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浩的慕总什么时候联系过你？私下联系过几次？”
  “去年6月一次股东会议后找到我，但当他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就被我拒绝了，后来慕总又私下联系了……呃，至少有三次！”
  “都谈了些什么？”
  “大部分是以我父亲或者家庭背景作为威胁，另外他还开出了不少利诱条件，几乎都与我的工作有关！”
  “事情败露之后，你是否主动找过慕总？或者他主动找过你？”
  “没有。”
  “这些事，你的家人是否清楚？”
  “我从未没告知给任何不相干的人。”
  ……
  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美晴的豁达开朗，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始终认为，她那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里，似是隐藏了某种魔力，能够化解一切阻碍的魔力。
  只要她还能笑，这事儿便还不算太糟！
  然而，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被现实给逼得走投无路，逼得乖巧服帖，任她如何翻腾，却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茶香袅绕。
  长达大半年的困苦时光，却不到半个小时便被问完了，而这几个简短的问题，却像是一把把冰冷的匕首，将那些她不愿回首的过往，一次次割碎掀开，即便鲜血淋漓也不曾停息。
  我看着坐在椅子上灰心丧志的美晴，她低着脑袋，两缕发丝顺着苍白脸颊微微下垂，目光黯淡，再无半点神采。
  面对着萧毅然，她曾经的上司，即便对方并没有懂什么手脚，但她依旧如同受了重伤般，脊背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默默等待惩罚降临。
  她说过，这是她应得的！
  而我知道，属于她的那些笑容也如断掉的长发般，一去不回。
  这半个小时，从未有过的漫长。
  摆在桌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好似被强行推着向前。
  “……我会先把你移交给人事部，你会填写一系列的供词来供述你与盛浩慕总之间的种种罪行，由于你在职属于我司执行总监，位置不低，所以接下来你还会受到董事会的弹劾，最后，董事会将会代表凯墨直接将你上诉！”
  萧毅然不温不火地宣告这一切，他手指敲在桌上的最后一下，简直比刽子手里落下来的砍刀还要吓人。
  轻轻地，咚的一声，整个办公室安静下去了。
  敲碎了飘荡在屋子里所有的思绪与侥幸。
  我吓了一跳，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而美晴也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毅然，她的脸色刷一下更加苍白，似是不愿相信现实般，美晴将无助眼神投向了我。
  望着那般空洞的目光，我心脏狠狠一揪，呼吸都遏制住了，我忙不迭冲到办公桌前，大声质问，“萧毅然，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萧毅然看也没看我，手一抬便截断了我的问话。
  “按照正常流程，本该这样。”他话锋猛然一转，眼底的阴沉终于烟消云散，继而淡淡一笑，“赵美晴，你真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有这么一个能为你拼尽一切的朋友。”
  “虽然有点傻过头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萧毅然最后宣布：“赵美晴，明天你去研发部报道吧，”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从抽屉取出一张部门转让申请：“从明天起，你不再是执行总监，而是公司一名普通职工，一切待遇工资按照职工标准来给，另外，两年之内，你不得主动参与部门任何晋升提名活动！”
  他把申请书拍在美晴面前时，问：“懂了吗？”
  我俩尚还傻傻愣在那儿，压根没反应过来萧毅然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再度提醒，“知道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心情，明天努力上班！”
  美晴咬着下唇，缠着双手接过那张申请。
  一张轻柔的白纸拿在他手里，却好似有万斤沉重般，几滴泪水啪嗒啪嗒砸到纸张之上，模糊了上面的几个字迹。
  “谢谢，萧总，谢谢！”美晴缓缓起身，朝他弯了弯腰。
  而萧毅然却再也不愿看她一眼，拿过笔记本电脑继续忙碌起自己刚才的工作，他说：“要谢就谢她吧，我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自然不在希望你让她失望。”
  “慕辰逸那边？”
  “至于慕辰逸……”萧毅然提高声调，看向我：“更用不着你去操心了。”
  我和美晴面面相觑，他却得意一笑，“他最近应该有好几场大官司要忙着处理，因为之前他主动回收在凯墨的股份时，其中有几笔数量庞大且来路不明的资费被转到了他的私人账户下。”
  “我得知，慕辰逸那个家伙是想借此买通海外一些官方来获取不法的竞争渠道，但运气不好，他被人给查到了。”
  “等到他把这些破事儿给料理干净，怎么也是半年之后了，这段时间，我完全可以动用人脉将赵美晴所有污点证据给抹净，这样你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那个时候，慕辰逸大概也没心思来管赵美晴的死活了吧！”
  我俩听闻这一席话后，刹那间压在肩头的所有重担全都卸了下来，我握着还不知所措的美晴的手，喜极而泣道：“美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还能继续在这里上班赚钱，这样又能回归以往平静的日子呢！”
  美晴眼中含泪，却再也说不出的半个字，只顾愣愣点头。
