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作者:桂檀减字      更新:2021-04-28 03:11      字数:5744
  月明星稀。
  龙长还站在夜空下静静地看着天上稀疏的星,面无颜色。
  离山走了过去,步子也亦静静。
  “站在这里看着天,你是看活人呢还是看死人呐。”
  龙长还回过头看看离山,“好好的一个星夜,被你这样一讲没了丝毫意境。”
  离山虽未出声,眼里嘴里都是笑意。
  龙长还看他这样,癫怪了他一眼道“月依已经安然到了,我只是觉得舒心。”
  “你不担心山门教其他人对月依不利?”离山站在她的身侧,问了句似乎毫无意义的话。
  长还听了这问,却沉思了,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长久得沉默后离山打破了这份静寂,“回去睡觉吧,睡足了又要开始做事了。”
  语毕后,离山徐徐步子离开。
  龙长还也未做停留,随在他身后离去。
  山门教中,
  自从重崆峒病了后却一直井井有条,没有人闹事,也没有任何的不和谐。
  仿佛一切都变好了。
  可是,人们却没有认为教中很是安宁。
  “你说,教主会选谁来做下一个接班人呢?”
  一个小教徒问另一个。
  “这谁知道,要说资格,那谁也比不过教中的徒儿兼养子的重回安。要提能力,那可还有很多人排着队等呢。”
  “那怎么现在几个堂主如今这么安静?”
  “沉不住气的可也就是咱们了,所以咱们只能私下议议了。”
  小教徒听了一乐,“也是。”
  身在附近经过的红艳恰巧听到,回神抬头对上远远站在廊柱后的禅心。
  她同她远远点头问候,禅心额首回应转身消失在廊间。
  苏红艳蹙了蹙眉,总觉得禅心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太多,大抵最近神经太过紧绷。
  回安伺候重崆峒喝了药躺下,又挑出些蜜饯置放在小碟里端给重崆峒。
  重崆峒看了一看,到底还是用手捏起放了嘴里。
  有些甜,有些酸。
  这是杏子的蜜饯,竟不是枣子,重崆峒心里想着,看回安已然起身收拾了碗碟要出房去。
  “去把棋盘摆来,咱们爷俩好久没下棋了。”他在回安背后说叨了句。
  回安一听也很乐呵,“好!我放下这些马上去拿。”
  绵绵青烟飘绕在屋中,黑子与白子缓缓交替的放下。
  专注中没有多少话语,可俩人又似乎有好多话想说,但这个沉寂似乎很难被打破。
  重崆峒心里叹了口气,开口讲到“我这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年轻的时候脑子转得快。”
  他用手指着这棋盘“看看,我这黑子可被你这白子吃了好几片了,明显事态发展不如你的好。”
  “那是师傅你心里放的事太多,我却只放在这棋盘上。”回安低头回着话,将一枚白子放定。
  重崆峒笑了笑,接着话说“我是心事多,这心头还放着一样大事。不过⋯“
  他狡谐的看着回安道“这件大事得你来办。”
  回安有些疑虑的看着他。
  他继续道“我答应你父母把你教养大,也答应他们替你找个如意的人伴你左右。”
  “回安,我这个年纪,也是想做人公爹,抱抱孙子了。”
  回安的面上并没有该有的神情。
  自己义父逗他却真切的要求,此时说出却叫他觉得如万山所压,沉重不堪。
  “师傅也是回安的义父,回安自然全部听从,义父的意思是叫我…”回安认真的看着重崆峒。
  回安鲜少叫他义父。
  重崆峒看着回安,心里只得又是长长的叹气。
  他太重感情,太过真切,可到底是自己养成了这样。
  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禅心是个合适的人。”重崆峒淡淡的一句回答却叫回安身心一颤。
  “我知道了,义父放心便是。”
  他的回答太过波澜不惊。
  重崆峒的心里也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看着眼前下了半乘的棋子,言道“我乏了,棋就这么摆着吧,今日我想先歇了。”
  “是。我扶您去躺着。”回安回他。
  从重崆峒的房中出来,回安就有些神游。
  延着抄手游廊走着竟也没发现对面走来一人。
  “你这般心不在焉是教主又咳血了?”
