额间滑落,侵染于睫,终没入水桶中。月至中天时,被云头遮了光辉。纳兰灵生性好洁,十多天没有沐浴,已是她的极限了。空气中淡淡的汨罗香涌动。沐浴后,仅着白色单衣的她,散发坐于六角菱花镜前。素手拿起木梳,镜中人凤眼幽幽。白衣,黑发,艳色流转,换上早已备好的冰蓝男装,一身的风华敛起。只是那墨色的发丝涌动,凭添了一丝妖娆。熄了灯,沉沉睡去。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空气中涌动着浓郁的芬芳。四月初二,琮那错一年一度的“苏美拉节”来临了。“苏美拉节”是蒂梅斯对恋人赐予祝福的日子,是琮那错的三大节之一。望着汹涌澎湃的人潮,纳兰灵无语了。连身后的一脸冰冷的寒,居然也勾起了一抹笑容。一般隐于暗处的寒是不会出现的。只是纳兰灵出现的太不合时宜了,草原上的民族直来直往惯了,这不连表达爱慕的方式也彪悍的可以。时近午时,烈日下的热情没有消弭的迹象,反而日渐高涨。即使再好的修养,也经不起如此的挑衅,纳兰灵遁走了。众人只觉眼前蓝影一闪,再回神时,那神人一般的公子,哪里还有半分踪迹。众人悻悻散去。剩下的寒一脸冷然,紫影一闪,诺大的街道上,人影寥寥。
  无暇再赏那连绵一城的娇艳海棠,步入一家茶馆。在琮那错通用的是钠索语。几句叮咛后,奶香浓郁的萨罗茶,焦黄酥脆的婄缇玛。齿间晕开的奶香,让纳兰灵的心情悠悠转好。突然,一抹白影闪过,钻入了桌下。纳兰灵低头,撞入视线的是一对黝黑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对纳兰灵露齿一笑,极尽讨好。一声娇斥在不大的茶馆回响。来人一袭红衣,如一团火焰般明丽。浅棕色的卷发张扬妩媚,可惜那双琥珀般的水眸盈满了怒火,仍是美艳不可方物。腰间所配的黄金铃铛,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气,叮当作响。
  扫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塔布苏~丽贞,径直向纳兰灵走去。纳兰灵感受到桌下人的颤抖。望着越走越近的塔布苏~丽贞。纳兰灵扬起一抹笑容:“好久不见,丽贞。”一抹笑意在塔布苏~丽贞的脸上绽放,摄魂夺魄。“灵,你可曾见到一位白衣少年?”塔布苏~丽贞是个急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纳兰灵瞥了一眼桌下,塔布苏~丽贞也不笨。“啪”的一声,木桌四分五裂,哪里还藏得了人。白衣的少年见事已至此,索性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众人只觉的眼前一花,好一个俊秀少年呀。玉雕一般的精致剔透。塔布苏~丽贞收好手中的皮鞭,怒气冲冲地走向那个少年。“你别过来,我是不会娶你的。”白衣少年急切的辩解。茶馆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逼婚呀。纳兰灵也收敛了情绪,这种事她不插手。这场没有悬念的对垒,以那个少年像丢麻袋一般被丢上马后,塔布苏~丽贞打马扬尘而去,告终。
  重新点了一壶洛克桨,悠悠的甜香飘散。望着暮色中的琮那错,心底涌起一股惆怅。远处传来的琴音,似有若无的凄绝。纳兰灵策马寻音而去。暮色四合,照耀在纳茜草的布幔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转过街角,那海棠深处,一抹碧色席地坐于树下,树上繁花似火,花团锦绣。风中夹带着浓郁的香扑面而来。纳兰灵习惯性的眯眼。那凄绝的音调转为低吟,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幽幽咽咽。一曲尽,叶苍抬眼望向纳兰灵,悠然一笑。刹那间,那一树锦绣就此失了颜色。想那一笑倾城,也应若这般景致吧。