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第一抹温暖洒向这个渔村前，更早地，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少年刚完成父亲布置的早课，背上个破破烂烂的麻布包，匆匆就出了门，看起来是赶早市去了。
  他们“整人业”这行，有个行规——早市不捣乱，虽然这个行业包括行规，也完全是他自封的。
  他依然坚持，捣乱都是人们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收拾准备回家的那个时候。
  所以早上的村民，对他还是挺友好的。
  “捣蛋鬼，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啊？”
  过了虹桥就是集市，昨天还一路“追杀”至家中的老叟，此刻支好了木台，将今天要售卖的茶叶摆放工整，一脸和煦。
  少年伸手从包里掏了掏，一个烟斗状的东西被取了出来。
  “给。”
  随手抛向老叟，比划道：“这是过滤烟斗，烟嘴能拆下清洗，接口的地方用棉纱过滤，刘老爹你的烟太冲，对身体不好。还有这下面的铝盒，直接可收集烟灰，就不怕搞得到处都是啦。”
  少年像是在炫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老叟听得也是频频点头，眼神有光，看来很是喜欢。
  果断就抓了一大包茶叶塞给少年，后者也不推搡，道了声谢，扭头就朝集市口走去。
  此刻的他，没有了先前的那种顽劣，似乎到了清晨，他就变成了人见人爱的模样。
  “捣蛋鬼，今天又有什么怪东西？”
  “捣蛋鬼，昨晚被老头子收拾得怎么样啊？”
  “捣蛋鬼，尝尝我家新结的瓜。”
  ……
  从集市深处，一直到村口。少年包里的东西全部送了出去，但是却比出来时沉了许多。
  “好，收工。”
  他这行倒是轻松，开市不足半个时辰已将商品销售一空。
  村里兴以物易物，他那小破包里塞得满满当当，从茶叶瓜果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正在他漫无目地转悠时，却见村口来了一列马车，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迎面缓缓踱来。
  那车子精致，少年认得那赶车人，大家都唤他一声“牛哥”。常常来往于小渔村和镇上，带点文人来这儿寻找“灵感”
  “哟，捣蛋鬼，来接我啊。”
  牛哥不是村里人，因为常常跑这趟车，面孔熟了，老被少年欺负，算是与村人同病相怜，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少年脚下发力一踏，身形轻轻跃然，如鸿羽落地般坐在了车夫边上，这多年逃跑练就的轻功是真了得。
  包里捣鼓出个水囊递给车夫，“牛哥，这个月来这儿的秀才挺多啊，你这都跑第六趟了吧。”
  牛哥接过水囊轻啄了一口，瞬间喜上眉梢。
  是酒。
  赶紧又猛灌了两口，路途的劳顿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泛起淡淡红光。
  “哈哈哈，好酒啊……捣蛋鬼，我这其实是第七次咯，上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被你爹揍得下不了床，所以没碰上。”
  少年一脸尴尬，也没反驳，隐隐觉得昨晚自己屁股上挨的那几鞭子似乎还有阵痛。
  “这次来得不是什么酸秀才。”牛哥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少年耳边，嘴里的酒味喷了他一脸，“看着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
  这话声音本该是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可马车内的人似乎耳力惊人，此时清咳两声。
  “师傅，桃花源到了吗。”
  桃花源是这里被外界的俗称，其实也就是那些个酸秀才传出来，用于美化此处的说词。
  “到了到了，刚巧碰上个村里的导游，姑娘你就跟着他吧。”
  “哈？”少年一愣，咋回事儿啊？自己怎么就成导游了？
  再看牛哥脸上一脸奸计得逞，而且丝毫不觉得羞愧，看来平时也没少被这捣蛋鬼欺负。
  少年自己还盘算着午后去哪个山涧钓钓鱼，看看山，闲云野鹤一番，怎么就被坑了呢？
  刚欲跳下马车，恰巧此时车上的帘子却被人从内侧揭起。
  刹那间，一朵梨花忘冬去，一笑粉黛知春归。
  佳人含笑，至于少年……呵呵，已经呆掉。
  少女秀指抚帘，微施粉黛的脸庞娇小迷人，身上衣着明显不是什么粗制凡品，青绢秀针，兰云鸳鸯，尽有一股水乡柔情从人身上传出，可唯独表情，此刻看着少年的眼神有些嗔怒。
  “喂，呆子，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
  少年自知失态，不好意思地手忙脚乱，居然从包里取出个苹果来，笨拙地递出。
  “呃，对不起，我……”
  少女接过苹果，贝齿轻啄一口，其中甘甜，让她前面的些许不悦一扫而空。
  “我叫唐语嫣，你叫什么。”
  少女有着与她娇柔外貌不相符的爽朗，轻音脆耳，如泉水涓涓，黄鹂鸣春。
  他只觉心脏似乎漏了一拍，等察觉时，自己之前竟然忘了呼吸，此刻深深一吸，不知是花香还是脂粉，但他知，自己已经沦陷。
  “问你话呢。”
  少女又有些不悦，气这山里的傻小子，难道是没见过女人吗？但她也很高兴，心夸这傻小子，眼光倒还不错。
  少年重振精神，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咳咳，我叫陈焕。唐姑娘，今天导游的工作，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陈焕的傻样惹得唐语嫣不住地轻笑，她跃下马车道：“带路吧，傻小子。”
  …………
  东方有山，名苍凤，离穹龙山并未太远，车马行程，不过两日。
  山腰有条天然形成的长坡，坡长九里，故曰“九里坡”。
  坡道极陡，非常人可轻松攀登，坡上有一高大宏伟的宫殿，远在他山就能见到。
  长年来，九里坡上的这座宫殿，仅有武林人士有能力造访。
  这里的主人——公孙屠。
  “报！”
  中央殿外，公孙屠负手而立，遥望着远方的海岸，身后有属下附身上揍。
  “说吧。”
  “报家主，语嫣小姐似乎是去了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
  “桃花源？”公孙屠若有所思，“就是那个书生之间传说创作字画的圣地吗？”
  下人拱手肯定，“正是。”
  公孙屠沉吟片刻，来回踱步，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何要去那种文学之地。
  这个女儿，可能是自己太宠了，从未好好管教，让她由着性子到处惹事，现在难道又开始折腾起文学了吗？
  心下想着倒不是女儿的安全，闪过脑海的，是大宋文人们备受这女魔头折磨的景象。
  他摇头苦笑，“也罢，那种书生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随她怎么折腾吧。”
  下人应声刚欲退走，却又被公孙屠叫住。
  “文学之地，更胜者居多，小姐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那桃花源呢？”
  “回家主，小姐前阵子从市集上收了一个小玩具，打听其来历，原来是出自桃花源的工匠之手。”
  “小玩具？”公孙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拿来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