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放下你可怜的自尊，虚荣的骄傲吧！看看你现在这自甘堕落的模样，一事无成，还把一个无辜的女人给彻底伤害了，想想你造的孽吧。”九卦一副失望的口吻给我说。
  做了就不后悔，因为在我的人生字典根本不知道后悔二字的存在。你也别再指指点点，好像你就是多么厉害一样。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又体会不来，所以，说也等于白说。
  “固执己见的人啊，把无知和愚昧当做炫耀的资本，哈哈，你真棒！”九卦有点失落地说。
  在吃饭糊口面前，一切自尊，都像是身上的文明裤一样，毫无存在的意义，唯一的作用可以拿来给自己遮羞，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本就无所谓无和无所谓有。
  这么一想我心里畅快多了，用刀片刮了胡须，剪了露在外面的鼻毛，因为我看见那些鼻毛长出鼻孔的人，有一种天生的作呕，可有人更本就不顾及这一切。
  特地穿上大头皮鞋，擦的油光锃亮，梳理着一头茂密的头发，擦上滋养油，不戴眼镜时就像一个白面小生，流露着文人的气质，这是一副自信的脸庞，红红的血丝充胀的眼睛，很有证据证明失眠的事实。
  精心打扮完之后，我锁上房门，准备去梦婕给的地址去面试。
  这次泰戈尔来访华，估计在当时的文化界都是一件大事，这个用英语作诗的老头，估计需要一个英文翻译，像我这样英语水平我估计够呛，九卦赋予我印度语的能力吧。
  “李唐，脸皮真厚，有用时想到我，没用时一脚踢开，随叫随到，我这是成了你跟班啊！你说你这特权思维合适吗？”九卦质问我说。
  不要这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面试地点，其实就是新天地报社的隔壁的咖啡馆，这次泰戈尔的行程由新天地报社负责宣传报道。
  我走进这家西洋风格的咖啡馆，咖啡豆醇厚浓郁的香气，让人倍感兴奋。这里进进出出的大都是老外，和一些民国时期的有钱人，想我这样的伪文化阶层，估计平时也就消费不起。
  咖啡馆里，灯光幽暗，爵士乐在留声机卡带里发出断断续续十分吃力的音乐，我扫视了一遍咖啡馆，看见梦婕坐在靠窗的皮沙发上，冲我招手。
  我视而不见，这个女人我还没有彻底原谅她，怎么会这样献殷勤，让我把可怜的自尊又塑了起来。
  不过这一刻的她，穿着修身裁剪的旗袍，一副东方女人独特的韵味，保守和现代在这里交融，妩媚和风流在这里融汇。
  她烫着大卷，俨然一副贵小姐的打扮，让人一种高攀不起的感觉，估计搁在平时，我是认都不敢认，今天这场合我是故意要拒绝她的好意。
  “李唐，过来！”她笑着冲我招手。
  凭什么要听她驱从，我没有理会他，自己找了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准备等候面试官的到来。
  “先生，您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汽水？”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招呼我说，递给我一份单子。
  我大概扫了一眼，这价格，心里不由地一紧张，这么贵，怎么能消费起啊！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等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再点。”
  我随口搪塞着服务员，他走开时，嘴角微微一笑，我从这笑容里读出了轻蔑，管他了，豁出去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生活所迫，在没有找到新工作之前只能收紧手头，等待时机。
  在任何时候，等待是最让人煎熬和痛苦的，尤其在前途迷茫的时候。时间总感觉是在这一刻停止了。
  天色已晚，咖啡馆里的人，来来去去都好几拨了，梦婕也换了好几杯咖啡，读着一本《泰戈尔诗集选》，偶尔向这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我望望，随后又埋头读书。
  直到咖啡馆开始要打烊的时候，那个催促我点单的服务生端着盘子，递给我一张便签和一杯咖啡，指了指梦婕。
  “先生，是哪位小姐让我给你送来！”这个服务生很吃惊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我，太不可思议，这么个矮矬穷的屌丝，怎么也会有这等艳遇。
  我只是在心里用眼神告诉他，我们的世界你不懂，不是你想的那样美好。
  世界上本就没有所谓打破阶级界线的爱情，所有的要爱情不要面包的都是自欺欺人的童话，所以我们的故事你是不会懂的。