纳兰灵闭上了眼,唇畔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夜微凉,同样席地而坐的两人,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纳兰灵把玩着手中的凤血玉,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弄。“你做的。”望着一脸淡然的叶苍,纳兰灵的声音有些飘渺。笑,那肆意的笑声,让纳兰灵有一瞬间的迷惑。接着纳兰灵笑了,如破冰的雪莲盛开。两人的视线相对,笑声在默契中消弭。既然不是他们动的手脚,那就是缘分吧。想到所谓的缘分,纳兰灵侧眼望了望叶苍。原来指腹为婚也是冥冥中的缘分。
  清晨,西府海棠上的露珠还未散去。纳兰灵回望了一眼琮那错,鼻间传来的浓郁花香,将是最美好的留念。那个如火般的女子,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纳兰灵摇摇头,突然觉得一切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最终等待她的又是怎么样的结局。
  春寒还未褪尽的四月,雨轻轻浅浅的下着,街道上人烟稀少。淅淅沥沥的雨下着,一抹白影跪于院中,但那倔强笔直的背影,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荣叔心疼不已,只好频频回望那纹丝不动的门扉。“三个时辰了,”终于荣叔还是不死心的开口了。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奈的荣叔只好退去,“罢了,眼不见为净吧。可怜那个丫头,唉......”那一声叹息最终消弭在曲廊的尽头。是夜,华灯初上。院中的灯火摇曳,“叫小姐进来吧,”那淡淡的语气命令道。换了一袭暗纹月白长衫,宇文清墨玉般的眸子中没有一丝疲惫。抬头望向鹤发童颜的老爷子。“爷爷,您叫我。”淡淡的语气说不出的恭敬。“你可知道错了?”宇文晋淡淡地询问,不觉间威严尽显。“孙儿知错,”老爷子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恍然想起了那个清雅的女子,不觉眼中酸涩,语气一软,低喃道;“仕途险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次冯家的败落,就是你最好的借鉴。”见文清默然不语,方语重心长道:“世事无常,爷爷怕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为官之道,应敛其锋芒。”挥退了宇文清,对着烛火出神地老爷子,喃喃自语,“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纳兰灵一行人回到茂城时已近黄昏,那连绵的阴雨洒落着。风雨中的茗烟居,让众人眼前一亮。啜饮着杯中的茶水,一双大眼好奇的打量着。“灵,灵灵,你说,她不会找到我吧?”锦瑟忍不住嘀咕,视线四处游移,生怕那个人冷不丁的冒出来。看着纳兰灵那生人勿近的脸色,好吧,某人识相的闭口了。看着窗外的雨,纳兰灵不禁蹙眉想到,要是让丽贞知道自己藏匿了她的人。恐怕会要求决斗的。草原上的民族,对于自己的领土和猎物,是志在必得的。看着纳兰灵越来越阴霾的脸色。锦瑟极尽讨好的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雨,唤出了隐在暗处的寒。低吟了几句。锦瑟被寒打晕,送往雾都。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帮别人收养小动物。淡淡的雾气晕染,一抹碧色若隐若现。想不到他也到了。唇畔扬起一丝笑意。清都,拭目以待吧。