  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虽然算不得最好，但也不见得就是最坏，起码美晴免去了被上诉的风险。
  良久，等到她情绪平复一些，美晴才小心翼翼地拧开办公室的门，对他说：“萧总，谢谢你，我无以为报，便只能说一声谢谢。”
  萧毅然轻轻挥手，“没事了，你走吧，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我兴高采烈地刚想跟着美晴一块儿离开，背后却传来他的命令，“赵美晴可以走，但你不能！”
  我脚步一顿，与美晴对视了一眼。
  美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轻声说：“青青，对不起了，这个我真的帮不了你。”然后，她双手合十，做着祈祷状默默退了出去。
  “美晴……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我意识到不对，茫然回过头，正准备拔腿逃跑，某人动作却更快，几乎眨眼功夫便把我拽了回去，并顺势咔嚓一下将办公室的房门反锁。
  萧毅然拧了拧领带，眉间有一丝怒色，他冷笑：“谈完事儿就想跑？真以为这是你家？”
  我被他逼到了办公桌的角落，惶惶不安地打量着他，出声提醒，“这里是办公室。”
  他却充耳不闻，“现在赵美晴的事谈完了，我们再来说说你的事情。”
  “我？”我大为不解，却心虚至极地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萧毅然不管不顾地伸手将我搂紧，“你好得很，我可一点都不好。”
  我不安地动了两下，他却似有预料般提前抓住了我的手，眼底怒色更浓，“青青，你刚刚还向我耍脾气来着，大小姐，你再闹一个我看看？”
  我思绪有短暂的放空，萧毅然趁此机会便把身子压下，我被迫禁锢在他怀里，他怒视了好一会儿，才松手站到窗台前。
  却说：“青青，我现在对你很不满，我看见你就生气。”
  “有什么不满的……”我一边回答着他的话，一边悄悄朝门边挪去。
  哪料这一点小动作却被萧毅然给抓了个现行，他不再纵容我，而是一下将我放倒，随后置于自己膝盖之上。
  “还想跑？”我的双手都被他狠狠攥住，“我看你这回能跑到哪里去。”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我扭了两下身子却再也不动，大为不满地妥协：“我拗不过你，我不跑了，反正也是白费力气。”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萧毅然厉声道：“我问你，谁让你一个人跑去找赵美晴的？”
  “我不去，你能找到她吗？”
  “你的意思，你还挺能干？”我本能反驳了他一句，却不想让他更是生气，他一只手扣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扶着我的后颈，“你想让我夸你？”
  我避开他迫近的呼吸，“谁稀罕……你放开我，你别想吻我，我不要你碰我。”
  我双手死死摁在他脸上，用尽全力抵挡着他的意图。
  “每次见面都这样，你烦不烦？”我叱骂着他，“萧毅然，你有时候真像一个流氓！”
  萧毅然凌厉的目光从我指缝里透出，“敢这么骂我的女人，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了。”
  “我不碰你。”
  见他诚恳无比的样子，吃过好几次亏的我，怎能轻易被打动，我皱眉道：“我不信，除非你放我下去。”
  “青青。”萧毅然语气柔和下来，“还记得上次你答应过我的三个条件吗？”
  我当然记得，但却咬死不承认，“忘了，你死心吧！”
  萧毅然淡淡一笑，全当没听见般继续说：“最后一个条件，今晚陪我回家。”
  “不要！”
  “青青，你别不守信用，”萧毅然有些着急。
  “我就是个骗子，”我强装出他那般刺人的嘲笑，“谁让你要信我这个骗子呢？”
  他拨开我的双手，柔声骂道：“小骗子，今天可由不得你。”
  我慌张道：“萧毅然，你要是硬来，我就喊了！”
  “你喊啊，”他无所畏惧地说：“小骗子，你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吗？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搭救你。”
  我有些绝望，“萧毅然，你脸皮真的比城墙还要厚！”
  “随你怎么骂，”他把我整个人揽在怀里，“你骂得越狠，我越高兴。”
  “萧毅然，我怕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对于这般软硬不吃的家伙，我真是无计可施了。萧毅然却欲求不满地责问，“怎么了？这就开始求饶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着，他手上一松，脚下一绊，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柔软沙发上，萧毅然整个身子覆上，他闻着我的发丝，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看今天还会有谁来救你。”
  “萧毅然，你别乱来，否则我会告诉叔叔阿姨，我还会告到我父母哪儿去……”
  “你有本事就去告，看那些长辈是教训你还是教训我？”
  眼看萧毅然这个混蛋就要得逞，突如其来的一阵铃声打破了这阵暧昧与火热，萧毅然动作一顿，我慌慌张张摸出手机。
  不安地问，“可以让我接个电话吗？”
  萧毅然迫不及待地催促，“快点。”
  在他审视下，我连来电人都没看，便稀里糊涂便摁了接听键，“喂，您哪位？”
  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青青，我在凯墨楼下，你人在哪儿？”
  何明？
  我脑子瓮地一下大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萧毅然，我紧张地咬着下唇，“我，我，我在……”
  萧毅然似乎看出了端倪，他笑如十二月的寒风般凛冽，“看来，还真有人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