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零章:起源
作者:卢罗塔      更新:2021-05-19 09:09      字数:5348
  “神啊,请您聆听一下我的祈求吧……”
  曾经,查狄伦抬头向天空含泪祈祷着。希望上帝能听到他微弱的低语——但都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就算再天才也只是一个瘸子吧?”
  “一个不完整的人再怎样又如何呢?”
  “这种东西生下来真是我们家的耻辱!”
  “死了得了!我看到残疾人就恶心!”
  那些辱骂的声音如污浊的洪流般,席卷着少年的内心。只有不到十岁的他,躺在充满刺鼻气味的医务室中。有些绝望地凝视着头顶上明晃晃的手术灯。
  少年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问题。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家人这么讨厌他?
  是学习吗?应该不是吧。在别人还上二三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念完了六年级,从未考出前三名……
  是礼节吗?好像也不是,他从未欺负过家中的佣人,也经常跟那些远方亲戚们打招呼……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是个瘸子!”有个叔叔曾经朝着自己这么喊道。
  是这样啊……就是左腿的问题啊,那条怎么治也治不好的腿。曾经想把它砍掉剁碎的废腿,毫无用处,能支撑自己走路,却能被人看出来是个瘸子的破腿……可是父亲斐迪南从来就不同意砍掉它——也是,他甚至连义肢的钱都不愿意给自己出。
  查狄伦僵硬地对着冰冷的灯光笑了笑。他一直很喜欢哥哥雷诺抚摸自己的小脑袋,在他眼中,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雷诺哥哥来了就能解决。
  可他并没有,他只是冷冷地站在走廊中,偶尔附和着那些亲戚们对自己的辱骂。
  夏季的深夜是闷热的,偶尔的微风打在人脸上也并不是很舒服。查狄伦瘫在病床上,透过窗户,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星空,默默地哭泣着。
  好冷……
  身着军装的父亲斐迪南拎着血淋淋的军刀在走廊中不停地徘徊着。天知道这个始作俑者——到处跟亲戚们说自己残疾的生父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他似乎有些气喘。隔着透明玻璃凝望着少年好一会儿,才对站在身旁许就的男子,同时也是查狄伦的哥哥雷诺开口。
  ”有时间给他送到别的地方去修炼还是读书什么,我都不会管。总而言之,别让残疾人在我的面前晃悠——恶心。”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雷诺的头放的很低很低。
  ……
  深夜,医院中的这层楼几乎空无一人。月光下,那个躺在病床上穿着白色病号服,有着一头漂亮浅金色长发的紫眸少年再次嚎啕大哭。
  “唉,你这小家伙……哭啥啊?你自己前两天还说自己是快要十岁的男子汉,再哭就成小丫头片子了啊。“
  ”原、原来是谢邵啊……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吧?”