  突如其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前问来。
  重回安抬头,看见端着翁盅的禅心站在面前。
  他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儿的愣在她面前,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也没有什么声响。
  禅心有些不自在,被回安如此认真的看着,叫她有些心虚。
  “你不回我就是没什么事,那我把给教主炖的鸡汤端去。”
  “禅心。”重回安叫了她一句。
  他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很是严肃。
  禅心面上没什么波澜,内心却是悚然一惊,是不是.....
  “你嫁给我吧。”
  有些微微低头的禅心抬起头看向了他。
  他眼里太过认真坚定,这个时候,他不该...
  他不该说这话,除非那人有什么事情。
  心里寻思了原因,到底还是问出来口“是你要娶我的?但是到底是觉得想娶我了,还是该娶...”她想起了什么重新问道“是教主叫你娶我。”
  回安松开了手,看着她“是。”
  “原因?”
  “义父想要看我成家,想要抱孙子。而且,他叫我娶你。”
  虽然禅心想的到是这个结果,但她心里却不想要这个缘由。
  “既如此,我不嫁。”她回答的干脆,把端着翁盅的木盘塞到回安手里。
  “你端去吧,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见教主了。”说完还未及回安反应她已经转身快步离去。
  回安看看手里的翁盅,又看看那快去的背影。
  他蹙了眉,却并未追,转身回向重崆峒的屋去。
  禅心是希望他追来的,甚至想如果他真的追来,即使无脸面对那人她也一定答应。
  可他没有追。
  禅心心里微凉。
  到底都是无缘,终究不能强求。
  回安回到屋里,看到李伯子也在,正好同重崆峒在下刚刚未完的棋。
  “义父不是刚刚歇息了,怎么又起身同李堂主下起了棋。”
  “恩。”重崆峒摩挲着手里的黑棋,思量着棋盘里的厮杀并没有在意回安的话。
  倒是李伯子蹙起了眉察觉了什么不对。
  称呼。
  私下里回安都会称呼他兄长,就是怕别人注意他也会只称呼他堂主,可今日却冠了姓氏,而称呼教主也成了义父。
  他侧身看回安,却见他一脸怂拉相,不知糟了什么霉运似的。
  “这副样子是几个意思?”
  叫李伯子这么一问,重崆峒也停了思绪抬起头来。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自己心里有数“说吧,问过后什么结果。”
  “她没答应。”回安回的十分干脆。
  “谁没答应?答应什么?”
  李伯子叫这父子俩的隐语搞得一头雾水,同时看看俩人,又分开看看俩人。
  “我叫他去同禅心谈婚嫁。”
  “娶禅心?回安娶?”李伯子看向回安,回安默默的点点头。
  李伯子心里有些好笑,无奈的摇摇头。
  到底是忍不住了,笑着问回安“你是如何同禅心讲的?”
  回安有些莫名,不知道李伯子为什么怎样问他?
  看回安迟疑,李伯子接着道“你同她讲,我想娶你。”
  李伯子的笑意欲深,“因为什么?”他问回安又不是问回安,然后接着道“因为我义父同我讲,他老了,想要看见儿子娶妻生子。他同我讲,你是合适的人,叫我同你成亲?”
