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生过弑父的念头，我绝不认罪！”张正玄声如洪钟。
  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便是繁杂的哄叫声。
  我心中生出感叹，张正玄的人缘也太差了，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张隐虎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张正玄说一句话。
  张子夸笑道：“张正玄，事实胜于雄辩。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已经造成，你……”
  就在这时，大殿之上传来了一声干咳的声音。
  夜风吹来，四周的油灯随风晃动。
  这是张隐逸发出的咳嗽声。
  所有人目光看了过去。
  张隐虎快速上前，将张隐逸扶了起来。
  张隐逸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失血之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睁开了眼睛。
  “张隐逸……他们……”张隐虎赶紧说道。
  张隐逸抬手，示意张隐虎不要说下去，道：“我在半个小时之前，已经醒过来了。我已经听出来，有人巴不得我死！我醒过来，一定会令他们十分失望的吧！”
  张隐逸醒了过来。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了张隐逸坐镇，其他人根本翻不起波浪。
  原本洋洋得意，操持大局的张子夸脸色骤变，吓得惨白，忙跪在地上，叫道：“天师大人，我也是为了龙虎山的长久考虑……”
  那要被张子夸推上天师之外的张子胡，也是一慌，道：“贫道早就知道天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这点小伤绝对不会要了天师大人的性命的。”
  张隐逸在张隐虎的搀扶下，缓缓地坐了起来，目光扫视众人，以及大殿之外拥挤的众道士，冷笑了一声。
  张正玄早已泪流满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张隐逸深吸一口气，道：“贫道方才神游太虚，却听到老祖天师的喝骂，龙虎山人心不稳，你还在这里神游太虚，快些回去，让人心稳下来，让那些宵小之辈，快快现出原形。贫道这才醒了过来。”
  张隐逸很平静地讲述着。
  但是内容却令众道士震惊不已。
  老祖天师张道陵不让张隐逸死去。
  还告诉张隐逸，龙虎山有宵小之辈。
  此话一出，再加上张隐逸刚才扫视众人的目光。整个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下来。
  那七个冲入大殿之上的道士，个个都如履薄冰，一时之间也哑口起来，没有人再叫嚷。
  张子夸与张子胡的辩解，张隐逸根本就没有搭理。
  随即，张隐逸做了一个，更加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张隐逸在张隐虎的搀扶下，从床上走了下来，慢慢地走入大殿之中。
  张隐逸这是告诉在场的道士，他还没有死，受点伤并不要紧，还可以走路。
  张隐逸停在两个道士面前，道：“你们二人很好，并没有多说话。我想，你们在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那两道士连忙说道：“天师大人，我兄弟二人，从未忘记你的教诲。你是龙虎山百十年来第一人，宵小之辈是没有办法知晓你的实力的。”
  张隐逸笑了笑，道：“很好！你们很好！”
  张隐逸又走到另外一侧，三个道士面前，质问道：“你们三人坐镇正一观，座下弟子上千之众，因为一点小事就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呢……”
  龙虎山八十一观，正一观是最大的道观。
  三人正是正一观三位主事人。
  一正两副的主事人。
  中间的中年道士，身材臃肿，气色很好，可见那正一观的香火很好，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天师，听闻你受伤，还遭遇刺杀。子肥也是着急，所以带着弟子过来。”中年道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不断地用袖子擦拭额头汗水。
  旁边的两个副手，也跟着点头：“天师大人，观主忧心你的安危，怕手下人没有分寸，所以特意赶了过来。以前，现在，未来，我们都唯你马首是瞻！”
  张隐逸道：“若真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守护我的安危吧！”
  中年道士张子肥连连点头，脸上的担忧之色缓解了许多。
  自始至终，张隐逸都没有正眼瞧张子胡与张子夸两兄弟。
  张隐逸走了一圈，走到张道陵神像前。
  清风小道士颇为有眼力，换了一个干净蒲团。
  张隐逸随即跪在老祖天师张道陵神像前，道：“龙虎山生生不息，老祖天师神威不灭。不孝子孙张隐逸，给您老人家磕头。”
  张隐逸跪下去之后。
  张隐虎随即跟着跪了下来。
  大殿所有道士也跟着跪了下去，那满头白发的张子胡迟疑片刻，也跟着跪了下去。
