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心计(2)
作者: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2      字数:3135
  蓝北寒叫道:“我有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你妄自猜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便把天下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霖儿是我的女儿,我一手把她拉扯大,怎会去利用她,而且还要打扰凤鸣的亡魂!我若想对霖儿不利,早都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她那时远在彭州,我二人三年未见,连她回不回来都不知道。”
  王祁道:“你知道的,你怎会不知道!她恨你入骨,你若死了,她怎么可能不回来。江湖上盛传你暴病身亡,又有人说你失踪不见,霖儿一直想要手刃你为叶姨报仇,怎么可能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去,她定要回来查明你的生死!你遁逃之前便已算好,霖儿一定会回来,钻入你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蓝北寒道:“好,好,好。就算你说得没错,但我何必将星耀术与忘川剑放于其***手奉送于你们?一齐带下悬崖岂不是更好,那样的话,旁人连一丝线索也找不到,待我功成而回,一样是阴阳谷的掌门。”
  王祁冷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何必还要顽固到底?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故意让霖儿发现秘坑,看到信笺,最终结果就是要让她取走星耀术与忘川剑。”
  蓝北寒嗤笑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霖儿是我的女儿,阴阳谷的传承自然应该由她来掌握。试问我这么做有什么错么?”
  王祁道:“但之后呢,那时阴阳谷危在旦夕,群獠如寇,每个人都想要浑水摸鱼,分一杯羹。霖儿取走至宝,只要迈出荒园一步,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都是奔着宝剑秘术来的,你让她一个柔弱女子独抗群獠,叵测居心,可见一斑。”
  蓝北寒道:“霖儿熟知谷中路径,怎么会被轻易盯上。”
  王祁道:“熟知又怎样,谷中每一寸土地都是险恶之境,你还指望着她能活着出去么?就算侥幸逃脱了,武林之中自此便知她身携重宝,江湖之大,再无一块立锥之地。用不了多久,终会被人追杀至死。”
  蓝北寒沉默良久,叹道:“当时我也没想这么深,若是知道会有如此险恶的后果,说什么也不会将它们留下。”
  王祁道:“你知道的。”
  蓝北寒木然起身,坐在地上,神色木然,怔怔地望着绝壁之中云烟缥缈,不出一言。
  王祁徐徐说道:“你知道兰霖对你,对阴阳谷恨之入骨,成见极深。若单是留下秘书宝剑,旁人或许会狂喜夺取,霖儿却无动于衷,甚至将其毁损也不一定。你便留下那封信,让她误以为你有莫大苦衷,对旁人或许冷漠无情,对她却爱护有加。又谎称自己伤重不治,病入膏肓,博取她的同情怜悯。霖儿外冷内热,果真如你所愿,将宝剑与秘术取走。之后的结果便是,兰霖成为众矢之的,阴阳谷危机立解。你便可在绝壁之底专心修习,不必担心旁人搅扰。一旦功成,重上栖云峰,再登掌门宝座。那时江湖之中已没几人是你的对手,只要查知是谁霸占了星耀术与忘川剑,大可杀上门去,重新夺回。蓝掌门不费吹灰之力便解了天大危机,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人佩服之至。只可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成就了不世霸业,霖儿却做了一枚弃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蓝北寒心灰如丧,王祁已将他的意图剖析得明明白白,此间只他们三人,一味遮掩只会徒然惹笑,喃喃道:“你说得不错,兰霖是蓝北杉的骨肉,老夫岂能让她好过。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让她死得极惨。”顿了一顿,唏嘘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如此缜密的计划,还是出现了致命纰漏,以致一败再败,万事成空。嘿嘿,还是蓝北杉高明哪,当机立断,自断经脉而死,不用受你这黄口小儿的侮辱。”
