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早就响了，柳云风却趴在栏杆上，听着水滴敲打在钢材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出神的看着楼下的一切。
  外面在下着雨。
  主干道上鸣笛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大部分都是来接孩子的私家车，最好的是他叫不出型号来的奥迪宝马，次一点的可能就是奇瑞qq这类的了。除此之外还有黄绿色出租夹杂其中，不过很少。
  道路两旁的柳树被夹着雨点的风吹着，发出‘唰唰’的微弱响声。地上白茫茫一片，冒着些许水汽。
  身处五楼，感觉眼前的所有都莫名地显得格外渺小。
  柳云风习惯性地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愈下愈大的雨滴，上衣和脸庞已经被梢进来的雨水打湿，黑色的刘海湿漉漉的，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胸前的湿透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身躯。
  走廊里人潮拥挤，暂时不想回家的他目前只能保持这个动作。
  过了许久，人流渐渐稀少，柳云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了通讯录里唯二的两个电话之一。其实说唯一也并不错，毕竟另一个，在很多年前就无法接通了。
  手机是很老的的诺基亚，被很多人形象的称之为老人机，在这个智能产品遍大街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喂，阿风啊，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我去接你弟弟了，毕竟他还小，我不放心。”电话在“嘟嘟”两声之后被接通，穿出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
  “嗯，好，知道了。”
  柳云风还想说点什么，可电话已经被挂掉了，他无奈一笑，却并不在意。
  从四年级开始这样的对话便成为了主旋律。不过以前是照顾弟弟，现在是接弟弟。可其实弟弟已经是初三学子，过几天就要中考了。
  女人人生的前二十年她是这座城市最大的豪门千金，中间十年是自认为嫁给爱情的女人，而现在，她是单亲妈妈。
  其实即使不靠她的家庭，凭借她的学识阅历也完全足以让她在任何一家上市公司担任高管。可她却选择了在城东的平凡小巷子里开一家毫不起眼的奶茶店，看形形色色的人，做平平凡凡的事。
  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已经过了二十年最奢侈的生活，十年最幸福的生活，早就腻了。现在的平淡，才是最好的生活。
  “柳云风。”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少年的思绪。
  回过神来，少年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一角在手中转了两圈才放回裤兜。
  说起来，原本那个过了二十年最高端生活的女人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用这么一款低端到爆的老人机的，但无奈某人的这个习惯性动作毁了无数的手机，这才无奈放弃。
  柳云风转身看向来人。
  南宫月，他的同班同学，是很少见的复姓。成绩很好，钢琴很好，英语很好，唱歌跳舞俱拿过市级奖项，也可以说是很好，关键还长得很好，是很多学弟学长心里的梦中情人，稳稳地校花级别。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人生，那么这个词绝对是……很好。
  “嗯？”延续一贯的风格，柳云风用喉咙发出声音。
  “你……考的怎么样？”好听的声音嗫嚅了良久才再次传来，似乎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南宫月问的考试是高考，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无数人的人生轨迹将开始改变，或许飞上枝头，或许跌入尘埃，或许……还有无限种可能。
  “我的人生呢？”少年在心里自问，却没有答案。
  “你成绩那么好，不用担心的。”柳云风的沉默让女孩以为自己问错了话，不安的盯着他，声音更小，蚊子嗡嗡似得。
  柳云风对女孩会错意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认真的打量了一眼这个曾经和自己同桌的同班女孩。
  她的变化很大。
  五官随着年岁的增加渐渐长开愈发的精致，马尾辫也变成了披肩的长发，头上戴着一个蓝色的发夹，一身天蓝色连衣裙刚好淹没膝盖，漏出白皙细长的小腿，一双白色运动鞋浮于脚底，堪称完美。
  “嗯。”他微笑着点头，指了一下她背后的方向说道：“你家人接你来了。”
  女孩闻言扭头看去，发现她最熟悉的男人正笑着向她挥手，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泛起不甘的神色，却又急中生智，眼神一亮，说：“你家人没来接你么？我们顺路，捎你回去吧。”
  “不用，打过电话了，一会就来。”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不过摆出了一副要目送女孩远离的姿态。
  “哦，好吧。”南宫月直接将失望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堵着小嘴，扭捏的转身离去。
  少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离开的背影。其实他们两家并不顺路，一个在清远最繁华的安山别墅小区，一个就在清远十中的旁边，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而已。他们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可这个女孩却说要捎他一程。
  “柳云风，半个月后的班级聚会你会参加吧？”已经和家人汇合走到楼道尽头的南宫月突然回头一声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雨还在下着，雨滴落在地上‘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树叶被吹的‘唰唰’声，天空中灰与白交织在一起，而脑海里，记忆与现实缓缓重合。
  柳云风印象中南宫月的样子不是长得漂亮，被一大堆男生嘘寒问暖，也不是英语竞赛上拿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笑的像个小傻子，更不是学校晚会开场时弹着节奏欢快的钢琴曲，在结束时起身鞠躬那一瞬间的光芒万丈，而是现在这样，每一次班级活动都不厌其烦的来问他一句要不要去。
  柳云风的每一次回答都是……‘不去，没时间’，‘我还有事’，‘我要帮家里看店’诸如此类，然后看着南宫月的娇小的背影步入拐角处的黑暗。
  “嗯，会去。”柳云风说。
  女孩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像是朵并蒂白莲。樱桃般的小嘴最大程度的咧开，黑色的及腰长发随着她肩膀的抖动一颤一颤的，黑色的瞳孔里散着水盈盈的明亮的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