  兵部尚书胡大人望着那檐牙高筑,金碧辉煌的皇城,心中一片惶恐。尢记得就在刚才,当他弹劾慕容苏拥兵自重,好大喜功,纵容亲兵克扣军饷一事时。奏本‘嗖的’飞到他的脚边,再对上皇上那凛冽的眸光,心中大骇之余竟是吐不出一字半语。虽是艳阳高照,不似前几日般阴冷,但心底竟还是幽幽发寒。胡海脚步有些踉跄着上了轿子,打道回府。刚退朝的百官也在悄悄地打量中四散而去。
  五月初八,是日大吉。锦州大旱,纳兰灵下诏,锦州及周边十二个州县免三年赋税和徭役。而循例,纳兰灵需亲赴普法寺求雨。众人的队伍蜿蜒在崎岖的山道上。天朗气清,空气中涌动着一丝燥热。宇文清抬头望向纳兰灵的时候,心中有一丝迷茫。皇上不仅驳回了自己要辞官折子,还将求雨这么大的祭祀,交由自己这个礼部侍郎督办。普法寺乃青鸾第一大寺。不仅是因为香火的鼎盛,更是因为普法寺的‘博克萨’而闻名天下。普法寺位于月露山山巅,终年云雾缭绕。步行了近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普法寺的大门前。由匀净法师主持的祈福大会,在三圣殿举行。喃喃的佛语在这座千年古刹中回荡。日至中天,阳光透过浓密的树丛,斑驳迷离。礼毕后的众人,在僧人的带领下,去吟风殿用过斋饭。纳兰灵在小沙弥的引领下,走过莲生池。虽是五月初夏,但一池碧荷早已半开,美不胜收。莲生池位于月露山云岩涯,云雾飘渺,以百炼金刚为链,铺以天河石为阶。只此三十六阶的造价,便可抵这锦州,雾都三年之赋税了。纳兰灵信步走在紫檀木精雕的廊桥上。指尖把玩着扇坠,纳兰灵不禁对这个传闻中的‘博克萨’越发的好奇了。
  曲径通幽,在绕过一片紫竹林后,一间精致的竹屋映入眼帘。望着身边躬身退去的小沙弥。纳兰灵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青翠欲滴的青梅在清澈的泉水中沉浮,袅袅的香气随之而散。纳兰灵看着那白瓷中烹煮的青梅龙井,更觉清绝潋滟。
  耀眼的光越过指尖射入室内。细小的飞灰在空气中沉浮。纳兰灵挑帘进屋,只见一袭白色麻衣的少年盘坐在蒲团上,稀疏的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蓦地,纳兰灵只觉眼前一亮,心却很快平静下来。如果说,初见的五官精致,却在他睁开眼的霎那,都变得平庸了。那是一双深邃的,沉淀了所有情绪的眼睛。原来,博克萨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不只是传言吧。陛下,可愿对弈一局。声音如泠泠泉声沁耳。容墨白皙的指间拨弄着黑白的棋子。纳兰灵掀袍盘坐在蒲团上,指尖随意地挑起玉菩提做成的棋子。纳兰灵在纵横间厮杀,霸气外露。时光飞渡,直到匀净法师送来课食。夕阳西下,白棋和黑棋混战胶着,难分高下。容墨提议把这未完之局,取名‘问道’,待有缘人吧。两人相视一笑。
  雾染连城
  雾都连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虽于三国接壤,却独成一派。地处要塞,因常年云雾缭绕,都城若隐若现,世称雾都。雾都实为内陆群岛,由三百多个小岛组成。由云璃第一神族易氏族人掌管。传说,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看到烟雨中的岛。
  五月十八,小暑。晴时波光雨潋滟。雨纷纷地下着,掩映着这一池墨荷。连城,是一个只有雨天的岛屿。纳兰灵一行人,乘舟穿荷拂花而过。十年一度的雾染节,是唯一的,连城外的雾淡去的,显现主岛蓬嬅。而拥有鲛人泪的指引,便可以找到传说中的烨莲。
  白皙的指尖,把玩着手中的鲛人泪。纳兰灵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叮咛。咬破了手指,血滴入手中的鲛人泪的那霎那。蓝光一闪,鲛人泪消失了,湖中的墨荷,由黑转蓝。一时间,船上的众人惊异不已。转眼间,涟漪阵阵。众人只觉得鼻间弥漫着一股莲香。两个人首鱼身的美女便推着船前行。看到众人的呆滞,宇文清便对大家道:据《异志录》中记载:“泗水之滨,有人首鱼身之物,性温和,无男女之分,乃神之仆役,擅歌,夜为人,可与人通婚。史称鲛人。”
