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欠过往的道歉
作者:夕颜阳光      更新:2021-04-28 20:12      字数:3129
  “有些东西遗失,就再也找不回来,而有些东西,我以为早已丢了,可它却还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
  ……
  我在整理卧室的时候,从那个放置了许久的背包里翻出了很多杂物,有两支早已过期的唇彩,一盒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晕车药,几张去往家乡的车票,以及几本破损的专业书籍。
  背包塞在顶柜最深处,而它们便藏在背包的最深处。
  提起背带,看着这个麻色的帆布包,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全都在拉开拉链的那一刻全都涌了出来。
  这个帆布包是高中毕业后的暑假,母亲陪我到集市上买的,几十块的价格,我却用了六年多。
  并非是帆布包的质量好,实在是我太过舍不得,这么些年,修修补补不下十余次,拉链也换了好几根,装过那么多的东西的它,如今也陈旧到已然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我以外自己早已将它弄丢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找到,应该是当初搬到何明家时,顺手拿过来的吧?
  我不太确定,毕竟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拿过背包来到客厅,我将里面的杂物一一取出放到茶几上,一时无聊翻起了那两本旧书。
  看着昔日自己写在书上的笔记,往日点点滴滴也慢慢变得清晰,回想起自己为了考研而孤军奋战的苦闷日子,我不由感概万千。
  然而,当我翻到书籍最后一页时,却发现了两张略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夹在书壳之内,因搁置太久,导致照片早已和书页粘在了一起。
  我小心翼翼把照片与脆弱的纸张分开,将其取出,定睛一看。
  一张照片上,四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江畔附近,夕阳余晖,映照在漫漫烟波里,泛起一层又一层金色,而这四人的身影正好被这道浅淡金光勾勒出来,那一抹各自不一的笑容被永远定格。
  这是我们宿舍四人,在毕业前一天特意跑到江畔去拍的纪念照。
  照片上的美晴站在左侧咧嘴大笑,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则作怪的白弄出一个剪刀手,举得老高,而我在她身旁,手里捏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双手放在背后,与她大大咧咧地样子不同,显得拘谨而含蓄。
  至于另外一张。
  四个人当中,便只剩下我与美晴两人。
  身后壮阔美丽的夕阳江畔也换成了一栋毫不起眼的老旧楼房,楼旁的电线犹如蛛网一般错综缠绕,我坐在空地的一把竹椅上,旁边放着半瓶还没喝完的饮料,而美晴则单手叉腰站在旁边,正仰头喝着水。
  似是正值夏日,我与美晴穿得都很清凉,烈日之下,我俩的影子与几根电线杆贴在了一块儿……
  看到这些,一些本早已遗忘的记忆猛然涌了上来。
  浮现在眼前的低矮老楼,那些乱七八糟交织在头顶的电线,还有那个酷暑难耐的夏日……
  我思绪停滞了。
  良久,我才恍然大悟,若是她无家可归,也许她会到这里去——虽然我早已记不清这张照片从何而来,自己与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让我陌生的地方,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看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哪怕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值得我去一趟!
  我忙不迭拿起陈旧的帆布包,简单收拾了两件外套,连地名都没想好,拔腿就往外走。
  我太着急了,急得什么都可以不顾,急得甚至都没给何明打一声招呼,便坐上出租车赶往了火车站。
  “前往c市的t5829次列车即将发车,请还没上车的乘客抓紧时间检票上车……”
  c市!
  这是我从这张照片中唯一能想到的地名,我从没去过c市,不知道离这里有多远,也不知道c市到底有多大,更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记错。
  全凭着满心担忧,稀里糊涂就上了车。
  我靠在车窗旁,看着铁路沿线的城市灯光一闪而过,脑子才逐渐放空,那短暂的十几分钟,我似乎什么都忘记了。
  直到火车出站一个多小时,离开市区之后我才想起要给何明回一个电话过去,可刚一打开手机才发现居然有二十多个未接。
  没等我回拨,手机又震动起来。
  “喂!”
  “青青,你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因为我的不辞而别,何明显得非常慌张。
  我本意是打算到了再告诉他,可没想到何明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想了想,“你不要担心我,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为什么?”何明像是一下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喘着粗气,心急如焚地道:“青青,你不要吓我!”
