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困陷(1)
作者: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4      字数:3131
  一干扈从闻声而入,“仓啷啷”纷纷拔剑出鞘,戟指唐江城与唐易二人。刹那间,屋中寒气如云,杀气森森。
  唐易护在唐江城身侧,冷冷地俾睨着眼前霍霍寒光,冷笑道:“二公子似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唐江亭面带邪狷微笑,缓缓走到唐易身前,摇了摇头,作势问道:“这不是平虏阁么,大长老为何明知故问。”
  唐易点点头,道:“这里自然是平虏阁不假,二公子定然清楚,如若平虏阁中佩戴兵刃,立斩不赦。”手掌蓦然一翻,攥住身前三尺远的一柄铁剑,手指微动间,剑尖猛地折断,中指扣动,顺势挥弹。只听“嗡”的一声,寒光电闪。持剑汉子仰天摔倒,双手捂着脖颈,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喷溅而出,挣扎几下,便即毙命。
  人们顿时炸了锅,眼神中充满惊怖之色,纷纷持剑跳喝道:“你敢——”
  “老东西,敢杀二公子的人!”
  “大伙儿一起上,为兄弟报仇。”
  ……
  人们怒嚣不已,却没人敢持剑攻上,偷偷地斜眼打量他人动静,踟蹰不定。
  侍婢们只骇得脸色发白,两人更当场昏厥。
  唐江城从唐易身后绕转向前,怜悯地瞧着血仍未冷的死尸,叹息一声,道:“二弟,你明明知道平虏阁中禁止携带兵刃入内,何况还是掌门寝居,父亲虽然沉疴不起,咱们也不能将训令抛诸脑后,任手下胡来。”
  唐江亭笑容不减,向身后摆了摆手,道:“还不撤下兵刃,难道要等大长老再行出手惩戒吗?”
  一人横道:“公子爷,这老东西——”
  唐江亭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出去,冷冷道:“招子放干净了,这是本门的长老,‘老东西’长,‘老东西’短,你是要造反不成!换我是大长老,早把你们的狗头取了,哪容尔等出言不逊!”
  那人脸皮紫涨,悻悻退下,向身旁几人招呼一声:“走!”
  几名扈从暗自松了口气,刀剑还鞘,就要向门外撤退。
  唐易悠然说道:“等等——”
  几名扈从身子同时剧震,同伴之死仍历历在目,这个狠决的老头儿还想做什么,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么?一时间怔怔伫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唐氏兄弟亦是不解。
  唐江亭阴笑渐敛,眼底邪芒一闪,微抬眼睑径直盯向唐易。
  唐易毫不退让地瞧着他,道:“掌门寝居乃是无上重地,麻烦二公子吩咐一声,让手下将这两具尸体抬走。”
  唐江亭道:“大长老提醒的是。来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扈从们恨恨地抬起同伴和张婶的尸体,向唐江亭一抱拳,匆匆退出。只听杂沓的脚步声转下楼梯,迅疾远去。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两摊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混着香炉中的袅袅沉香,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侍婢们强忍着惊惧,战战兢兢地揩净血污。
  唐江亭有些歉然地耸耸肩膀,道:“小弟御下不严,让大哥见笑了。”环视屋中,奇道:“怎么没见唐轲?他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唐江城心底一沉,摇头道:“父亲服过药后,未见异常,就打发他离开了。你也知道,此人与易叔虽然名为师徒,却不知因何生了罅隙,对易叔不冷不热。我不想看到他那副假惺惺的嘴脸,让他走了。”
  唐易冷哼一声,似是心中大怀芥蒂。
  唐江亭“哦”了一声,道:“唐轲不懂事,大长老又何必与他一般介意。照我说,本门的一些章程早已过时,对这些目无尊长的兔崽子不必客气,一剑斩了得了。偏你们泥古不化,这下好了,杀是杀不得,教训几句又无关痛痒,他眼里哪还有你这个师父。”
  唐易道:“二公子言重了,祖宗之法历经几世沧桑,怎可轻易废革。唐轲虽然有些忤逆,我只当他是个少不经事的孩子,日子久了,自然会懂老夫的苦心。”轻叹一声,语气中颇有怒其不争之慨。
  唐江城自然清楚唐易一叹之意。唐轲虽死,但他的无耻背叛,至今仍令唐易无法释怀。
  唐江亭缓缓转着手中茶盏,好整以暇道:“大长老这话太过牵强了。这十几年来,唐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日渐衰落,究其原因,就是门规松弛,弟子门人久疏战阵,浑没一点血性。常言说得好,乱世须用重典,只要狠狠地整肃一番,将那些目无尊上、恃功傲物的杀上几个,届时阖门震动,令行如流,武林霸业指日可待。”
  唐易摇头道:“此言差矣。本门门规中最为紧要的一条,便是严禁残杀同门,即便犯下滔天大罪,也要交付执法堂按章处置。不得私自动手,否则以同罪论处。掌门不止一次明言宣诫,二公子怎么忘了。”
  唐江亭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江湖动荡不安,人心难料,再不是从前一成不变的格局了。一旦被有心人乘势作梗,窃取名器,我怎能对得起父亲他老人家。”
  唐江城惑道:“二弟,你是说有人会图谋掌门大位,对父亲不利?”