  不消片刻,船已靠岸。蓝光一闪,纳兰灵伸手握住了浮在半空中的鲛人泪。踏上岛的众人,渐渐地被迷雾隔开。纳兰灵只觉得眼前白雾一片,手中的鲛人泪闪烁着柔和的蓝光,指引她向前走着。寒在一片迷雾中和纳兰灵失去了联系。寒漫步走在氤氲的雾气中。只听见远处悠扬的歌唱传来。寒的目光渐渐呆滞,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那不知名的歌声走去。微凉的海水漫上胸口,寒也没有停止脚步的意思。在海水没过头顶的刹那。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渐渐恢复意识的寒,只看到一双碧蓝的眼睛,深邃而安详。意识逐渐清醒的寒,开始挣扎。她不会水。心中的惊恐,一瞬间遏制了她。忽地唇上传来一股莲香,一股暖流传到四肢百骸。多年以后,寒依然记得,那一汪碧波让她遇见了他。失去意识前,寒的手一直攀附着他。寒是在一片睡莲前醒来的,花香还在鼻尖萦绕。看着身上未干的衣服,指尖不经意的覆上微肿的唇瓣。是梦?是幻?难得的,寒纠结了。沿着纳兰灵留下的痕迹,寒顺着莹粉寻去。风过,睡莲深处,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那抹紫色的身影离去。水花一溅,金色的鱼尾翻转,涟漪还在荡漾,一切归于平静。
  纳兰灵,一路留下莹粉,一边向前方走去。手中的鲛人泪逐渐暗淡,身畔的雾在渐渐散去。细细的雨打湿了纳兰灵的发丝。纳兰灵呆呆地望着那抹执伞的碧色,一时间无语凝噎。微凉的指尖覆上了她的脸。叶苍脸上挂着一抹宠溺的笑。猝不及防地纳兰灵被拥入一个微凉的胸膛。鼻尖是熟悉的莲香。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仿若不会停。荷塘里的露珠滚落,溅起了涟漪,模糊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寒找到纳兰灵的时候,看到那抹相拥的身影,便隐入暗处。执伞走在睡莲缠绕的盘桥上。指尖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叶苍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蓬嬅之所以被称为仙岛,是因为这是鲛人的最后一片净土。易氏一族为了守护鲛人,在蓬嬅岛上,部了很多迷雾和机关。像刚才你们遇到的就是‘莲幻’。它能帮你认清你的心,或者帮你找到最爱的人。”感觉到手中渐渐传来的温暖。纳兰灵有点不自然的抽了手。
  入夜,华灯初上,雾气淡去,灯火灼灼。失散的众人也沿着莹粉找来。原本,如空城一般的寂静,也因为夜的关系,渐渐人声鼎沸。莲嬅岛是由礁石组成的,遍植莲花,夜风中弥漫着浓郁的莲香。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潮。宇文清细心地为大家解惑:“《四方志》有言:鲛人如有意,肌肤相亲,可换身,定男女。若意者不悦,化泪为珠,则情绝。”悠扬的的崆峒作响,夜的序幕拉开了。
  众人被人潮的欢乐感染,四散而去。纳兰灵看着那抹碧色,穿梭在灯火阑珊处,便提步跟上。寒正在看一盏莲花灯的时候。花灯被一双白皙的指尖提起。随着灯火的跳跃明灭。一双幽蓝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寒。还未缓过神来的寒,直觉唇上一热,莲香扑鼻。耳畔传来灼热的的鼻息,烫红了寒的侧脸。“记住这是我的味道”,眼前一花,只觉手上多了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留下了一脸茫然地寒。