  说实话,照片上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我自己也不清楚,至于为什么,考虑到美晴的处境,我觉得现在还是不必告诉他了。
  尽管明知他会担心,但我还是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过几天我就会回来。”
  “青青……”
  “何明。”我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当即截断他的话,“我会回到你身边,你放心吧!”
  沉默半晌,我才听到他长叹一气,他似乎冷静下去了,“你路上一定小心。”
  其实,听他这不太安定的口吻,更让人担心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才对。
  我趴在小桌板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一丝睡意爬上了眼皮,当列车驶过市区最后一站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春雷惊醒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
  顿时,远处山野暗了,城市也远了,铁轨载着列车驶向未知,而我却早已不管不顾地悄悄睡着了!
  ……
  下了火车已是第二日清晨。
  走出站口,望着陌生地界,我有些迷茫,这座城市比起a市要清冷许多,似是刚从睡意中醒转,无论是远处高楼,还是近地街道,一切都还有些朦胧惺忪,街上行人不多,几盏老旧失修的路灯还在拂晓薄雾中,苟延残喘地闪闪发着微光,公路那么宽阔,却难见几辆车路过。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暑假与美晴一块儿坐车回家,也不知她当时怎么想的,忽然对我说:“到我家去吧,我家没人!”
  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眼见美晴满眼真挚诚恳,不好拒绝,就此答应下来。直到去了她所谓的“家。”美晴才告诉我,其实这里已经算不上她的“家”了,这里原来是她生母居住的地方。
  而这也是我与她相识多年之后才得知的秘密。
  早年美晴父母因感情不合离异之后,由于她母亲没有抚养能力,法院便将年幼的她判给了她的爸爸,她爸爸带着美晴离开了老家,这一走便是十多年。
  期间无论美晴怎么哭闹,她爸爸始终不愿带她回来,更不愿意让她回到这里,有几次偷溜到母亲这儿,被那个男人知道后,美晴回去遭到了几顿毒打。
  至此,她再也不敢私自回来。
  后来她爸爸又遇新婚,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继母,她爸爸逐渐对她冷落,而那个继母对她也是不冷不热,虽从未打骂过,但很少关心过她,尤其是在两人有了孩子之后,美晴在那个家就更像是多余的一人。
  这么多年来,美晴早就受够了那对夫妻的白眼,她拼了命的考上西南科大,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为了离他们远一些。
  要知道,a市离她父亲所居住的城市,足足两千多公里远。
  她向我倾诉这些,平静的样子,像是在叙述另一个人的故事,可平静之下,美晴的眼眶却悄然红了一圈。
  她咬咬牙,吸了吸鼻子,那滴积压了十多年的眼泪,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她就是这么一个坚强不屈的女孩。
  坚强到受再多苦难,也不愿落泪的人,哪怕是面对着我,她也从未认输过,她喜欢开怀大笑,在外人看来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事实上,这些也只是外人以为而已。
  其实,我最清楚,她的没心没肺,不过是脆弱内心的一层伪装而已。她和我都拥有着一个灰色的过往,也许也正是因此,我与美晴才会有着生生相惜的共鸣。
  也许,也正是因为她有太多地方和我相似,很多时候,她才会愿意为我挺身而出。
  她的不屈是伪装,而我的倔强又何尝不是呢?
  我依稀记起来了……
  那个夏日午后,在烈日当空中,在老旧楼前,在如蛛网般交织的电线下,她抱着我,头靠在我肩上,她默默说了什么,我却记不清了。
  我依照着脑子里断断续续地记忆,从这个车站一路找到了另一个车站。
  等到腿脚走得发麻,我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迷路了。
  我坐在站外的石凳上,摸出那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才发现照片角落刻着一行小字。
  “有些东西遗失,就再也找不回来,而有些东西,我以为早已丢了,可它却还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而这句我本不该忘记的话,却被我丢进了照片里,从此不闻不问,从此被我冷落,从此被岁月搁浅。
  我真的不该!
  有时候,我们真的欠过往一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