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父母，彭老师倒是没有过多思考，只是有些悲伤，看看丰越和乔楚，顿了顿才说：“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剩下我跟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小我几岁，所以我也就当半个父母来带她，日子是有些清苦，但是好在我们有惊无险地长大成人。”
  “当年我和小敏结婚，妹妹开心得不得了，见人就笑，说自己的哥哥终于有人疼了，她也有个漂亮的嫂嫂，原以为的幸福生活就此开始，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
  “不好意思。”丰越适时抱歉，拉回彭老师想要回忆过去的念头。
  “没事没事，过去很久了，也没当初那么难过，只是想起还有凶杀流落在外就会心有不甘。”果然，彭老师立即发现自己刚才神色黯然且有些失态，迅速恢复常态。
  “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丰越期待从彭老师口中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结果。
  “当年我去外省进行系统内学习培训，回来有望升职，小敏在家感觉无聊，就和妹妹商量好出去游玩，目的地就定在南清，谁知道到那儿第三天就出事了。”
  回忆痛苦总是令人悲伤，彭老师的情绪明显开始滑向低谷，他拿着咖啡搅拌勺在杯子里不停搅拌，极力控制好情绪，才接着说：“我收到消息赶去时，当地同行告诉我，她们姑嫂俩人是擅自进入没有改建的村落后出的事，而该村落已经很久没有青壮年居住，余下的一些老年人根本不可能有犯案的能力，况且死在现场的歹徒也不是南清人，所以……”
  丰越本想接一句所以后面的，想想还是算了，人家曾经也是个前途无量的警察，现在又是刑警学院的老师，思路方面，按他自己的来吧。
  “妹妹死的时候全身没有一片好的皮肤，警察找到她们的时候小敏虽然害怕，但是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出一些情节，但是，到后面就越问越糊涂，当地警方试了所有能用的方法，也没有问出一二三来，还总是暴躁地要往外冲，往墙上撞，没办法人家送她去了精神科，最后鉴定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丰越仔细甄别彭老师的话，一个语气叹词都不放过，小声问道：“在那边多久回来的？”
  “半年！”彭老师润润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嘴唇发干，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思绪回到南清。
  “几次问话，我都在外面看着，她不停大喊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森森地跟警察说，是她杀了那名死者。”
  “现场，等当地警方痕检验过了几遍后，我也进去来，但是现场十分混乱，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物证，所有的痕迹都是模糊一片，几次进去现场后，我觉得这现场像是故意有人破坏过一样混乱，到处是拖沓磨损高糊场景，现场还原几次都没有成功，因为缺少关键人物和证物，也说不清当时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时间久了，到最后就变成一桩悬案，今年已经是第七年。”彭老师尽量平缓而简洁地说完，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眼泪从眼角滑落，也许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流泪，他也没有去擦拭的意思，或许这是他用来回忆妹妹最好的方式。
  “您当年申请来学院任教，也是因为能有多余的时间去查案？”丰越小心触碰他心底的防线，他反而表现地很坦然：“是的。说我自私说我什么都行，不求上进这四个字我听腻了，谁能代替我？谁能？谁能把妹妹还给我？没人！所以，我去意已决，领导只得同意我的申请。”
  “刘敏女士这七年来情况好转的时候，有没有主动提及当年的案子？或者你有没有乘机问问当年的情况？”见彭老师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丰越单刀直入提问，按常理来说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不可能一字不提，就算是自己也会在适当时间找机会提问，不问才反常。
  “有。”
  “那么，她主动提及的案发过程，你一丝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捕捉到？”丰越盯着彭老师的眼睛问。
  “有时候，根据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案发过程，我也推断出一些当时当地警方没有发现的信息，然后我会去南清验证，不过最后我都是徒劳而返，这些年，因为小敏的话，我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南清，那边的警察看见我头都疼，碍于面子才对我和颜悦色罢了。”彭老师面露痛苦，声音也变得低沉哽咽，“我何尝不想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每当我感觉自己走近真相时，真相却似一团迷雾，小敏一旦发病就会到处跑，去年，还差点被车撞了，我实在是感觉自己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丰越露出一丝抱歉的神色，然后继续看着彭老师。
  “今年还好，我只去过一次南清。”彭老师摇摇头，苦笑笑，“小敏不清醒时，我反而没有太大压力，她脑子不清楚就不会提起过去，不提起我也好过一些。”
  “您是说，刘敏女士今年只提到锅一次关于案子的事情？”丰越顿时觉得这个可能是一个讯号。
  “最初三四年，她时不时就哭着抱着我，说对不起小敏，眼睁睁地看着她没了呼吸却不能施救，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清醒的，再细问下去，她就一脸惊恐地推开我，说我是坏人，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今年很奇怪，她几乎不提过去的事情，人也变得清爽，基本上不吵不闹了，去南清还是她开心的时候忽然提到，曾经有个小妹妹，在南清被坏人抢走了……”
  “她提到当时屋子里有多少人了？”丰越试探性地问。
  “说是有三人，其中一人喊另外一个人叫徐二胖，还说徐二胖瞪大眼珠子抗议，不准喊他叫二胖，他叫徐晓虎。”
  “是吗？”丰越加重语气。
  “我立即通知那边查这个人，我自己也第一时间赶到，唉！这个徐晓虎在当地是确有其人，但是人家当年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去杀人？”
  “也就说这个名字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丰越眨眨眼。
  “他们都这样想，只有我觉得不是，我更倾向于小敏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中听错或者记错，所以最近我开始有意主动提起这个案子，不过小敏对警察到身份很抵触，所以刚才在我家，我不想你们和她碰面，万一刺激到她往外冲，又要麻烦他人帮我找。”
  丰越顺着彭老师的看向街道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他在看学院的大门，空旷的大门口，因为天热几乎没人走动，如果有刘敏跑出来，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果然是个情深的人，他想。
  “彭老师！”见他俩都不说话，乔楚开口了。
  “嗯？”彭老师收回目光看向乔楚。
  “您觉得当年的现场被人为破坏过？”
  “不好说！我是在当地警方复勘几次后才有资格进入，我也不能否决人家做都工作，我小心提出可能出现的问题，他们差点请我出去，大家都是警察，我看出来的他们也能，可是所有的疑点、所有的问题，最后都归于四个字：没有证据。”彭老师的目光又移到对面的学院大门，“没有证物支撑，一切都是妄想，找证据，花去大量时间和精力，最后一无所获，大家又不愿意以小敏勇斗歹徒，误杀歹徒为由结案，就先搁置了。”
  “刘敏女士在南清住了半年？”乔楚又问。
  “精神科，半年，不发疯不打人，才放人。”彭老师无奈地说。
  “嗯，最后一个问题，您最近还在试探刘敏女士么？”丰越再次开口。
  “是的，不过好像一直没能刺激到她，可能是我力度不够，因为我怕物极必反，刺激大发回头再无法控制…”彭老师苦涩一笑。
  “嗯嗯，我理解。”丰越起身告辞，这一次他主动伸手示好，“谢谢您的配合！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今天就先到这儿。”
  “好的。”
  看着彭老师的背影，丰越小声说：“很快会再见。”
  “你说啥？”乔楚抵抵他的胳膊。
  “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