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悲伤
作者:白驹兴左      更新:2021-04-24 22:05      字数:2238
  “去看看有哪几个侯爵。”
  文山脱下手甲,拿白玉般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刚才的战斗实在是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只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好在自己的人终于是来了,没死完。
  “文正,没事吧?”
  之前他帮自己挡枪,左胸被打穿,虽然活着,但状态看起来很差,两米多高的汉子正半跪在地上喘粗气。
  文正侯摇摇头。
  “能站起来吗?”文山又问。
  侯爵刚想点头,却见三亲王已经抓起自己的一条手臂,不由分说的把他架了起来。
  “殿下……”文正侯吸着冷气想说什么。
  “闭嘴。”
  这可以算是侯爵和亲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了,虽然她的身上只有浓的不能再浓的血腥味,但她的眼睛依旧明亮,她的嗓音依旧有力,她的肩膀……
  文正侯闭上了眼睛,直接昏睡过去。倒把文山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摸了摸他的颈部,这才松了口气。
  “啧——”文山摇头笑了笑。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王骏侯的军旗,文山把文正侯轻轻放下,亲自迎了上去。
  “殿下,臣来迟了。”王骏侯率先单膝跪下说道,然后是身后乌压压的一片。
  “战场上不用跪,敬军礼即可,下次记住,所有人都记住。”文山先看了眼王骏侯,随即将视线转向他身后的士兵,大声说道。
  “是!!”整齐的呐喊从一名名眼中饱含信仰和尊敬的士兵口中发出,文山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们被打散了,侯廉公带出的兵怎么也不能就这点水平,是吧?”
  王骏侯的脸涨得通红,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低着头解释。
  “指挥部遇袭了?”文山皱眉,抓住了重点。
  “是的,之后指挥部再也没有信息发出。”王骏侯如实回答。
  “那不是指挥部的问题,三代的电子屏蔽仪是最新的,指挥部的命令你们接收不到,这很正常。”
  文山摇了摇头说道,刚好看到王骏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文山觉得自己可能闹笑话了,轻声问道。
  “对于简短的即时命令,我们是不用电讯号传输的,都是旗语。”
  “……”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文山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从三号舰队失联到自己回援至北山星这段时间里得到的所有信息,发现自己其实所知甚少。
  “指挥部你派人过去了吗?”
  “已经有人过去了,包括清理残余外族的任务,现在都在执行当中。”
  “我的近卫还有亲兵都交给你们了,我现在就过去。”
  文山拖着疲惫的身躯就往联合参谋部的地址奔去,那个不祥的感觉,她想要尽快去验证。
  侯廉啊侯廉,你……
  “殿下!冷箭无眼!”王骏侯连忙跟上文山的脚步。
  “文坚侯,我们……”
  五十四名公爵亲兵,现在只剩下十一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又都是一副披伤挂彩的样子,却都站起来想跟着三亲王一起过去。
  “去吧,你们照顾好他们。”文坚侯点头,朝一边的医官说道。他很清楚战友之间的情谊有多重,在未确定侯廉公的生死之前,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接受治疗的。
  “谢谢侯爵!”十一人互相扶持着离开。
  文坚侯躺回担架上,任由医官切开自己皮肉——有一截刀片卡在了肌肉里面,疼痛被放在一边,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闪现着那两位牺牲侯爵的回忆。
  那是自己的前辈,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战友。
  ……
  ……
  指挥部和联合参谋部同在一栋建筑里办公,上层建筑早已被三代打出的炮弹夷为平地,但真正的核心地区都设置在地底,文山徒手扒开碎裂的金属建筑残骸,大声呼喊着公爵的名字。
  “侯廉!”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文山停止了动作,双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是公爵,亲王之下无人能敌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死呢?
  王骏侯看着工兵们有条不紊的清理出一条通道,走到文山的身后,轻声呼唤道:
  “殿下。”
  文山在一瞬间想掉头离开,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
  “知道了,我们下去吧。”
  血腥味,刺鼻的血腥味,一路上看见的全是肩上戴着袖章的军官尸体,文山扶着墙壁来到了参谋部的门口。
  一只断手躺在门外,文山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那是侯廉的。
  完美种族的记忆力不可能出错,更何况她曾亲眼看着这只手把调动命令交给自己。
  安静的地下,文山的心变得空落落的,王骏侯看着身前停止动作的亲王殿下,又看了看地上的断手,什么都明白了。
  “公爵他——”
  “进去看看吧。”
  文山强迫自己迈动步伐,走进了屠宰场一般的参谋部大厅。
  一具高大的无头尸体躺在正中央,残破的军官服上有一枚北山大营的袖章,和一枚金色横杠的肩章。
  双手皆无,头颅也不翼而飞。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文山无力的挥了挥手,直到大厅里只剩下自己和王骏侯两人。
  “你也出去吧。”文山没有回头。
  “殿下……”
  “……”
  “殿下,请节哀。”王骏侯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得悄悄地离开,关上门,守在门口。
  文山颓然的坐到地上,背靠指挥台,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她是有预感的。
  北山大营的遭遇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糟糕到这种程度,侯廉公是老指挥了,北山前线之前就是他来顶的,怎么可能会任由态势崩坏到自己来之前的样子呢?
  三代?就是再多一个势力的插足,侯廉也应该能抵住压力等到乌山大营和东河大营的援军。
  地上的血已经干涸,文山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这是公爵啊……
  他的老婆还在京都等他,他的儿子还在军校学习,他已经多少年没喝过酒了,多少年没有呼吸到京都的空气了?
  她要怎么向婶婶交代?怎么向自己的父亲交代?怎么向皇帝交代?怎么向自己的手下交代?
  文山啊文山,你真是个废物。
  文穆带兵那么多年没有出过事,这摊子才刚刚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这么对待军队现役五百万军人的信任的?!
  还收复出口?我看你这么多年的时间都喂了狗!
  我……
  文山捂着脸,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王骏侯听着门内压抑的哭声,低下头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