  随即大殿之外的道士，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张隐逸磕头之后，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众道士全部跪下来，只有张隐逸一人站起来。
  “老祖天师已经知晓大家的心意了，大家都起来吧。”张隐逸挥挥手，语气虽然非常地微弱。
  但是此刻，却没有人敢忽略张隐逸的号令。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除了张子夸。
  张子夸本要拉着张子胡一起跪着的。
  可是张子胡愣是站了起来。
  一张椅子抬了过来。
  张隐逸坐了上去，道：“把张正玄带过来。”
  张隐虎亲自动手，将张正玄提了过来。
  张正玄跪在地上，热泪盈眶，道：“父亲大人性命无忧。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任你处置，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张正玄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张隐虎抬脚踢了过去，骂道：“蠢货！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还如此地硬气。现在将你击杀，你都无话可说，你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成为他人的帮凶。你好意思在这里硬气地说话。”
  张隐虎脚上力量很大，一脚踢上去。
  张正玄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但这一脚却是张隐虎对张正玄的保护。
  张隐虎要保住张正玄的公子之位。
  张正玄缓缓地跪好，却没有说话。
  张隐虎道：“天师大人，这件事情经由苗疆虫王查明，一切都是张苍萍的筹谋。那张苍萍乃是黑煞的棋子，一直隐藏在黑煞内部。正玄做了错事，稍稍惩罚就可以了。”
  张子肥也道：“我观公子的品性，他虽然有些纨绔，但是基本善恶是非还是有的。此次变故，皆因张苍萍而造成的，首恶已除……何不将公子赶到正一观，扫地打杂，当一个普通的小道士，磨砺一下。我想假以时日，公子一定会变成一块连城美玉的。”
  张子肥倒是个懂得变通的道士。
  这个提议，这个惩罚看起来不痛不痒。
  张正玄若如正一观，也不会过苦日子的。
  张隐逸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说话。
  张隐虎又踢了一脚张正玄，道：“你向你父亲认个错，你这死孩子！”
  张正玄却是无动于衷，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
  张隐逸道：“好！你果然硬气！不愧是张家男儿！”
  说出这句话。
  张隐虎闪身上前，一把掐住张正玄的脖子，用尽力气，往下压，这是让张正玄磕头认错。
  张隐逸平淡的夸奖，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
  所有人都不由地一惊。
  张正玄虽然被绑了一天一夜，可是身上力量却很大，愣是没有磕头求饶认错。
  更是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张隐虎不由地骂道：“你这死孩子！太倔强了！这些事情分明是你的过错。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张正玄眼眶流出更多的泪水，却是不断地摇头，咬紧牙关：“我……犯了大罪，要惩罚便惩罚，我不会求饶的。有些事情也不尽然是我的错！”
  张隐虎长叹一口气，自有松开张正玄，眼神满是担忧地看着张隐逸。
  这种状况，超出大家的意料之外。
  张隐逸道：“公子张正玄，生性偏执，不分善恶，不辨真假，不存仁心，没有道德观。因贼女子忤逆生父，身怀利器为贼子利用，差点酿成弑父的人伦惨剧。老祖天师嫡传子孙，虚德天师张隐逸令，褫夺公子身份，褫夺其张家姓氏，逐出龙虎山，令其去往蜀地，十年不得返家。十年之内，不得言自己是张家人，你此后的名字叫做阿正！”
  此令一出，满堂哗然。
  张隐虎当即叫道：“天师……弟弟，三思啊！十年……太过漫长了，蜀地啊……千里之遥，无人照料……”
  张隐虎大惊失色，声音都是颤抖不已。
  昔日张道陵曾在蜀地鹤鸣山一带传道，诛杀妖邪恶鬼，使得道家名声在蜀地流传开来。
  张隐逸将张正玄赶到蜀地去，这背后还是有一番良苦用心的。
  高高在上的道门公子。
  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以张正玄现在的水平。
  没有了龙虎山张氏的背景，怕是行路艰难，寸步难行啊。
  可张正玄若能利用十年时间顿悟，改过自新，兴许还能回到龙虎山的。
  只是十年流放时间。
  着实是有些漫长。
  十年时间，足够让一少年变成青年。
  也足够让中年人老去。
  我听到这里，也隐隐地觉得惩罚有些过重。
  张隐逸下手还真是狠啊。
  张隐逸抬手道：“我已三思！”
  言下之意，主意已定，无需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