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听得心惊肉跳，用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陆乾。
  随后，众人走到石阶入口。
  陆乾举着一小块石头，对准石阶交错的缝隙，“准备好了吗？”
  其他人都郑重地望着他。
  陆乾扫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那望不见边际的黑暗缝隙之中，轻轻松开右手。
  石头落下去，在可见的范围内越落越快。空间忽然模糊了，仿佛桶里的水被搅动。陆乾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禁闭上眼睛。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从最下面传来，石头落地了。陆乾急忙睁开眼睛，其他人似乎受到了同样的眩晕，也在此时睁开眼睛。
  “成功了？”小奶急忙问。
  “那当然。”陆乾笑，“石头都落地了，那按理说我们自然也能走到最下面。”
  “老大你太牛了！”小奶不禁欢呼。
  风凌云若有所思地望着陆乾。
  ……
  凛听到一声脆响，缓缓睁眼，却只是无神地望着穹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醒来，十年如一日的梦境填满了她的心，而那些梦境如此真实而美好，她昼夜不息地停留在里面，每一次醒来都恍如隔世。
  她就那么长久地望着，脑海里却仍然是梦境中的事物，她又想起那个人的脸，轻声细语地在对她说些什么——可四周太安静了，她听不到。
  他一定想说那句话吧。
  她就这么想着，不禁笑起来，声音却是喘息。随之而来的是寒铁划过肌肤一般的触感，她以为自己被全身心地剖开，滚烫的热血急不可耐地喷涌而出。
  在无数光影交错的梦境里，她寻找每一个地方，和他性交。
  凛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努力让虚弱的身体坐起来，走下床，掀开帷幕，走出房间，然后扶着墙壁沿走廊缓缓行走。
  “洛基……”
  她走了极长的一段距离，绕过纵横交错的隧道，来到一间暗室，有什么东西在空洞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光芒。她走进去，摸到冰冷石台，然后摸到那东西——一颗掌心大小的湛蓝色珠子，发出温润的光。
  “太好了……”
  她紧紧攥着珠子，爬到石台上，然后仰面躺下，双手把它捧在胸口——像殉难的圣徒那样。
  那个同样也属于她的梦境便清晰地浮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洛基坐在火炉边添柴，头也不回地问。
  对方不答。
  稍顷，洛基回头，对方便用挑衅地目光看着他，紧紧抿着嘴唇。
  洛基笑，“不敢报上名来吗？”
  “凛。”
  ——凛，真是个好名字。
  “你不冷吗？穿这么少。”
  对方不答。
  洛基轻叹一声，“无论怎么样，吃饱穿暖，才有力气杀人。”
  随后他从里屋取出早已备好的衣服和食物。
  外面大雪纷飞。冰之国的冬天寒冷漫长，习惯温暖的菲尔兰斯人很难适应，在同盟军里大片大片地死去。凛作为洛基的护卫，有资格住在温暖的房子里。
  她在认识洛基以前听其他人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怜惜自己的生命，背叛族人，为恶魔做事——必须除掉这样的败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洛基，心里却在冷笑——你不过是伪善，我一定会找到机会杀了你，让你埋骨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灵魂也不能回到故乡。
  “我记得族长曾对我说，灵魂越是纯净的人，命珠的颜色就越纯粹，颜色的深度则代表那个人思想的深度。”洛基取出自己的命珠，一颗光芒柔和的湛蓝色珠子，“你的呢？”
  凛拿出自己的命珠——如墨玉一般。她不敢看洛基的眼神，他的命珠太漂亮，让她自惭形秽。
  “——你活得很累啊。”洛基沉吟许久，才说。
  地狱军最终攻下冰之国首都，因为对方的抵抗太顽强，罗坦罗斯下令屠城。
  洛基一天杀了三百个平民。凛跟着同盟军里的其他族人负责全城搜捕，回到驻地之后整个人都瘫在地上，边吐边哭。
  洛基帮她擦脸，她抱着沾有牙印和血迹的左臂哇哇大叫，说她想带一个孩子藏起来，那孩子忽然咬住她左臂，却被身后的同盟军一刀砍断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脖颈的切口飞溅到她全身，脑袋还死死地咬着她手臂。
  洛基告诉她——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那一晚她重新认识了洛基，性交过后的长夜里她不停地梦到白天杀人的景象，可死者都变成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她被噩梦惊醒，洛基不停地安抚她、告诉她——只要自己活着，他们的族人永远不会被杀，永远都只是杀人。
  后来他们跟着地狱军来到这里——名为地球的位面。
  ……
  一行人往下走，发现石阶的构造与先前截然不同。没有出口，不断地交错向下，一直到最底端。
  穿过窄道，眼前出现一个极为宽阔的空间。
  空间中央是一栋四处发出微光的石楼，深沉静谧。顶层接上穹顶，与上层建筑相连，一旁的土壁像是覆盖着钟乳石，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细腻光芒。石楼前有一大片泛着涟漪的区域，似乎在缓缓地流淌，众人听到潺潺水声。
  脚下的土质变了，不再是石板，而是普通土壤。
  廖天孤默默前进，身后其他人举着火把原地观望片刻，随后迈步跟上。
  陆乾望着面前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隐秘景象，缓缓往前走去——在如此光景下，作为背景的黑暗本身似乎具有了某种磨砂般的手感，以一种高超的技巧排列成空间，当陆乾跟着其他人的步伐一点点向前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拨开一个沉寂数百年的灰暗静止的梦境破碎而成的沙堆那样穿过眼前细细密密的黑暗。
  “他就在这里。”廖天孤沉声说，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
  “那就是腐地吗？”众人靠近那一片泛着水光的区域，风凌云问。
  “没错。”
  就在这时，有什么活物从腐地里缓缓站起，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
  绝杀和风凌云正想出手，廖天孤先动了，长剑出鞘带起一阵罡风，远隔数米直接将对方击散。
  这是陆乾第二次看到他出手，比起对自己那次截然不同，气势惊人。
  “保持警惕。”廖天孤沉声说，“别倒在最后一关。”
  最后面的绝杀轻笑一声，想来是看不惯廖天孤这么煞有其事的表现，陆乾暗自想着——的确，对于他们这帮玩家而言，远没有那么紧张，即便最后失败了，放开了想其实也没什么，游戏而已。但对廖天孤而言，的的确确是在以命相搏。
  腐地左右两边很窄，应该是河道，上面设有石桥，众人靠近右边那座桥。
  “这就是冥河水吗？”风凌云问。
  “对，地狱巫师利用空间法术将冥河水引到这里，然后再将战争中所获得的尸体扔进来，源源不断地产生劣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