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什么事？”陆乾十二点多刚上线，看到小奶给他留言上线速回，便发消息。
  小奶几个小时前就上线了，他虽然每天打游戏，但作息保持得很好。陆乾则不然，经常下线之后还要去网上找点信息看，因为他有时候会想到些问题，比如某个技能机制之类，或者想了解别的职业的技能特点，再或者是跟游戏无关的其他问题，经常研究到半夜，彻底弄明白了才睡觉，然后第二天很晚起床。
  小奶其实并不是辍学，和陆乾猜得相反，他学习成绩还算过得去，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也不至于从中学辍学。
  他本名叫吴凡宇，两年前被检测出由于弥漫性脑干胶质瘤导致的瘫痪。其实并没有瘫痪，在确诊前两个月他还很好，每天吃吃喝喝，上课偶尔睡觉，白天踢球，晚上打游戏，可以说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他家境极好，父亲在外企上班，是属于项目部长这种级别的人物，母亲在一所本科大学任教，虽然不是什么一流名校，但也相当正规。
  当时是初三上半学期，夏末入秋，小奶闲余时间只要不打游戏，便是出去踢球。从某一天开始，他忽然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带球的时候左腿突然僵硬，失去知觉，然后身体随着惯性摔倒在地，完全站不起来。起初一两次，持续时间很短，大概就十几秒钟，随后一切恢复正常，小奶并没放在心上。只要当时能踢球就行，他回家钻进游戏仓就把这种小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有一天下午，他爬不起来了，完全失去对左腿的控制。
  随后是去医院的检查，医生起初便说极有可能是脑瘤导致的相关神经被压迫，最后确诊为弥漫性脑干胶质瘤。治疗自然是毋庸置疑，由于位置长得很不好，手术风险极高，即便成功，康复的可能性也很低。但当时不做，几个月内就会死。最后医生与他父母达成一个折中方案——先切掉手术风险比较低的一部分，再辅以其他治疗，观察后续病情——说白了就是续命。大家都知道这个病几乎不可能完全治除，一定会复发，更何况由于位置的原因没有医师敢动刀，除非亲属签免责协议——可见院方对手术也持悲观态度。
  最后小奶做了手术，一次仅仅为了续命、三五年内就会病情复发的手术。到那时候，他必死无疑，任何现有的医疗手段都只能帮他苟延残喘，同时带来极为巨大的痛苦。按照医生的说法——不划算——不是钱的问题，是必死之人何苦在最后几年饱受医疗之苦。这件事起初他父母瞒着他，只说做完手术就会逐渐恢复。但术后小奶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从医生护士的态度表情，父母亲戚的只言片语，还有那条始终没有完全恢复的左腿——他都没有问任何人，但他感觉到了。他不属于那种被老师认为聪明的学生，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很多人往往就是这样。
  后来他直接挑明了问，不是问自己能不能活，而是问自己能活多久——得知运气不坏的话应该还有三五年，他还挺开心的。其实人往往在年轻的时候无惧生死，这个和见识、阅历，还有生命本身的惰性有关——你处在某样东西里越久，你就越依赖它，并非在欲望的层面上，更类似于一种本能。这也是人随着年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下流的原因之一。
  总之吴凡宇同学当时还挺开心的，发自内心的那种。出院之后，上学的事自不必提，在父母看来，他只要好好活着就足够了，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不伤天害理，同时注意身体健康——尽量减缓病情恶化的速度。后来他开始玩废土，然后认识陆乾，然后又转战创世之光。
  ——他被迫变成那种有着极为有限梦想的人，他过于年轻和无知，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别的选择。
  昨晚他比陆乾下线晚，和灰化肥会挥发三人一起练级，恰巧得到来自官府的最新消息——凌星辰被特赦，即日出狱。当然，特赦的最高指令来自洛都。
  告诉他们消息的是一个仁武会师傅，他邀请几人明早去仁武会，说会里众人想表示感谢。
  蔚蓝色当场客套了两句。但小奶和灰化肥会挥发两人听到感谢二字眼冒金光，自然是抢过话头满口答应。
  他如约九点半上线，然后四人一路前往仁武会。
  到地方之后发现到处张灯结彩，想来仁武会这么多年的案子沉冤得雪，凌星辰又被释放，的确是应该庆祝一番。
  迎接他们的是几个师傅，前院很热闹，不少门人在布置场地，四人跟着师傅绕过前厅，穿过内院，一直到最后面的宅子里，总算在一间卧房的床上看到凌星辰。她受伤还未痊愈，说是可以走动，但大部分时间都要躺着。
  这时旁边还有些门人在场，四人问候过凌星辰便和其他人闲聊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大家并不熟络，从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根本没有话题上的交集，只好谈谈破案的经过，可主角陆乾还不在场。几个门人显得极为热情，只是因为他们四人有恩于对方而已。
  本来按照蔚蓝色的意思就不该来，昨晚口头推脱一下就好，可小奶和灰化肥会挥发两人为了得好处居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结果现在场面这么尴尬，蔚蓝色自然是没好气，几乎不怎么接话，不时瞪两人一眼，意思你们揽下的事情你们自己搞定吧。
  结果场面一度变成灰化肥会挥发和小奶两个人尬聊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其他所有门人在一旁打哈哈。
  这时小奶收到陆乾的消息，急忙回复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且问陆乾来不来。
  陆乾当然想到去那里岂不是自讨苦吃，“我不去了，你就说我有事来不了，帮我问候一声就行。”
  “老大你不来的话我也受不了了啊。”
  “……”
  “他给你消息了？”凌星辰一直躺坐在床上，不怎么说话，这时看到小奶发呆，便忍不住问道。因为四人刚来的时候凌星辰问过顾影自怜在哪，小奶说他上线就会回消息。
  “呃……是的。不过他有事，来不了。”
  凌星辰默然。
  “他让我代为问候一下。”小奶说这话时忍不住多看对方两眼。
  “多谢。”
  “那个……我也得走了，我得去帮他办事！”
  “什么事啊？那小子还搞不定，还得要你帮忙？”灰化肥会挥发看穿小奶意图，立马拆台。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啊！我和老大约好今天要去一个地方呢，那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
  “那我先走了，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了！”小奶急忙往屋外退，同时强笑着向所有人拜别，只看到灰化肥会挥发一脸怨气地盯着自己。
  总算离开屋子，小奶沿原路往外走，同时急忙给灰化肥会挥发发消息，“好处就靠你了！别忘了我那份啊！”
  “你现在回来还有的谈。”灰化肥会挥发自然没好气。
  “别啊！我真的有事！”
  “滚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