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早上不还说说笑笑的，怎地一晃，就成了这般模样？”旁边的慕琦急急上前，接过慕老怀中女孩，细细打量。
  慕老看着焦急的雪芳、慕琦，一笑抚慰：“莫要担心，丫头不过是累坏了。过会泡个澡，起来再吃点好的，保准明个再练上一天也不成问题！”
  素来严厉的慕老爷子，竟露出这般姿态，瞧得妇人们更为心惊。交头接耳道：“她今这是做了啥？”
  “不过扎了个马步而已。明明不行，非要逞强。自个将自个累坏罢了。”刚气喘吁吁跑回村的慕雪，还没有来得及蹿回家里歇息，便被王颖一把揽过留在这围观，闻言撇嘴道。
  “扎会马步，便能累昏？”王颖一愣，惊呼道。
  慕村打猎习武，乃是世代相传。
  日久年深的代代演变下，后代便是不能修炼，这身子骨也都顶好。就连慕虎的体弱，也是事出有因。想当年慕虎的父亲，慕老大，那可是能在祖祠留名的大英雄。
  如此一对比，这般羸弱的萱小草，是如何得了慕老这样的人物青眼？
  张凤望着快步离去，真欲为小草准备药浴泡澡的慕老慕琦等人背影，追问慕雪:“莫不是今个她初练，便给她绑了沙袋，负重训练，这才累昏？”
  “怎么可能？”慕雪一听，下巴轻扬，手在肩旁比划了一下，傲气道：“我都还未曾绑过沙袋，她才不过三岁，哪有可能？况且就是慕辰哥哥，也是快到六岁测试前，慕爷爷才为他加重的。”说着，慕雪的视线移到了那一头水滑齐肩乌发，浑身如古铜钢铸般的少年身上。
  今年仅有十岁的慕辰，单手便可举起千斤巨石，更提前被慕老传授陷阱设伏之道。据说约莫十五岁左右，便可同与叔父们一起，捕猎争锋。
  如此人物，才是值得她崇拜艳羡之人。
  ……
  门外吵闹喧嚣，门内却几近无声。
  慕虎、雪芳、慕琦三双眼睛，牢牢盯着床畔正为女孩渡真气的慕老，焦急万分。
  旁边早备好的岩铁异木药浴桶中，已开始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好半晌，只听“呼”的一声，慕老爷子长吐一口浊气，双眼开阖，露出惋惜感叹之色。
  “慕爷爷，小草她到底怎么了？为何您都替她渡了气，她还醒不过来。”耐不住心底忧虑的慕虎见状，急急上前道。
  “小虎，不得无礼。”同样焦急的雪芳，忙喝止住慕虎。端起一呈着汗巾、双杯的托盘，递到慕老跟前示意。
  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相融，乃为真气。
  雪芳的亡夫，早年也是一位正经的修炼者。
  故此她知道，淬体境八重的慕老爷子，虽然在附近村落里，是响当当、头一号的人物。可境界上也不过是处在蜕凡三步中的第一步而已。
  此境界时，浑身的真气，尚流淌于血液筋骨当中，归于五脏六腑九窍，淬炼全身，本就难以轻易调动而出。
  若要为他人传功，妄动真气，必会对自身有莫大损伤。
  “无妨，无妨。小草这丫头自幼聪慧，又招人疼惜，我也喜爱万分……”慕老拭过鬓间汗水，满饮整杯热茶，待缓过劲来，方娓娓道来：“只是可惜，这丫头理应是修士子嗣……却不止是经络细弱，犹如蛛丝。丹田更是闭塞，坚如磐石……今日之事都怪我思虑不周，这几年她始终脸色蜡黄，我却从未细细替她查过身子。不然早便能知道，她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过重操劳……”
  “什么？经络细弱？丹田闭塞？”
  三人闻言失声。
  慕琦更是倒退两步，望着那被放置床上双眸紧闭的小女孩，心疼不已。
  她本就粗通医术，虽不如慕老那般见多识广，却也知道，慕老所称的丹田，应是指下丹田，包含关元等几穴。那关元穴本就是元阴元阳交关之处，方得此名。是为先天之气海。
  眼下慕老经如此一说，慕琦立时明白，语气沉重地为不甚明了的慕虎讲解。
  “贼老天怎会如此不厚道！小草她本就如此命苦，还要这般欺她……若让旁人知道，岂不对她更为不利？”慕虎听罢，攥着胸口暖玉的手，不由收得更紧，青筋尽露，恨声道。
  这会村子里除他们几人外还无人知晓，倒是无碍。可到了明天一早，本该同大伙一块操练的小草若是直接不去，定会惹人询问。
  届时人多嘴杂，若传到了邻村，小草怕是日后嫁人都难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纵使当初是为全慕虎的一片赤子之心，方才将这无亲无故的襁褓婴儿留在身旁养大，可三年下来，任谁对着一伶俐懂事、时而妙语连珠的小人，也会生出几分真情。
  雪芳看着似有犹疑之色的慕老，恳声道：“慕老爷子，您可是还有旁的法子，可解小草这体弱之苦？”
  “天地不仁，不怜万物，但留一线生机……只是此事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这药浴温度刚好，先将其放下，待其药浴后，便让她来寻我。”慕老幽幽一叹，大步离去，恍惚间背影竟不复往日硬朗。
  ……
  陋室之中，烟雾缭绕，药香扑鼻。
  在足有半米多高的药浴桶中，独自醒来的洛萱，借着镜前的一盏油灯，豆大的光火照耀，细细打量起手中捧着的一捧药渣，凭着外观气味等，一一辨析：“五灵脂、乳香、没药……都是活血化瘀、破脉通窍的好药啊。”
  这里可不比她前世，条件艰苦，交通不便，资源更是匮乏。
  旁的她不清楚，单是这乳香，她在前世里就有所耳闻。知道这乳香是乳香树的树脂，原产自中东等地，喜好生长在气候温暖、阳光充足的地方。在这靠山吃山的北方地区，无法通过采集的方式获得，应当售价不菲。
  洛萱的眸光落在那已清澈如水的药液上，百感交集。
  想不到，刚穿越就又成孤儿的自己，这一世，竟能得人如此厚爱。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药液当中，还应有一味已重新化作精气，秉承天地之精华异变的凡根异草，幻雾草做药引。不然，这一桶药浴下来，便是吸收得再好，桶中也不知如此干净，半点药色不剩。
  “洗经伐髓液啊，这可是村里每个孩子，都心念不忘的宝贝啊。”洛萱听着屋外声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