  王祁笑了笑,向兰霖看去。
  兰霖神色冰寒,点了点头。哀莫大于心死,蓝北寒这么处心积虑地要置她于死地,自己何必作妇人之仁,留下后患。稍一犹豫便下定决心。
  王祁走至蓝北寒身旁,再不多说,一掌击在他的天灵盖上。“咔嚓”一声,头骨碎裂,来不及哼一声,倒地身亡。顺势踢出一脚,尸身坠入崖下。
  兰霖轻咬嘴唇,身子晃了一晃,用手撑着旁边小树,慢慢定住心神。二人一齐望着远方,夕阳西下,天上云霓渐渐披上七彩霞光,西风猎猎,天阔地远,胸襟为之一畅。
  过了良久,二人才携手离开。蓝冰不见蓝北寒身影,微怔之余,却也在意料之中,没有多问。
  翌日,兰霖请出忘川剑,在潜渊堂后历代掌门灵位前宣任掌门。并告知阖谷弟子,上代掌门蓝北寒尸身已然在栖云峰后绝壁之底找到,当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不小心失足坠下,她已妥善安葬。众人听后,叹息不已。
  此番乱战,阴阳谷损失惨重,积累数代的财富、功法被抢掠一空,男弟子伤亡惨重,蓝星更因通敌卖主之罪终生囚禁;女弟子被软禁于坠月窟后,因祸得福,只有几人殒命。不过经此一役,蓝北寒在位时男女弟子势如水火的局面得以改观,虽然依旧分谷而居,关系却已冰融。众人皆生出劫后余生之感,对待这位救他们于必死之境的新任掌门无不感恩戴德,凛服效命。对王祁更是敬若天神,深知如非此人,阴阳谷早已沦为一片废墟,而少年与掌门的至深情愫,自也被他们闲暇时放在嘴边,津津乐道。
  兰霖脸皮虽薄,却也不能禁止门人私谈,只得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听见。蓝冰几个素日关系要好的姐妹,没人之时,动不动就拿这开玩笑,问她准备何时迎娶“掌门丈夫”,直令她羞愧忸怩,追着喊打才罢休。
  阴阳谷百废待兴,诸事冗忙,而兰霖初做掌门,全无经验,遇事则与蓝冰商量。蓝冰大感知遇之恩,深愧昔日所作所为,展开浑身解数,辅佐兰霖一同处置。二人忙了一月有余,这才堪堪让阴阳谷走上正轨。
  王祁从此便在阴阳谷耽搁下来,他不耐俗务,见到兰霖与蓝冰商量事情便躲在一旁。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山谷之中生机渐浓。他一边在谷中信步转悠,欣赏风貌;一边奋发用功,用心修习。因左右无事,心情恬淡,便得静下心来仔细体会星耀术中的诸般微奥之处。所悟所得,比之昔日为时势所迫,囫囵吞枣更为深厚灵动。
  百年之前,蓝忘川以绝大才能,因阴阳谷独特地形触发灵机,进而创制星耀神术。百年之后,王祁暗合老祖的步伐,渐渐捕捉到他当年的心境,或于清泉之畔,或于险峰之巅,每有所感,便即停下身来,随地盘坐,沉心静修。
  这一日,他来到谷口处,见到那方巨大的黑岩,想起星耀术开篇中所说,老祖当年正是因为天降陨石,异象横生,这才心生触动,以半生修为沟通天地,洞彻阴阳,神功大成而天下晓。心意一动,伸手触摸这饱经沧桑的巨石,只觉入手一片冰凉,良久过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绕着石周转了几圈,见一侧有一个天然凹回的浅洞,恰巧容他盘膝打坐,当即拔掉地上杂草,简单整葺一番,撩衣而坐。双目自然微合,捏了个手诀,沉敛心神,如老僧般入定。
  玄石乃天外神物,质地无比冰寒,陨落时裂地开石,深处岩浆如沸,一者极阴,一者极阳,本来极难容与,但百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王祁以星耀术驱动神识,像一根极细的丝线透过玄石,缓缓刺入地底,直至石火交融之域。这一刻,王祁心神剧震,脑海中倏尔顿悟。
  这些日子,谷中弟子们对这位少年高手的种种异举见怪不怪,看他坐在大石旁修炼,诧异之余,立刻远远走开,并暗中通知其他人不要过来打搅。在他们看来,王祁无疑是个武学天才,但凡这类人物,必有些不同常人的怪癖,见少年嗜武如痴,欲疯欲狂,浑不问身外之事,自是又惊又叹,拜服不已。
  从这天以后,王祁每日必在玄石下出现,晨来晚归,日日不辍。兰霖若要找他,只需径直来此便可。自她接受掌门一职后,二人虽然相隔咫尺,却不得经常见面。一个沉心于武学修炼,一个耽搁在冗繁杂事,往往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反比从前在江湖中结伴闯荡疏淡了许多。
  王祁不觉什么,兰霖却愈发感到郁郁苦闷。她生性飒爽,跳脱飞扬,却被迫对着案牍费神劳心,心中不快可想而知。蓝冰只得在旁勉励规劝,告诉她只要熬过了最初的这段时间,以后便不会这么啰嗦了。兰霖哭笑不得,别人为当掌门争破了头,她却是亟欲甩脱而不得。有时望着王祁独来独往,啸傲风月的身影,心中嫉妒得要命。好在有蓝冰等一众好姐妹相帮,阴阳谷各项重建事宜走上正轨,肩头的担子才慢慢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