  少年漂亮的紫色的瞳仁在泪水的洗濯下十分纯澈,他努力起身望向从窗户爬进来的男人谢邵。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急忙将蹬掉的被子扯起来盖住左腿。却因为无法掌握好平衡,差一点摔倒在地。
  年近三十的谢邵长叹一口气,温柔地将男孩儿扶到床上。
  ”小家伙,别勉强啊。别伤心了,我爹说过……既然已经发生,就要去面对嘛。没有人会嘲笑你的,我更喜欢那个乐观向上的查狄伦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小鸡崽儿啊。“
  比起两个家庭的恩怨,无论是十岁的查狄伦,还是年长他二十岁,已经奔三的谢邵,都没有实在的感觉。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恨,让两家有着如此隔阂。但只能表面上听从各家安排,背地里偷偷见面。
  查狄伦急忙擦干眼泪,谢邵接着说道
  ”不管怎样,我和你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变强吧,那时候就没有人嘲笑你了。查狄伦你看呀,你多聪明啊,才十岁小学就毕业了。我以后当镖师,你就当大文豪,大官?你看咋样?”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话语,但眼前的小孩儿只有几岁。泪水开始在查狄伦的眼眶中打转,他努力地伸出手臂,轻轻地搂住谢邵,在谢邵的耳畔边轻声说道:”那,谢邵我们就说好了哦,不准变卦。“
  ”嗯。”
  少年开心地笑了,谢邵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望向眼神纯真的查狄伦,他也微微地笑了。
  几个月后
  天公不作美,早晨的阴霾仿佛将这一季节里最为彻骨的寒意带给了大地。光秃秃的树梢在风中瑟瑟发抖,谢邵也不得不频繁地束紧大衣的领口和袖口。
  谢邵,他是一个天才的械派镖师,虽然他只是一个20多岁的风流年轻人,不过在这个地区都深受人们尊敬——因为他的父亲。
  呼出的气息和头顶覆盖着厚厚云层的天空一样发白。大概是气温低了,给人感觉连空气都干净些许,也许是因为寒冷让人联想到透明的寒冰;或者是因为人们认为低温使得细菌等有害生物减少了活动。当然,单纯只是自己的感官变得迟钝了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对着手吐气,想要暖和冻僵的双手。冰冷的手指一瞬间复活——然而吐息中的水分冷却后,手指变得更冷了。略微感到身后的气息波动,谢邵笑了笑。
  “别藏了,出来吧。
  “呜……伤心了,人家明明都隐藏得很好了嘛……”
  身后的人发出不干的声音,气鼓鼓地跑到了谢邵面前。
  那是一名浅金色长发以及略微缺少色素的白色皮肤作为特征,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男孩。现在是冬季了,他穿着略显臃肿的大衣,头上戴着温暖的绒帽。漂亮的紫色瞳仁雕刻在脸庞上一般,有着让人可以一眼望底的纯净。这两人的关系在附近地区是出了名的好——即使年龄相差了20岁。
  ”哈哈,查狄伦还是那么可爱呢——你父亲今天让你出来了?
  ”诶,没有啊……我自己出来的……谢邵你不是要去镖师工会考核的吗?我是来送你的啊!怎么样?!“
  “你这孩子,要学会说实话啊。”
  查狄伦四处望了望,看到身后没有人,松了一口气——突然紧紧搂住了谢邵,小声地抽泣起来。
  ”怎、怎么了?
  在怀中的男孩不停地哭着,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谢邵。
  “如果谢邵要去很长时间的话……再也没有人能陪我玩了。如果谢邵在一些地方认识其他人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理我……这里就只剩下看不起我的人了……无论是雷诺哥哥,还是爸爸……”
  “不是这样的哦”
  “诶……”
  谢邵轻抚男孩的浅金色的长发,在他安定下来后,轻声说道
  “我和查狄伦永远都是好朋友……不论在何时,何地。就算是遇到危险……我也一定会挡在你面前的。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仿佛是想了什么事一样,努力地伸出了手。谢邵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拉钩,就像之前那样。因为即便是谢邵也不准撒谎!”
  “恩。”
  大手和小手在夕阳的雪地下慢慢相连。
  “谢邵要变强哦!一定要成为第九星团最强的械派镖师啊!