  讲完这话,重崆峒和李伯子都看着回安,却见回安一脸认真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会,真是这样讲的吧?”李伯子郑重的问他。
  回安点点头,“话虽不大一样,但是差不多就这样问的。”
  “我的傻儿子,你这样问,姑娘家怕是都不想要嫁你了。”
  “禅心拒绝了,你不会也没有追,没有解释解释吧。”李伯子继续问他。
  “对啊,她直接把汤给了我端来,我是没有追。”
  李伯子和重崆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回安,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禅心。我也知道禅心对你也是有这心思的,不过禅心是个要强的姑娘,你这样叫人家嫁给你,她虽然是个侍女,怕是也不情愿的。”
  李伯子说完,抬头看着回安,却只见回安眉头深锁。
  这不是回安该有的样子,能娶禅心他应该高兴。
  被禅心拒绝,他应该着急。
  可这个模样,确实不大对。
  他回头看着重崆峒,却见他已经不急不躁的喝起了那碗鸡汤。
  为什么?他心里思量。
  “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你也该学学怎么追姑娘,怎么同人家谈嫁娶。三书六礼,咱么一样也不会缺了,禅心肯嫁.....”重崆峒顿了顿,“她肯嫁,就从你那出嫁吧伯子,禅心是孤儿,你就当她大哥,送她出嫁。”
  李伯子有些无措,这人都还没答应,为什么教主却这样着急的安排。
  对,重崆峒是在着急。
  “是,伯子知道了。”李伯子恭敬的答曰。
  “我累了,先歇了,回安,你送伯子回去,顺便讨教讨教。”
  “我知道了。”回安和李伯子恭谨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回安同李伯子走在回清堂的路上,路上有时有教徒向他们问安,回安同李伯子都一一回应,但回安却好似在习惯的回应而不是....李伯子心里想着却道不出原由。
  绝不是因为禅心,他眉头微微轻皱,以及面上无伤风月的神态。除非与之熟识,不然,在点略微的差别定不能叫人看出来。
  回安,李伯子心头一颤,他在瞒着什么重要的事。
  李伯子略微一顿足,回安却也停了步子,巧合的停滞叫李伯子寒意莫名的袭身。
  他抬起头,看着回安转身认真的将“兄长,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叫禅心回心转意?”
  他的认真教李伯子一霎的无措,自己刚刚怎么那样想了回安。
  回安可是他看着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怎么会觉得他心思深不可测呐。
  对啊,他的不对都是为了烦恼跟禅心的婚事,想到这他淡淡的一笑,讲道“你啊,别担心,我带你向禅心先谈谈口风。她这会儿可能再屋里骂你笨呐。”
  回安一听,咧嘴了笑,“我就知道兄长肯定会帮我。回安在这里先谢你。”回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揖。
  “堂主。”吕何楚前来寻李伯子。
  “我有事要处理,你回去照顾教主吧,我不是禅心,不用送。”李伯子这打趣的话一说,俩人都笑了,只是吕何楚没怎么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李伯子摆手叫吕何楚一同走了,回安脸上还带着刚刚的笑意。
  背影渐渐远了,私下也没了人烟,教中园里的山水郁郁葱葱,甚是生机。
  可回安心里,却尽是悲伊。
  他带着笑意,负手而回,依旧是在遇见教徒时习惯的招呼。
  可他心思却早已不知在了何处,到底要不要,着手利用李伯子呢。
  义父的意思到底要不要遵从。
  夜晚,
  禅心的房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拾起禅心针线筐子里没有绣完的荷包,摩挲着上面的针线。
  斜靠在榻上浅眠的禅心乎咎的醒了,外面已是大黑,自个儿却没有点灯。
  她察觉到了不对,在黑暗中摸索着枕下的匕首。
  那个人靠近,禅心本能的出手,那人却未做什么躲闪反叫她伤了手肘。
  那是!
  禅心赶紧收起匕首,跑上前去。
  “身手,倒是没有慢。”
  熟悉的声音,叫禅心一颤,想要抽回手却被抓住了。
  黑暗中,禅心看着那个蒙着面的人,伸手拉下了那人脸上的黑布。
  她知道是他,可他不该来。
  他笑了笑,松了她的手走到针线筐子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不应该来,这正是关键的时候。”禅心站在那里,声音平静低沉。
  “他今日同你求了嫁娶。”男人自顾自的说着。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想过他会说,却没想过这是重崆峒的意思。”
  “可是你拒绝了。”
  禅心有些模糊,“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不敢,我怕重崆峒有深意。”
  “你不是说,重崆峒不会知道,也没有怀疑你。”
  “话是如此....”