  “谢谢，这是我的咖啡钱，和给你的小费，请你把钱还给刚才那个小姐，带句话，就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这服务生，兴高采烈地将我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梦婕。没一会儿，梦婕就冲我这边来了。
  “你不用等了，你要等的人是我，那个纸条是我故意留给你的！在我说完之前，我希望你冷静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再做决定，这样你就不会后悔了！”
  梦婕有一种极其冷静的口吻劝我这个准备收拾走人的家伙，本来我是对她这种安排很不屑，不过听她这么严肃认真地说，我还是冷静下来，且看她能说些什么。
  “这就对了吗嘛！拿出你该有的绅士风度，别动不动和个撒娇的小女人一样，任性使气，有意思吗？”
  “梦婕女士，请放尊重些，我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你有什么事情谈事情，别不知好歹。对我说三道四。”
  “好吧，这么不经逗。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找翻译直接由我负责找，就看你的资格够不够了！”
  “不就是一个翻译，英语，印度语我精通，有什么问题尽管放马过来。”
  “这是基本功，主要是你了解泰戈尔吗？知道他的作品吗？”
  “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他的作品我很多都可以倒背如流，不信你可以考考我。你手里拿的这本诗集，我早就读过了。一个有着露水般纯净透明的心，把人间的情感最美好最美妙的一面呈现给大家，有着智者的思索，哲理的表达，自然的美好和心灵的高尚在他的诗里完美结合。他那箴言式的诗句，华美而不失内涵，感伤而不悲观，将人性内心深处细腻的感情用诗意的语言娓娓道来，没有一点矫饰造作，完全是自然的流露。不悲不喜，有着禅理的高深，世俗的欢快。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有点被羞辱的感觉，好像自己就像一个被她操控的小孩，玩弄于鼓掌之间，怎么办？
  “李唐，这年头，你不时刻考虑生存的危机，还谈什么理想抱负，不觉得很可笑嘛。梦婕对你提供这么好的工作机会，难道你会因为你这虚假的面子，不肯低下你高贵的头颅。朝不保夕，苟延残喘的活着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好好想想吧！”
  九卦劝我对梦婕低头。
  “既然都懂，可为什么就做不到呢，泰戈尔说，生命是莲叶上的一滴甘露！从你眼里我只看到对世俗的喋喋不休，对生活的惧怕和畏缩，从来没有一种超然的心情。你说你这是不是读死书死读书了！”梦婕说的我无地自容。
  “爱情的甜蜜让人利令智昏，爱情的苦恼让人丧失理智，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质问我。想想你的所做所为吧！”我把委屈的苦水直接给梦婕吐出来，她没有言语，只是冷冰冰地告诉我，明天早上10点去上海码头接船，然后就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面对梦婕这让人猜不透的心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爱，为什么总是在把真心吐露给对方的时候，另一方已经失去信心，等到双方都没了耐心，是不是意味着这段感情已经走向终结。感情从来都是错位不平等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么不容易。
  在这个说风就是雨的世界，等到我来到街上，雨丝就像这千万的烦恼在撕扯着。雨水的冰冷，在失意人眼中是彻骨的寒意。我走在风里，裹紧了衣服，任风儿吹乱我的头发，因为我没有心思去理会这微不足道的改变。
  想起，戴望舒的《雨巷》这一首诗，真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子着愁怨的姑娘。
  青石板巷，细雨蒙蒙，少女得倩影，在一把油纸伞的保护下，悠然自得走过这寂寥的深巷。
  我该拿什么去爱你！
  我的浅薄粗俗，怎么能开口。
  百合花的纯洁，冷艳，看一眼就让人倍感自己的污浊。
  “李唐，别这么矫情，何苦来着，浪漫不是装出来的，想想你来民国干什么了，谈谈情，说说爱，是这么回事吗？好好想想。”
  九卦冷不丁地又浇灭我爱情的火花，唉，不可理喻的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