  男孩在石头上向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喊道,望着自己”憧憬之人“。而男子则是转过身来,望着那个可爱的男孩,笑了笑,慢慢融入到了夕阳之中。
  d.b2979,二月;第九星团,十三区。
  “啊……嚏!谢,谢邵,你觉得上帝是什么样子的哇?”被灰色大衣紧紧包裹,围巾中只透出一副紫色眸子的小男孩儿在凛冽的寒冬中向手掌心轻轻地哈气。
  “那关我啥事啊?啊,白亦,给我倒杯热豆腐脑。”被称作谢邵的男子,一个又一个的小笼包往嘴里扔,含糊地回应着朋友的问题。
  在接过扔来的豆腐脑后,只品了一口,谢邵就将杯子甩在雪地上。
  “啊?咋了少爷,您,您烫到了吗?味道不对吗?不应该啊,您一直都吃那家店早晨的咸豆腐脑啊……也不对啊,我刚刚还尝了尝……”只穿着一身懒散睡衣就跑出来的青年白亦一脸惶恐,急忙弯腰道歉。
  “本大少爷今天就要吃甜的!你这笨东西怎么总是不开窍呢?”谢邵用力地捶了一下白亦的头,再捧起一堆雪扣在白亦的脑袋上。
  “谢邵够了别闹了!”脸上看起来缺少色素的男孩查狄伦刚想迈腿,在愣了半拍后一步步走来,拉住了他。
  “佣人都是些蠢家伙,比我小了十岁,可智商却不及我十分之一。以后聪明点,等我继承父业,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任管家。”谢邵先是摸了摸查狄伦的头,非常不情愿地脱下了外套,盖在了白亦的身上。
  “嘿嘿……谢谢少爷!谢谢少爷!”白亦起身眯眼,仿佛已经成为了管家,咧着嘴傻笑着。
  “你可不能总欺负佣人啊。”查狄伦拿下自己的围巾,围在白亦的脖子上。雪依然下着,剔透的冰晶滴落到男孩儿的浅金色长发上,化为点点水滴。
  “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呐谢邵。”小男孩儿瞪大紫色的眸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谢邵的眼睛。
  谢邵无奈地挠了挠头,将帽子盖回查狄伦的头上:“真是的你是好奇宝宝啊?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浑身金子?毕竟那家伙肯定不缺钱啊!还有啊你都快十岁了还留这么长的头发,要是被认成女孩子遭遇坏大叔的话……“男子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这,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才不要剪。还有我才不会被认成女孩子好吧,哪有女孩子跟大叔玩的?”说到这里查狄伦捂着嘴偷笑起来。
  ”小鬼我才不是大叔!本大少爷我明年才过三十大寿啊!“谢邵苦恼地面对被称作大叔的现实,打了一下白亦。
  ”没错!少爷才不是大叔!我才是!“不满二十岁的白亦振臂高呼,发出胜利的宣言。
  ”白亦你说你是不是个猪?!“谢邵又揍了白亦一拳。
  ”那谢邵你觉得上帝呜呜呜……“查狄伦刚要问下去,就被一只小笼包堵住。
  ”小查狄伦呀,你今天来找我干啥啊?“不想再听什么上帝了,谢邵赶紧想个法子转移话题。
  ”少爷,我要当镖师!我爹听了可高兴了,给了我十好几个大嘴巴子。“白亦一边张牙舞爪地说到,一边迅速地将地上的豆腐脑捡起来吃掉。
  ”好吃……啊不是。谢邵呀,我想说:明年就要去星团其他区上初中了,听说过年爸爸也不让回来,这三年看不到你怎么办啊。”男孩儿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让谢邵不免为之动容。
  为什么这么看我啊,哎呀这可爱的小家伙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算了算了,上别的地方的初中吗?嗯,估计他那个父亲为了名声也会这么做,毕竟是……想到这里,谢邵瞥了一眼男孩的左腿。
  “喂,你在看哪里啊?”
  “没事没事,那你回来后我请你去逛……吃饭。”要是那个家伙也算是镖师,估计全星团就没恶人了吧。亏他还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初中后……我不想回来。”男孩低下了头,声音也随之压了下去。
  “啊?这里不是你家……哦,那我们还能重逢吗?”没错,这时候应该说点客套话比较好!
  “谢邵,什么是重逢啊?是新闻里端着枪从战壕跑出去那种吗?”查狄伦略有不解地歪了歪头。
  “啊啊,没事,就是还会相见的意思。”不是冲锋啊!果然跟十来岁的孩子交流费劲。话说这个年龄不至于连这个都听不懂吧?据他们说本大少爷我两岁就断奶了!