  唐江亭道:“如果我是那心怀不轨之人,此刻掌门一病不起,门中群龙无首,正是起事的绝佳时机。只要许以重利,不愁无人响应。而且,武林中觊觎本门的门派极多,若是暗中里通外敌,唐门危矣。”
  唐易冷笑道:“二公子所想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了。据老夫所知,掌门自即位以来,宽以待人,仁厚御下,一干老兄弟无不对他忠心耿耿,肝胆相照。如果说有人会趁他病重谋逆,打死我也不信。”
  唐江亭没有答话,向唐江城说道:“大哥,你说呢?”
  唐江城是个通透至极的人物,早从唐江亭的话中嗅出了一丝端倪。他深知这个兄弟的野心,没了父亲的约束,愈发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冷漠嗜血的跋扈本性,在他眼中,自己和唐易又算得了什么,拖到现在还没动手,或许只是要给门人、给江湖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吧。微一思忖,说道:“二弟侃侃而谈,想必已经胸有成竹。大哥这几年在小汀溪中久耽不出,对本门与江湖的形势一概不知,想先听听你的高见。”
  唐江亭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向乃兄看了过去,正巧唐江城目光转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未移,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目光深处探究出一些东西。
  唐易不经意地瞧向门边,只见帘子一挑,两道人影闪身而入,站定唐江亭身后,一人身披白氅,剑鬓如墨,虽然年过半百,依旧玉面朗目,保养得如同青年一般,只眼角略有几道浅浅的皱纹,拱手道:“大公子、大长老别来无恙。”
  另一人面色沧桑,须发半黑半白,眼眶比常人阔了一倍有余,双睛暴努而出,神情倨傲,意态乖张,只微微点了点头。
  唐易颔首,淡淡道:“原来是二长老与兵血堂堂主到了。”
  白衣人是唐门二长老唐尔,那个不可一世的老者自然便是兵血堂堂主唐冠了。
  唐尔微笑道:“我二人找二公子有事相商,听说他来了掌门寝居,便寻了过来,没想到你们二位也在。真是幸会幸会。”转向唐江城深深作揖道:“是什么风吹到小汀溪,惊扰了公子爷的雅兴。咱们该有八九年未见了吧,大公子翩然如仙,风采依旧,真令唐尔钦羡不已。”
  唐江城素知唐尔虽然出身草莽,却是个极爱附庸风雅的人,当即笑道:“二长老过誉了,江城业已年过不惑,哪有什么风采可言。倒是二长老越活越年轻,认识的知你是本门的长老,不认识的还道是哪家士族门阀的公子哥儿呢。”
  唐易只觉一阵恶寒,心道:“大公子这话谄谀得太过分了吧,唐尔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孙子都快抱上了,夸他公子哥儿,明摆着是阴损他。”
  哪知唐尔闻听此言,顿时眉开眼乐,咧嘴笑出声来:“大公子真会说话!”没留神露出了上颚的牙豁,却是两颗门牙松动了。
  唐冠冷冷道:“瞎废什么话,快说正事。”
  唐尔笑嘻嘻地向唐江城作揖,满面笑容地向唐江亭说道:“二公子,各门各派参加英雄大会的人基本到齐,别院里挤得人山人海。后天就是正日子了,公子要不要跟那些有头有脸的掌门舵主提前打一下招呼?”
  唐江亭道:“他们是宾,千里迢迢来唐门做客,我们自然要尽好地主之谊。”
  唐尔点头称是。
  唐江亭又道:“不过,我正和大哥商量事情,待有了头绪,再会他们不迟,你俩且在这里稍等片刻。”不自觉地抬高下巴,双目微微觑着,自然露出一股桀骜骄矜之气,道:“大哥,自父亲一病不起,不,其实很多年之前,武林中暗潮涌动,各方势力角逐跌宕,江湖早已不是以前的江湖。唐门若想继续领袖群伦,抗衡圣水宗,就必须上下一心,将南方武林牢牢掌控在手中。”
  唐江城道:“唐门何时没有上下一心了?你要掌控南方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