  望着远处的灯影绰绰,叶苍看向纳兰灵。不需言语,纳兰灵就知道他们的初衷是一样的。两两相望,一种淡淡的默契涌动。坐在礁石上的两人,迎着咸咸的海风,静默了时间。
  清晨,当纳兰灵枕着叶苍的肩头醒来时,刚好见到了旭日东升的美景。朝霞晕染下的两人相视一笑。等到众人汇合时,纳兰灵拿出鲛人泪带路。悬浮在半空中的鲛人泪,仿佛有生命一般,朝东南方飞去。约一刻钟后,众人在芙蕖殿前停下了脚步。而鲛人泪下坠落回了纳兰灵手中。宇文清上前念出了石碑上的篆文:易青祗之墓。“灵儿,凤血玉你可带在身上?”叶苍清润嗓音传来。两块凤血玉在鲛人泪的照耀下,合二为一。见叶苍把凤血玉按入石碑的凹槽,芙蕖殿的石门便开了。芙蕖殿里空荡荡的,四面均用琉婇石铺就,光可鉴人。正在众人纳闷时,鲛人泪光芒四溢。一阵强光后,众人仿若置身十里荷塘,那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随着阵阵荷风,众人才发现叶苍和纳兰灵不见了。
  一阵强光后,纳兰灵和叶苍渐渐适应了在黑暗中行走。手中的鲛人泪仿若指引着他们向黑暗深处走去。当一个水晶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纳兰灵收回了鲛人泪。这就是易青祗了吧。如不是他紫色的鱼尾,叶苍也不会那么肯定他的身份。鲛人泪的光芒亮了下,瞬间消失不见了。随之不见的是易青祗的尸身。“岚姨,最终还是选择放了他。”叶苍悠悠转叹。随着鲛人泪的消失,浓雾再次笼罩了整个小岛。
  当天空的最后一抹霞光淡去,纳兰灵步入莲华殿。而纳兰青岚刚好望着窗外的莲池出神。母后,见纳兰青岚还是望着窗外。纳兰灵静静的伫立在窗边,朝外望去,是一片碧色。一刻钟后,纳兰灵步出了莲华殿。雨丝轻轻地洒着,雨打荷声,纳兰青岚的泪终是不可抑制的滑落。
  溯月无疆
  半水潮声,素月吴江。若说雪域江南则不得不提郾城,传说中的黄金之城。天空中的雪扬扬的散落,一行人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寒意。梵语的吟唱在天地间回荡。间或的狼嚎,却在人心头添了一笔重重的寒意。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与外界间不同的暖意,香雾随着一只素白手缓缓涌出。一个金丝梵芙手炉丢出,接着一头乌黑的青丝泻出,葱白的手指细细拢发间,只听得一阵低吟,是一只胡羌小调,绵糯间低醇醉人。胶丝银碳在雪地里明灭,车夫洋洋策马,车帘纷飞,伊人背影侧显。若不是雪地里金光熠熠,谁能相信有人掷金如土。
  提到黄金之城,令人想到的却不是财宝,而是汤---珞芙泉。有什么比风雪后的温泉更引人入胜?民间流传的半水潮声,指的就是汤了,素月吴江就是城内遍植的金粉绿萼,郾城如满月状,泉眼如繁星点点,金粉绿萼四季不衰,城主世代唯女子承接。由于战乱人丁衰弱,城中女子多与外族通婚。因战乱急剧减少的人口,正被蜂拥而至来的商人,旅人填补,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势头
  是夜,繁星点点,空中浮动着浓郁的冷蕊香,银花空镂中香烟袅袅。只听得一声娇叱,一个黑色的影子被丢在雪地上。
  挣扎在黑暗中物体瑟瑟发抖的抬起头,居然是个人。他擦去了唇畔的血迹,对着远去的马车,长长一揖。
  那霍莎撅着嘴,恹恹地伏在几上。烟姐姐,你为何不远千里来救那人?婅丽覆面,那霍莎,只能看到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犹疑。马蹄声声,由北向南。。。
  咏抑南耀