  “那我们一定会相见的,肯定不是这里。”男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些没完全融化的雪花顺着浅金色的长发滑落而下。
  “嗯嗯……”快点聊完啊,这边回去还得看比赛呢。
  远处有呼喊声传来。
  “欸,雷诺哥来找我了。我先回家啦,拜拜。”查狄伦礼貌地鞠了一躬,走向了远处的高个青年。
  “嗯拜拜。”可算结束了啊!但是感觉对面好像有危险的目光扫了过来。雷诺是那个老家伙的大儿子吧,今年才20多一点?啊啊这货前几天都得泓蓝牌了吧?很好,我一猜就是他父亲托关系搞得,这一家人!
  “少爷啊,嘿嘿……你说我能不能成镖师啊,还有那什么,大管家。”身后的白亦好似陷入幻想中,不能自拔。
  望向和雷诺远去,融入夕阳的男孩,谢邵叹一口气。随即将自己的外套扯了过来,又将白亦的围巾拽下来,拉住他的耳朵,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子。
  “这是查狄伦的围巾!你还穿的有滋有味的,啊?我的外套你也敢穿?这小下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你也配当镖师?谢邵又给了白亦的鼻子一拳。
  "啊,大少爷!这这这这是我娘新缝的睡衣!您别拽了!别!"衣服被谢邵大少爷毫不客气地撕开了个大口子。
  “还敢顶嘴!还敢顶嘴!你是佣人懂吗?这也算睡衣,啊?就是粗布织的破烂!”谢邵又努力地踹了白亦几脚,顶着雪花将他拖回了家。
  三年后,d.b2982,夏
  “谢邵,我暂时不打算回来了,我打算以后要去第八星团奋斗,等我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的时候。那些人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吧?话说要是有个亲妹妹就好了,总觉得这三年来受雷诺哥哥照顾,我都要变得笨笨的啦!那有时间再回来叙旧吧。你的小朋友——查狄伦·洛林·阿尔萨斯。”
  正沉溺于新节目与沙发的谢邵随手将信件扔进了粉碎机中——又是纸质信!肯定又是哪个蠢蛋给家里那个老头子写信求镖了。长青老爸都那么大岁数了,更何况他都退出镖局那么多年了。呵呵,绝顶聪明的我,怎么可能让父亲多接那么多活呢?他老人家现在就应该颐养天年啊!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真是变得愈发出息了,三十二岁的谢邵十分满足。
  d.b2984,第九星团,十三区,谢府。
  整齐的橘黄尖角别墅群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沉醉却稍纵即逝的金光,这里是谢府,也是象征着第九星团十三区最高水平守护者——这片区域最强镖师的家……至少曾经是。
  “斐迪南那个老混蛋!明明知道这场比赛不能下重手,还把您伤成这样!为此镖师协会还把他从长老位置除名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谢邵满眼怒火。
  “小邵,我的功力已经被废了大半。咳咳……斐迪南这个家伙。你们以后不要招惹他家就是……”相貌甚是和蔼,穿着一身长袍的灰发老人尽力忍住手术中的痛苦,不将情绪传到屏风另一边的家人那里。
  “爹!要我说他就是恩将仇报!当年他流落街头,卖身葬父!您可怜他让他做了咱们家的大管家,他却跟……”说到这里,脑中似乎闪现过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谢邵没再说下去。
  “对对!少爷您一定会为老爷报仇的!当年斐迪南和那贱女人生了个小杂……额,好像有什么不对。”白亦没等说完,迎面而来的是谢邵的一耳光子。
  “别说了……正好以后我也可以全心研究古籍,照顾各位长老们。白亦,你也别被小邵的破脾气带坏了啊。”老人捂着胳膊走下了手术台,一步步走向了塔台。
  唉……果然躲是躲不掉了吗?真是有辱镖师之名啊,斐迪南……你就那么恨我吗?
  老人瘦弱的躯干在雷雨下更显憔悴。