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你在金人地盘吃了大亏，看来果真不假。”
  屡屡过招，毅王始终保持着守势姿态，但在多如雨点的攻击之下，多少会有难以顾及的擦伤产生。
  身上衣物已经有诸多破损，身边时不时蓬起血雾阵阵，气势渐渐衰败。
  而借着夜幕和烟雾的遮挡，裘冕敛气的功法得到了极大幅度的提升，本就无法靠肉眼捕捉的身影，此时连气息也被完全隐去，连一旁观战的男子都锁着眉头。
  他倒不是在替毅王担心，说实话，他并不在乎在场任何一人的死活，甚至也包括脚边襁褓中的婴孩。
  他只是将自己代入战斗之中，设想着自己若是碰到这种局面该如何应对罢了。
  他没有苦恼太久，很快轻轻一挑眉毛，似乎是已经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场中，激斗中的毅王此刻似乎陷入了颓势，他只能借由对手战斗的风格来揣摩其攻势，一猜两算三据守。
  裘冕这老儿也坏得很，步伐多变难以捉摸，攻击根本不是一般地狠辣，招招瞄准要害。
  只不过，话也要反过来说，就因为他难以压制自己的杀心，一直让毅王防守的时候有所侧重。
  每每有骨狍钉射出，只要注意自己眼、喉、心、腹这些要害位置的防守，基本都能化解个七八。
  这让毅王心里暗讽这老头愚蠢，当然，他可不会好心提醒对面一把，让他改变攻势。
  作为攻击方的裘冕，此刻心里则是另外一种心态，他完全能断定，毅王如今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前些日子金人大闹边境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秘闻，他们将掳走大金王子的汉人打成重伤，那汉人可不就是和眼前的毅王画了等号？
  “只需再继续周旋一番，根本不用强行破招，拉扯之下，毅王必败。”
  这是裘冕心中的想法，手起手落，骨钉呼啸，毅王苦苦支撑之下，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道血口。
  “叮……”
  又一枚骨狍钉被打落，深深嵌入毅王脚边，这已是第百枚骨狍钉，也不知裘冕身上如何能藏得下这如此多的骨头。
  “嗯？”
  烟雾逐渐散去，裘冕正从怀中摸出下一颗烟弹，手却滞在了半空。
  那烟雾错漏，月色交织之下，似有丝丝不该有的光华折射入了他的眼里。
  骨狍钉由骨片制成，表面灰暗粗糙，如何有折射月光的效果？
  他抬起手的动作迟滞了片刻，也正是注意力全集中在地上的瞬间。
  毅王动了！
  他脚下步伐快速连踏，踩着烟尘飞身而上。
  一个暗器宗师破招之时，竟然选用近战？
  甩手一把黑色短匕从袖口冒出，直指裘冕心窝。
  战场之上须臾的跑神都是致命，裘冕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他那小差也不过开了弹指一瞬，却还是被毅王找准了机会，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形所在。
  裘冕果断后跳避让，“可笑，暗器宗师居然打算与我近战相搏。”
  毅王刺出的短匕，其刀尖离裘冕的身体也就不过两指距离。
  咫尺之遥，天涯之隔，强逼之下，最终还是被裘冕后撤拉开。
  毅王顺势欺身再向前顶去，就这么保持一个刺出的动作，二者几乎平行移动，裘冕顺势后退而出。
  “想逼我出烟？没门儿！”裘冕忽然停下身形，不退反进，抬起两手鹰爪虚握，迎着刀尖直接捏去。
  一双肉掌居然在握住刀刃的时候竟发出了金属的摩擦声，不断有火星子从刀刃和掌心的摩擦中蹦出。
  “玄丝手甲。”
  毅王一眼便看出了裘冕手上的护具，这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防具，出自十大名匠排名第三的泯心老人之手。
  其质感轻盈，重量如丝，坚韧如铁，被锻造成极为接近肉色的状态，戴在手上很难分辨。
  裘冕对陈毅能一眼认出玄丝手甲毫不意外，甚至于对方的识货而感到了些许自豪。
  他嘿嘿一笑，似乎刚想说两句嘚瑟的话，却马上有股芒刺在背的预感浮上心头。
  裘冕随即脚下猛一发力，直接踏碎了所站的土地，向身侧翻滚而出。
  几乎就是足尖离地的瞬间，原本踩踏的那个位置，一枚骨狍钉竟然是从地底窜射而出，要是再晚片刻，恐怕不死也得废条腿。
  “妈的，老阴货。”
  此刻被逼出了烟雾，他的仰仗等于失去了一半，自己还显得有些狼狈。
  发丝凌乱，裘冕已经没了原先道骨仙风古井无波的气质，恶狠狠地看着烟雾中缓缓走出的人影。
  “来啊，让我瞧瞧你的阡陌繁花。”
  毅王的身影从烟雾中渐渐走出，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抬头看看了月色，“这夜，还真是有些凉啊。”
  “嗯？”
  他似说了句废话，那松下的男子没听明白，不知为何此时会提及气温来，而且以他们现在顶尖的武学造诣，早就不惧怕寒冷。
  只不过，这句话在裘冕耳中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们同为暗器门人。
  暗器，为武林所诟病，为常人所不齿。擅使暗器之人，哪有不会绵里藏针的？
  纵使一句问候，也应该忌惮几分才是。
  而这话里的“凉”，究竟意欲何为？
  凉……凉！
  裘冕顿觉不对，为何自己会有凉意席卷全身，为何如自己这等武学修为还会对寒暑产生反应。
  突然，裘冕仿佛顿悟一般，想要疾退出去，但毅王更快一步，早早绕到他身后，抬手几招就把他朝原路逼回。
  大意了。
  毅王此时虽然不能说状态神勇，但比起之前的萎靡，显然是精神了不少。
  恐怕是裘冕借助烟雾进攻的同时，毅王也顺水推舟地藏匿在烟雾里，做着自己的小动作。
  裘冕看着自己二人战斗过的区域，无数被血丝黏连的骨狍钉，在月光的折射下，勾勒出了一副浩大诡异的图案。
  “寒狱杀阵。”
  没有阵法的声势浩大，没有阵法的异彩光华，甚至连阵石阵旗都无需使用。
  就如此默默地，一个阵法，登上了百杀兵器榜第三的位置。
  “你们这些人呐，就喜欢乱取名字，我这阵法叫‘冰心琉璃阵’，给我好好记住！”
  语毕，手起，毅王并指一挥，遥指明月。
  顷刻间，阵法躁动，空气中爆出密集的凝冰之声。
  以血丝为媒，骨钉为核，冰霜作刃，一把把锋利如刀的冰锥凝于地面，随着毅王精血的牵引，飞射而出。
  只闻一旁树下有惊呼声起，“靠，这架势，哪里还是暗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