  “因为...”男人打断了禅心。
  禅心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他“因为你心软了。别告诉我,你爱上重回安那个憨小子了。”
  “因为希莜同你的报备,因为你也怕我倒戈?”禅心紧着他的话去问,没有丝毫的示弱。
  “我只是来看看你。”男人走过,扶起她掉到脸颊旁的碎发,
  “你好久没回去了。”黑夜中看不到他的神情。
  “我怎会理会希莜对你的评议,我知道你不会倒戈。”
  “这话说出来到真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禅心回过身,走到塌前蹲下去叠毯子。
  “我到是真希望你答应嫁他,这样反倒方便监视。”男人将脸上的布拿下缠住了被划伤的胳膊。
  “不过,那样反倒是没了意思。更何况,希莜不知道的是...”他欲言又止,走到针线筐子前悄悄将那未绣完的荷包装进袖口。
  “他过于揣测我的心意了。”月光透过关着的没,隐隐约约照进屋里。
  男人的脸,似乎被这昏暗的光亮照明了,看着俊朗却阴冷。
  他轻轻侧脸,微小的回转没有丝毫被察觉。
  “我的禅心,可不是禅心。”话语里透着阴骘和苍凉。
  再回神,门前哪里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
  除了那地上的几滴血和颤抖着手没叠好毯子看似很怕的禅心。
  禅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叠好毯子点了灯,拿帕子擦干了地上的血。
  她将帕子扔进香炉焚了,自己坐到针线筐子旁的凳子上。她回头看着筐子,荷包不在了,那是她绣给回安的。
  她叹了一口气,也好,荷包也不在了,反正也是送不出去的。
  咚咚咚,咚咚咚。
  禅心起身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李伯子。
  禅心向他见礼,李伯子点头回她,并道“可以进去坐坐吗?”
  禅心让开身位请他进屋,自己去沏茶。
  李伯子看端茶而来的禅心,觉得她神思中有几分落寞。
  落寞,这不和事宜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叫他自个儿也奇怪。
  禅心看他如此看她回道“刚刚小咪了一会儿,结果这一会儿直接睡到天都黑了,也没有很好地拢拢头发,叫堂主笑话了。”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李伯子心想,可这话怎的听起来像是在掩饰什么。
  李伯子装作并未在意,“是我来的晚些,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帮回安说好话。”
  “堂主请回吧,禅心是侍女,这身份只会拖累教主的徒儿加养子,并不会帮他什么的。”禅心面色淡淡,并没有愠怒和戚戚然。显而易见,这话便是思虑周全而言,可这样的话和想法不应该是禅心....该说或者会说的话。
  李伯子蹙眉,今天的禅心和回安都有些不对,难道他们之间讲了什么别的话?
  “可你应该知道,回安说了是教主同意的。”李伯子继续同她讲到。
  “我知道。”禅心抬头,“我知道教主好心好意。”
  “可是,有些事情没有那么随意,回安是可以接任教主的人。如果这样,我就不可以成为掣肘。”
  禅心脸上挂着但笑,“多谢堂主好心,但是禅心,心意已决!”
  “天确实晚了,请堂主回。”
  禅心做了请的手势,李伯子也只得起身离开。临近门口,他停住,“如果回安执意娶你,你会怎样。”
  “情势所迫,只得离去。”
  李伯子看着禅心,她的脸带微笑,眼里却满是坚毅,叫人戚戚。.
  李伯子叹了口气,回身离去。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离教主住处最近的桂花园,说是挂花园里面种的却都是海棠,只是这个时节海棠也是没有开花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一年,那个时间,他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十四岁的女孩。
  她意气风发,不让天,不让地,不让他。
  他却救了她,她也救了他。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心里却止不住的希冀。
  我在想什么,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回神回身,走回清堂,却不知暗中有多少的眼睛。
  他心境清明,如果禅心和回安都在做退让,那教主的病便不只是那一点点的小病了。
  这么多的风声,这么多的揣测,到底,抵不过那师徒养子关系的亲疏。
  是啊,人怎么可能不顾己,不念私,自己的痴念都不过是贪。
  是他也好,是他总好过那些人,只要是他,我李伯子定会倾尽全力维护与支持。
  他深深的吸气,让自己的心意更加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