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蒙泽因几乎愣在原地——惊叹于对方的观察细致、思维缜密，竟然于片刻之间理出三条令人信服的线索。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风凌云问。
  “没有。”蒙泽因回答，玩味地望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从那个方士入手，彻查他和杨卓在罗斯福遇刺前的动向。”
  “可你没有资格调查，更不可能直接去问。”
  风凌云默然。
  “凶手与法官是同一人，呆在这里只会任人宰割。他们还会让我背上派人刺杀杨进德的罪名，到时候将我杀人灭口。”蒙泽因意有所指。
  “我不建议你逃走，那会坐实你的罪名。”风凌云自然领悟。
  蒙泽因未置可否。
  风凌云离开地牢，询问官兵朝廷派来负责组建新军的特使住在何处，对方告诉他特使名叫李明修，官居正三品兵部侍郎，随后带路。到达李明修住处后风凌云称自己是义薄云天的管理，代表自家帮会来询问加入新军的事宜，自然得到对方的热情接待。
  两人在前院见面，相互认识一番，随后进屋就坐，仆人上茶。
  “不瞒风公子，其实本官早就听说过你们义薄云天的威名。手下三千帮众，勇武过人，常常为官府办事，降妖除魔，保境安民。”李明修奉承道。
  年龄在五六十岁，体态偏瘦，举止客气，虽然是兵部官员，但应该是文人，不会武功。风凌云暗自想着，随口回答，“李大人过奖了，我们虽然来自异界，但住在大魏，就应该为大魏尽一份力。何况朝廷赏罚分明，我们做事也有利可图。”
  “是啊，只要你们愿意为大魏做事，大魏绝不会亏待你们。”
  风凌云顺着话头往下接，两人各抒己见，一番交谈过后风凌云基本弄清楚朝廷组建新军的整个布局，而李明修对玩家帮会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其实今天与李明修见面纯粹是风凌云的个人行为，但他敢这么做自然是提前摸清了高义的想法——义薄云天不仅要加入新军，还要成为新军当中的骨干，与朝廷建立更加稳固的关系。
  这时交谈进入尾声，风凌云将话头引向罗斯福与杨进德被刺的案子，这才是他突然拜见李明修的直接原因。
  “唉。”李明修叹息一声，“杨大人遇刺，我大魏又少了一位国之栋梁。”
  “李大人认为凶手是蒙泽因吗？”风凌云问。
  “此事由杨将军全权负责，我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情况。”
  “但您昨天在场也看到了，杨大人被刺，杨将军大发雷霆，当场抓捕联军使者。我在想，杨将军是不是太过急切了，作为主事者应当有条不紊，但杨大人的死令他方寸大乱。”
  “杨将军昨天抓人，准备了诸多证据，不是鲁莽行事。”
  “但顾影自怜认为证据不足，他可是破获了项无泽一案的人，应该考虑他的意见。”
  李明修沉吟片刻，“风公子认为此案不公？”
  “不是不公，昨天杨将军抓人，道理也算说得过去。但我接手案子之后发现，本案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排查清楚，原因不在于个人，而在于局势。目前案情未定，但凡与死者有关系的人，都应该全力调查，因为任何人都有嫌疑。杨将军是局内之人，难免在调查方向上先入为主，李大人初来乍到，与案情毫无关联，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更加清楚，可以协助调查此案。”风凌云极为委婉地提出建议，意图在于让李明修参与进来，再通过它绕过杨卓调查张天师。
  李明修默然沉思，风凌云静静等着。
  “风公子协助官府办案，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李明修开口。
  ——好厉害的老家伙！
  风凌云心下惊讶，脸上装作无事，“李大人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事关联军使者，应当谨慎处理，如果因为此案引发两国矛盾就不好了。”
  “风公子不必顾虑，秉公办案即可。”
  “这也正是我请李大人协助调查的原因。”
  李明修笑，“风公子可知本官为何来到长安？”
  “为组建新军。”
  “朝廷为何要组建新军？”
  “抵御外敌。”
  “谁是外敌？”
  “……”
  李明修又笑，“所以我要风公子不必顾虑。两国交往，不在于理，而在于利。我大魏兵强马壮，外敌若要进攻，自损兵马钱粮，无利可图，定与我们交好。若我大魏兵少将寡，即便秉公明理，外敌见有利可图，仍会与我们交恶。所以，组建新军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此案，风公子略尽绵力即可，还是要以自家帮派之事为重。”
  对方一番话有理有据，风凌云只能点头称是，心想这老头子绝非泛泛之辈，肯定已经看出此案是一趟浑水，不想介入。
  未久风凌云告辞，这时接近开赛时间，他已经无力插手案件，所以将目前得到的线索和结论全都一股脑地发给陆乾，随后匆匆赶去参赛。
  至于陆乾，他下午看望小奶之后成功注册俱乐部，返程路上吃了晚饭，到家之后休息许久，接近八点时洗漱，随后登录游戏。
  上线同时他收到风凌云的消息，篇幅很长，涵盖所有证人证言，以及今天上午风凌云与蒙泽因的交谈内容，还有事后分析。陆乾在复活点站立许久，细细看完。
  是杨卓吗？陆乾默默想着。杨卓有刺杀罗斯福再嫁祸给蒙泽因的动机，但他绝不可能派人刺杀杨进德，昨天那种表现不是装出来的。
  两起案子凶手不同？归属不同的阵营？
  这是眼下最合理的解释，但陆乾无法确信。他觉得自己距离某样东西越来越近，简直触手可及，仅仅隔着一层薄纱。
  陆乾前往内城探望廖天孤——风凌云想利用李明修调查张天师，但失败了，而陆乾想到了廖天孤。
  这时游戏中同样入夜，街景一如往日般灯火阑珊，玩家和npc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陆乾近日时常思考自己的视角是否太狭隘了，总是站在现实世界的人类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游戏。而所谓的现实世界，同样建立在并不牢靠的感官基础之上。
  进入内城时守城士兵未加阻拦——虽然昨天杨卓与陆乾翻脸，但并未明确下令禁止陆乾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