  南耀,瑀城,传说中的千佛之都。南耀的明珠之城。城内遍布佛庙千余多座。古人云,天下之财若为十分,佛得八九。澐枞古寺的二十一尊绿度母等身像,就由纯金铸造,饰以璎珞,花鬘,真珠,珊瑚,琥珀等等。而供奉爱神迦摩的万象宫,更是由金砖铺地。如果说,三国之内,南耀最富。而只南瑀一城,就可抵一国之富。霂山之巅,纳兰灵遥望着那片金灿灿的飞檐翘角,轻摇纸扇,缓缓地闭上了眼。这世上不爱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跟着纳兰灵的宇文清,收敛了所有情绪,跟上了主上的脚步。
  更深露重,绵绸的雨,稀落在芭蕉上,水洼点点,渐渐,荡漾。氤氲的水雾中,丝竹声深,酒香悠悠,远处的浮光流影,汀汀灼灼。寂静的官道上,忽的传来一阵惊悸的马蹄声,水花溅起,散落。涟漪阵阵归于宁静。八天的夜行,来不及抖落寒意的众人,向灯火通明南耀皇宫----骊宫奔去。
  骊宫引洛江水入宫,分山滤岛。由三山九岛组成。纳兰灵一行乘龙舟赴述澜殿。穿荷过柳,扬花落英。沿途景致,无不精心雕琢,只是随意一个宫灯,燃的都是鲸油。在暗暗地咋舌中,宇文清忍不住又抚了抚那细腻的羊脂宫灯。耳畔传来轻轻的嗤笑,宇文清讷讷的伸回手,静默不语。雾气森森,沿着汉白玉堆砌的九曲环廊,目送着纳兰灵步入大殿。宇文清望着殿外的梼杌像出神。终是抵不住诱惑,摸摸,再摸。无视宫女投来的异样眼光。只听的大殿里传来的传唤声,才整了整衣冠,掀袍步入。和殿外的穷奢,相比较殿内的陈设,简直是令人发指的骄奢了。好不容易收回探寻的目光,安定下心神的宇文清,在看到月后的当场昏厥了。灵灵,你看这?月后善解人意的问道。寒,拖下去。于是,紫光一闪。月后萧氏拉着纳兰灵的手,灵儿远道而来,今晚就和萧姨一块睡吧。】
  是日,天朗气清。闲赋在外的宇文清,打算在南耀好好逛逛。岂料,步出驿馆还未十丈,劈天盖地,劈头盖脸的珍珠四散而来。落荒而逃的狼狈还未及感叹。珍珠便从天散落,如雹,似雨,直至正午才散去。回禀大人,散落珍珠共计八斗。请问如何处置?那就收下呗,都是心意。南耀的民风开放,女子会对心爱的男子掷珍珠。寒,这次是我为陛下效力了,你要记得和她讨赏。宇文清扒着寒的袖子哀求道,一点都没有身为一朝首辅的自觉。
  十月初十,举国欢庆。南耀和青鸾联姻,云璃双耀大婚。热情高溢的民众汹涌的簇拥瑀城,只为一睹风采。正午时分,花鬘铺就的香车驶向宁玛寺,在祝颂歌中,漫天飘洒的荼蘼花,洁白,圣洁。在迦摩神像前,用牛奶浴手后。阿蕈司仪为新人带上花鬘。满目的鲜红,雪白的赤足沾染了红尘,漫步在金灿灿的金砖上走过,只留下朱砂的印记。和煦的阳光撒进神殿,阿蕈朗诵圣词:
  万法皆生,
  皆系缘分,
  偶然的相遇,
  蓦然的回首,
  注定彼此的一生,
  只为眼光交会的刹那。
  缘起即灭,
  缘生已空。
  祝颂歌中,花瓣漫天炫舞,新人在民众的祝福声中返回骊宫。是夜,红烛高烧,灯影灼灼。一身红衣的月苍,踉踉跄跄的进了岳灵阁。洗漱完毕,墨发低垂的纳兰灵,正倚着轩窗,呐呐出神。月苍拉着纳兰灵的手,灵儿,我们该安歇了吧。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回响。晕红慢慢爬上了白皙的脸颊。任由着月苍拉着自己的手步向床榻,放下布幔。红烛滴蜡,夜如何其?夜未央。
  月至中天时,城郊,驿馆。花香沁人心脾,宇文清打开轩窗,看到寒背着一床被褥回来了。忍不住上前调侃,早就和你说过了,今夜轮不到你睡大殿屋顶了,你不信还巴巴地去了,这下被陛下赶回来了吧。宇文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寒打了一个哈欠,是陛下他们的动静太大了,我人生第一次失眠了。寒潇洒地走了,留下了石化的宇文清。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呵呵,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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